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不知道顾大将军为了你,抗旨拒娶煦阳公主,让皇室蒙羞。而顾家一跟皇室有了嫌隙,其余要扳倒顾府的百官自然就接连参奏,有的没的都乱写一通。顾家那老头子为了保全顾家,直接跟他断绝了关系,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而你如今好端端得站在这里,啧啧啧,我真为他感到悲哀。”唐一月一边说一边摇着头,脸上却毫无同情的神色。
宋挽卿之前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如今听她这么一挑拨,心下更是揪得慌,脸色也愈加苍白起来。
“这其中或许也少不了他的助力。”唐一月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梁烨的身上。
宋挽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转头也看向梁烨,定定的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梁烨喝着茶淡淡得回应,像是那些事跟他毫无关系一样,“姐,若是当初你没有跟顾修走,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你不会失去武功,而子衿也不会死。”
宋挽卿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她垂下头,一遍遍得回味着梁烨说的话,的确,若是当初她不跟着顾修离开,不让他假装挟持自己,其实以他手里握住的筹码,离开那里是绰绰有余的,可她非得踩一脚,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虽然宋子衿不是她亲手杀死的,但也是她间接害死的。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怎么可能释怀。
而梁烨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想将宋挽卿留在身边。“你跟他之间本是旧恨,如今又有了新仇,你难道还想去插手他的事情?难道想我们都死干净了,你才甘心吗!”梁烨的质问逼得宋挽卿后退了几步,只见她摇着头,薄唇上毫无血色,她那双紫色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流光。
“阿烨,我……”宋挽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头痛欲裂,那些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全部牵扯起来,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她对顾修的感情,此时此刻看起来,似乎变得渺小了起来,可是让她去对付他,她也根本下不去手。
“阿烨,你不要逼卿儿,她的去留让她自己决定。”公子芜早就看穿了梁烨的计谋,他不想让宋挽卿再被她利用。
梁烨回头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上,他起身走到唐一月身旁,笑道,“这么能说会道,又推测的如此准确,来了这么久,也不往自己身上推测一下吗?”
唐一月脸色一变,恨恨地瞪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她问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把拉住了梁烨的衣领,怒道,“你做什么了?半言呢?”
“他千方百计让我放了你,甚至还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梁烨笑着将唐一月的手推开,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若是你好好配合,解了他们两人身上的蛊毒,我自然会放了半言。”
唐一月看着他一脸的势在必得,气得牙痒痒,她好不容易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在得知半言是梁烨的人时,她也一度难过、迷茫,但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喜欢他。在回趟家之后的日日夜夜,她总会时不时地回想起以前,她才发觉,原来半言已经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唐家的那些日子,半言没有露面,但她能感觉到他就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保护着她,她能清楚得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不曾移开。
唐笑忽然离开唐家,唐家的一切事物都是唐一月在打理,以往那些棘手的事情跟她毫无关系,她吃喝玩闹怎么都行,可如今一下子便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觉得累得喘不过气。
尽管如此,唐一月还是将唐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做事雷厉风行,在江湖上也是有威望的,单单以消息卖消息,就足够唐家赚得钵满盆满。
她知道这背后,少不了半言的帮助。
唐笑离开唐家的消息被人恶意散播,这给唐一月带来了不少麻烦。毕竟她不是正经的唐家家主,没有任何信物。那些唐家分出去的旁支都纷纷找上门来,想借此欺负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趁机捞点好处。
唐一月费尽心思将那些人、那些事全部压下,借用之前的人脉,将一些可用的消息作为保命的筹码,将眼前的困难一一摆平。
有些人是明里算计,但有些人却是暗地里偷袭,唐一月就此吃了很多亏,都是半言帮她一一摆平。唐家的精锐终究还是只有他一个,当初唐一月不懂他的武功为什么这么厉害,如今也算明白了一二。
总算,半言的默默相守没有落空,在他为她再一次身中刀剑的时候,她把他留在了唐家,俩人之间也相互表明了心迹,也有了如此的约定。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尽管身不由己,还是要奋不顾身地守在她的身边,唐一月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相反的她是个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半言于她而言,已经是超出了喜欢,更似是亲人。
“半言现在在哪里?”唐一月还是不放心,以她对梁烨的所作所为来看,根本不可能会留有余地,除非还能再加以利用。
梁烨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点头笑道,“的确,如你所想,我现在不会对他怎么样,因为他还有用处。”他完全不把这件事看作是场交易,而是当成了单方面的差遣。
“你……”唐一月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而是转头对宋子幽说道,“去取烛火、一盆干净的水和一把匕首来,拿点金疮药。”
宋子幽不悦得别过头去看梁烨,见他点了点头,她才退了下去。
没多久,宋子幽便带着东西进来,在桌上一一摆开,唐一月讲拉住点燃,将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开口道,“谁先来?”
