陈庭轩和陈湘吃饭的地方,其实是个起居室,两明一暗,外面两间可以读书会客,内间却能供人休息。
因布置的风雅、通风也好,县令和大公子没事儿时常爱在这里歇着。因而这里只仆役就安排了四个。此时其中两个在照顾陈湘,另两个虽看到陈庭轩和路明珠在收拾东西,却发懒装没有看到,直到两人快收拾完,其中一个才过来:
“小神医、这位公子,这些东西我们收拾也就是了,怎么敢劳驾您二位动手呢!”
额,路明珠挺无语的,这人,说话水平可真高,敢情光动嘴儿就行了。有心不塔理他,没想到陈庭轩却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也好,那剩下的就麻烦你给收拾好,然后跟我们去一趟,这些东西我们是要给县令大人过目的。”
说完陈庭轩看了一眼路明珠:“娘子,陪我去看看湘大哥吧。”
路明珠本来觉得几盘儿菜,放进去就一顺手的事儿,但不期然看到陈庭轩的神情,分明是让她不要管了,虽不解其意还是利索地起身:“好,”
两人说着一起往内室走,剩下那个讨巧不成的仆役,张嘴瞪眼看着两人背影,虽然不愿,但还是无奈地将饭菜往食盒里放置。
到了内室陈庭轩打量陈湘,见他虽然面色虚弱,精神却还好。松口气之余对他道:
“族兄,你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我和明珠先过去,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下毒的人。”陈庭轩说这话时,神情满是歉意,陈湘若不是陪自己来找路明珠,哪用受这样的罪,这个情自己是欠定了。
陈湘却摆摆手,一脸沉吟道:“此事,和你们夫妻没有关系,不过,如果是知县的家务事,以不介入为上,反正咱们两个也无大碍。不过我看这县令府衙有些邪性,等玉良一醒,咱们还是及早离开吧。”
陈湘其实也感觉出这事的不同寻常来,但因无眉目并未深说。只催陈庭轩和路明珠快去。
出来后陈庭轩就招呼那仆役:“麻烦你拿上这食盒跟我们一起去见县令大人吧。”那仆役百般不愿,但看着陈庭轩的眸色,虽然平静却自有慑人的力量,一时之间竟也也不敢说不去。
陈庭轩说毕就和路明珠往前走了,那仆役无奈只好拎起食盒。
路上路明珠对陈庭轩道:“相公,这事儿还是由我出面好了,毕竟大家都知道我懂医术,何况大少奶奶又是内眷。”
陈庭轩点点头:“娘子,你考虑的很周到。”心内却想,如果以后再注意些男女之防就更好了,比如给大公子这样那样就极不妥……,
两人赶到时,没想到那里还没有闹完。大少奶奶在踢打刘妈,县令夫人在骂大少奶奶,县令在喝斥县令夫人,而二少奶奶一脸难色地来回劝。
刘妈喊冤的声音最响亮:
“大少奶奶,老奴并没有说您派人送来的饭菜有问题,只是说老奴烧的饭菜绝不会出问题!”
而大少奶奶却又急又怒:“贱奴才还想攀咬我,我让人做的饭菜,里面有没有剧毒难道不清楚,我傻了害自己相公?定是你心怀鬼胎下了毒手!”
因事关人命,两人自然都不肯承认自己送的饭菜有问题。县令刚开始是想将事儿压住,然后背着人再细审的,但事情的发展上来就偏离了他的预想,尤其是县令夫人,完全是帮着刘家的在训斥大少奶奶!
县令因嫌夫人脑子糊涂,气得直喘气儿,他做官其实还算清明,但家务事上却从不上心,原想反正是关起门儿肉都烂到锅里,谁知今天却闹出这样的笑话!县令倒不担心家仆们,那些人是不敢乱说话的。
可现在看到陈庭轩和路明珠来了,县令顿觉十分难堪。
忙断喝一声:“都住手!反了你们了,再闹就都丢到牢里去!”县令这样说其实并不过份,在这件事上,大少奶奶和刘家的都算嫌犯。
总算这句话起了作用,差役头儿奔上前先将刘妈拉到一旁,大少奶奶没了打击的对象便也停了手。县令夫人还想骂,县令一瞪眼:“还不嫌丢人,你还有个做长辈的模样吗,良儿伤的那么重,你当娘的还有心在这里跟着胡闹!”
县令夫人却气得一瞪眼,咋,她一个当婆婆的,连儿媳妇儿都不能管教了?别说刘妈没错,就是有错,也要看自己面子吧,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大儿媳当着自己的面儿打自己陪房,就是不孝!
因不忿县令夫人下意识就要反驳,二少奶奶却极快地扶住她一旁的胳臂,轻声在她耳旁道:“母亲,公爹并不是有意这样说您的,完全是外人来了公爹才这样说的。”
扶着县令夫人她叹气道:“哎,其实怪不得公爹生气,大哥本来重伤在身,突然又说中毒,当父母的哪能不心焦。
不过,这事儿儿媳觉得古怪,娘其实让我说,大嫂是不可能害大哥的,而刘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也不可能,儿媳总觉得或许不是饭菜的问题,毕竟自己人互相伤害并没有任何好处,再说这断肠草,一般人哪能得到?娘,您觉得呢?”
二少奶奶柔柔说着看向路明珠,话语却放轻到只有县令夫人一人听到。而县令夫人却猛地瞪大眼:“孩子,你是说……?”
