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经行了近三天,顾修还没有醒过来,伤的比较重的浅夜倒是翌日就醒了,尽管还很虚弱,却仍坚持着要出马车。
于是,车内只剩下宋挽卿跟顾修两个人。
宋挽卿拿着手绢给顾修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忆起昨夜里一心软应下的话,现在就有些想捶胸顿足。什么要报恩,什么要照顾顾修,她现在怎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应下过?
昨夜大致是浅夜谈起那天的刺客,然后一聊便把矛头指向了宋挽卿,说她缠着岑凉他们,害得他们没有及时赶到,才会让顾修受重伤昏迷不醒。原本就心虚的宋挽卿,自是自认不讳,连连点头,点的都不清楚自己答应下了什么,只知道顾修不醒过来,不安然无恙,她怕是一辈子都要伺候着了。
总算在第四天的晌午,顾修醒了过来,宋挽卿也松了口气。本想下马车透口气,却见浅夜将金疮药递给她,“给主子换药。”
“你残了还有他们,干嘛让我换?”宋挽卿一脸你是不是找死的表情,憋闷了这几天总算能顺顺气了。
“你那天说会做主子的婢女,服侍他到伤好为止,现在主子才转醒,你就想赖账了?”
宋挽卿真是恨自己,都应下了些什么啊?她憋着嘴抢过那瓶药,“你从哪里看出我要赖账了!”她说着将帘子狠狠一甩,又转进了车里。
“浅夜,宋姑娘……”
“大哥,要不是她,我跟主子能这样吗?还耽误了行程!还耽误……哼!看她是个女子才不跟她计较!还能伺候伺候主子算是赔罪了!”浅夜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咳了几声,其他人噤了声,心无旁骛地注视着马车里的动静。浅夜的脾气他们自然熟知,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除了主子能让他收收脾气,其他人怕是都无能为力。想起那日,岑凉还真是后怕,如若主子没有及时放出信号,等他们赶到时怕是要替他们收尸了,那他们肯定会当场抹了自己的脖子。
宋挽卿拿着药看着半靠着的顾修,他眼睛上缠着白纱,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顾修?”
“嗯。”
“我给你换个药。”宋挽卿说着去扯顾修的衣服,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结实的臂膀,一阵炙热缠上指尖,烧红了她的脸,她庆幸他看不见,不然就太尴尬了。宋挽卿虚咳了一声叹道,“你的手下心可真大,让一个女子给你换药,也不怕污了你的名声。”
“这种事情上,总归是宋姑娘比较吃亏。”
“……那不怕我这来路不明的人再伤了你?”宋挽卿说着瘪了瘪嘴,侧头为顾修解纱布,马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见她紧挨着他,娇小的身躯像是被他宽厚的臂膀包裹着,生出丝丝暧昧。她小心翼翼地解掉纱布,将药粉一点点倒上去,动作轻缓,纤长的睫毛颤动着,那双幽幽美眸,倒影着鲜红,像灼烧的烈火,搅得顾修不得安生。
“浅夜的话不必当真……”
“那小子的话我才没放心上。”宋挽卿说着看了一眼顾修,眼含歉意,“但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不然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况且你于我还有一饭之恩,怎么也不能把你丢在这荒山野外的……”
“大概是恩。”顾修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
车帘被浅夜掀了起来,“主子,我们快到斜峻山了,斜峻山山势陡峭,马车颠簸厉害,怕是会对伤口不利,要不我们先在山脚下休息两日?”
“主子!”马车外的三人突然跪在地上,“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顾修看着他们三个,吩咐道:“芩凉,你跟如玉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适合落脚的地方,逸笙去附近找找食物跟水源,我们暂时在这里休息两日。”
“是!”三人起身纷纷跃出老远。
宋挽卿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我也去!”
浅夜一把将她拦住,“你负责照顾主子。”
“别老主子来主子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媳妇儿!”
“你……”浅夜被宋挽卿的话堵红了脸,他瞧着她气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倒是可爱的紧,心里便没了计较。“主子,我去拾些柴来。”
顾修背着手站在一边,想到这几天把她闷在马车里,也是着实过意不去,便开口道:“如果你要去,便跟着去吧。”
“那不行,你又没武功,还受了伤,万一豺狼虎豹出来把你刁走了,你那四个手下还不得天涯海角地追杀我!”宋挽卿一琢磨,“要不你陪我一起去走走,有什么事,我也好保护你!”
顾修真是哭笑不得,他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居然沦落到要让一个女子来保护,况且这女子身高,才堪堪到他胸口,整一个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你……”
“走吧走吧!”宋挽卿拉着顾修便往外走。
斜峻山下草木茂盛,大片的灌木丛夹着几朵野花,开得生机盎然。宋挽卿拉着顾修跑了一路,碍于他有眼疾,她也不好撒开手乱跑,万一让他跌了伤了,回去又得挨骂。
水声越来越大,穿过密林,一个小瀑布出现在他们面前。宋挽卿激动得不得了,已经好多天没洗澡的她,真是浑身难受,如今看见这清澈见底的水,心里更是忍也忍不住。
“那个,我想下去玩会儿,你能不能乖乖地在上面等我?还有,如果有人来了,你丢颗石头下来行吗?”宋挽卿说着捡起地上的石头塞到顾修的手里,然后转身便开始宽衣解带。
顾修自然清楚她要干什么,连忙转过了身,心想她也真是大胆,这么一个大男人在旁边,也敢宽衣解带。
“你说你一个有眼疾的,躲什么躲,我都没不好意思!”
“……”顾修没有说话,背着身坐了下来,耳边是瀑布水冲刷下来的声音,他神闲气定,全没了之前的慌张。
没一会儿,便听见远处有人寻来的声音,叫喊声离得越来越近,顾修二话没说便将手里的石头往水里扔去。
“哎呦!”那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宋挽卿的额头上,她也是听见了那叫喊声,准备起来穿衣服,心太急,竟没注意飞来的石头,“顾修!你到底瞎没瞎啊?”
顾修一脸无辜,起身往前走去。
浅夜四人见顾修走来,齐齐地跑了上去,“主子。”
“恩。”
“宋姑娘呢?”芩凉向四处望了望,却不见宋挽卿的人影,便问道。
“我们先走,宋姑娘有些事情。”顾修说着往前走去,四个人对视了一眼,了然地跟了上去。
宋挽卿正躲在石头后面,手忙脚乱地穿衣服,随着他们脚步声渐远,她总算钻了出来。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勾勒出她娇俏的轮廓,面若桃花色,灼灼而其华,水滴从额间滑下来,划过她清幽的双眸,落进了殷红的薄唇里,那姿态不妖而媚,令人挪不开眼。
如玉从枝桠间探出半个脑袋,目光牢牢地盯着瀑布边正梳理的宋挽卿,只觉得血气上涌,呼吸紊乱。
宋挽卿抬眼便瞧见了他,猛一掌击在水面上,手一挥,水便如利剑般向如玉刺去,眨眼间,她的身影便遁如树林从中。
如玉来不及反应,生生被那水剑击落在地,不止浇灭了他原先所有的热火,还成了一只崴了脚的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