公子芜上前应道:“我先来吧。”他说用余光瞥了梁烨一眼,然后走到桌边做了下来,将左手递给了唐一月,“我中毒已久,不知道是否会有变故?”
“只要取出蛊虫,日后多加调理,功力就会慢慢恢复。”唐一月用匕首在公子芜的手腕上用力一划,划出了一条手指长短的伤痕,血从伤口处流出来,一下子便染红了他的衣衫。
唐一月又用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划,将血滴在公子芜的伤口上,然后从腰间取了一瓶药水,将其一同洒在他的伤口处。
之间公子芜的经脉开始扩张,里面似有什么东西鼓了起来,然后往他的伤口处移动,速度极快。眨眼间,那蛊虫就从伤口处爬了出来,在唐一月的血液中滚动吸食,但没吸食多久便就不动了,然后慢慢萎缩,最后像是花朵枯萎了一般,轻轻一按,那蛊虫就变成了尘埃。
紧接着,唐一月用清水将公子芜的伤口清洗干净,在伤口上撒了一些金疮药,包扎完就算了事了。“好了,下一个。”她说着将沾血的纱布一一收拾到一边,全然不顾自己手上的伤口还流着血。“再换一盆干净的水来。”
宋挽卿看着她流血的伤口,忍不住说道,“你的伤口……”
“快一点。”唐一月无视她眼里的关心,直接将她一把拉过来按在了椅子上,“手!”
宋挽卿将手伸到她的面前,白皙的手臂如雪一般,唐一月握着她的手臂还真有点下不去手,但终究皱着眉挥手一划,在她的手腕上划了长长的一条口子,血顷刻间流淌而出。
唐一月又把之前的方式重新做了一遍,她的动作极快,将她包扎完之后就转身看向梁烨,“如何?半言在哪里?”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捂住了手腕上的伤口,但血透过缝隙依然在往下流。
“既然任务完成了……”
宋挽卿以为梁烨利用完唐一月,又想出计对付她,便忙上前挡在了唐一月面前,制止他的行动,“阿烨,够了!你放她走吧。她已经帮我们解了蛊毒,已经够了。”
梁烨抬眼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太多了,我本就想放她走,而且还会安全把她送回唐家。”他说话时目光一直看着唐一月,眼里冷冷的,带着一丝阴寒。
这样的眼神让唐一月忍不住心头一颤,她愣愣地看着他,读不懂他眼里的一丝,只是心头涌起的那一丝不安,越来越大,她受不住心中的控诉,快速转身朝门外跑去。
“好好享受那个时刻,我相信你会终身难忘的,就跟那时候的我一样。”
梁烨的话让宋挽卿也不由地一震,她看着他,喃喃地问道,“什么意思?是什么跟那时候的你一样?”
梁烨并不回话,只是跟宋子幽点了点头,然后便朝门外走去,与她擦肩时开口道,“别忘了你的身份,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两次的错误,但不会接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帮他们,他们是仇敌,一辈子都是,除非我死!”
宋挽卿愣在原地不作回应,直到公子芜上前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你别怪他,阿烨他这一路走来不容易,那时候宋家被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活到现在,受了很多的苦,如果你不想帮他,但也别站在他的敌对面让他难过……”
“公子芜。”宋挽卿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你之前一直自愿被关在宋宫里,是不想让他难过?”
公子芜别过头应了一声。“我受恩于宋家,可是却没有在宋家遇到危机的时候出现相助,我一直心生愧疚。保护他也是我能做的,起初遇上他的时候,我没有认出来,那时候他已经是这副样子,后来是他来找的我,只是一次一次……”
“一次一次拿你做试验?”
“你怎么知道?”公子芜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么多,“是他跟你说的吗?”
宋挽卿摇了摇头,“他把你留在身边,又让你服了蛊毒,除了你的身体外,我不知道会让你做什么?”
公子芜瞪大了双眼,用力眨了眨,脸色微微有些泛红,他语无伦次的辩解道,“什么只有身体,我用处多着……”
“譬如?”
公子芜被问得一时语塞,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样子十分好笑。
“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他。”宋挽卿也不继续打趣他,认真地说道。
“其实在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所受的那些苦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总之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当他知道这世上还有宋家人的时候,高兴得整夜合不上眼,他派人去查,去打听。本来他不打算去北黎,后来听说你去了那里,就立马跑去见你……他真的很开心,你还活着。”
宋挽卿耸了耸肩,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缠着的纱布,“我还活着吗?我自己都不知道,若是知道如今这副模样,我当初就不应该醒过来。”
“你是宋家最值得尊待的人,所有人都说宋家的秘术能让人起死回生,其实不然,只是将死去人的执念化作为人,不,不能称为是人,宋家称之为灵体。”
“灵体?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