二少奶奶却为难地摇了摇头:“儿媳并不敢妄加揣测。”
而路明珠这时走到了县令身旁:
“大人,我倒有一个法子,想试试找着凶手。毕竟受害的除了大公子,还有我相公和陈湘,不知我可以问几句话吗?”
说实话路明珠挺同情县令的,小儿子是残疾,大儿子受重伤,夫人和大少奶奶不着调,县令这个当家人不容易啊。怀着怜悯路明珠直接问县令。
“自然可以,如果姑娘能辩出谁是谁非,本官定当重谢于你。”县官忙道。
而县令夫人却一脸的警惕,因为二少奶奶方才的话,让她觉得最大的嫌疑人是路明珠!想也不想县令夫人就要阻拦。二少奶奶却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倒是她自己笑着走过去:
“公爹,这毕竟是家事,让外人插手不好吧。如果传出去……”二少奶奶忽闪着眼睛逼视路明珠。如果注意观察的话会发现她的眸中暗含怨毒。
路明珠却嘲讽般一笑:“二少奶奶此言差矣,如果我没有记错,您也是姓陈的,做为同族人,我们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出去乱说啊。”路明珠毫不客气回看二少奶奶。这点儿路明珠跟二少奶奶相同,都看对方极不顺眼。但路明珠觉得是二少奶奶挑恤在先的。
县令却没有看出两个女人间的暗战,挥手他让二少奶奶退到一旁:“路大夫有什么方法查出真正的凶手?”
路明珠轻轻一笑:“
其实这个很简单,大人且看我的。
征得县令同意,路明珠当即走到刘氏面前:“这位妈妈,饭菜之事你当真不知?”路明珠紧紧盯着她问。
“当真不知,”刘妈依旧咬定牙关。
路明珠却笑了一声,将食盒从那仆役手里接过来,回头问大少奶奶:“少夫人,这里面哪两盘儿是你送来的?”
大少奶奶鼓着嘴:“我凭什么给你说?”
路明珠看着她:“如果我是你,就说实话。”
春雁忙跑上来:“这盘蜜汁香芋和酒酿茄子,是我们奶奶吩咐我做的。”
“那这些菜就是出自刘妈妈之手了,”路明珠看着刘妈妈一笑:“既然刘妈妈坚持自己的菜绝对无事,就请刘妈妈不拘哪盘儿吃一点吧。”
“啊,”刘妈妈一阵慌乱:“我已经吃过饭了。”
“这恐怕不是理由,怎么刘妈妈不敢吗?是不是菜里有事?”
“我因为心里慌,不小心将这个姑娘撞倒了,万一女大夫你为了给你同伴儿出气,把事儿栽我身上怎么办?”刘妈妈争辩道。
“这些菜,我根本没有动手,都是这位小哥儿收拾的,信不过我,总不会连自己人也信不过吧。”
这菜我有没有动过手脚,大家都看着呢,我可曾把里面放过东西?”而路明珠却微微一笑,向那拿来食盒的仆役一指,笑着问他。
“没有。”那仆役心中连连叫苦,在县衙,谁不知道县令夫人最护短儿,这下可把人得罪光了,但是他又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只好点头。
刘妈妈一时语塞。当即面上露出慌乱来。但即使如此她也不肯尝一口她亲手做的饭菜。县令还罢了,县令夫人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当口,突然二少奶奶冷声道:“刘妈妈,难道你真的做出这等事?如果真是你做的,真不配在人世活着。”
而她的话,让刘妈妈一下子呆住了。突然一下子扑倒在地:“我是猪油蒙了心了!竟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
听到刘妈招认,县令夫人气得双手打颤,冲上去对着刘妈就打了两个耳光:“我待你不薄,你男人,我让他管我的庄子,你儿子,我让他跟着良儿,你说,我这些年你,可有错待过你?”
县令夫人虽然觉得丢面子,但更气得却是自己信任的人害了儿子,
“说,为什么要害良儿?你说啊,良哥儿有哪点儿对不起你?”县令夫人象疯了一样狂扇刘妈的耳光。
刘妈被打得脸肿得老高,但就是不开口。
“是啊,的确古怪,不但要害大公子,连我们几人也要下毒手,我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平时也没有和你打过交道,为什么连我们都要一起害?”
每个人都觉得有内情,县令公子待下人一向好,因刘妈是县令夫人所信任的,更是对她礼遇有加。谁知却是她向大公子下的毒手。
“你说不说,不说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县令夫人大叫着道。她简直气疯了,方才刘妈喊冤,她一味偏袒倒骂大少奶奶,此时查出竟是她一力维护的人,这简直是像直接打了她的脸。恼羞之怒下,县令夫人把怒火全放在了刘妈身上。
差役们就去扯刘妈,刘妈这时才喊起饶命来。眼睛也看着一个方向,县令夫人气得呼哧呼哧的,“贱奴才,还有脸让我救你。”
路明珠却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县令夫人的身后,站着二少奶奶,此时竟垂着双眼,在轻声地劝县令夫人。和刚才的横加阻拦判若两人。
县令却揉了揉眉心:“先将这背主的奴才押往牢里。”刘妈是奴籍,如果只是做错事,打顿板子就算发落了,可是这已经发展到想害人性命的地步,根本不能算做错,而是害人。这理应要经官的。那就不能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