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几步来到床边,看了看熟睡的唐栗,松了口气。“听小道士说,是你救了她?”
胡绮芙点点头,“我发现她时,她正在捂着胸口满地打滚,诊了脉,倒无大碍。”
“那就多谢了,不过是老毛病犯了。”驸马爷来回打量着屋子,盯着战王的方向,走了几步。“你遇见她时,可看见贼人?”
“见到了。”胡绮芙说的很平稳。“一个戴面具的男子。”
“哦?去哪里了?”驸马爷盯着战王的方向,眼神都不曾挪动一下。“这屋里,怕是有别人吧。”
“驸马说笑了,这里就我们两人,怎么会有别人。”胡绮芙笑着说,“不过,男人味却是有的。”说着将室内唯一的柜子打开,“这屋子本就是观中僧人的,有些臭汗味不奇怪。莫不是驸马在怀疑我?我不过是看到她跑走了,帮忙劝她回府罢了,你的侍卫是见到我的,还有公主府的胖管家也可以作证。”
“……”驸马爷纹丝不动,依旧盯着那个方向看个不停。刚要往前走,唐栗就睁了眼,软软糯糯的叫了声,“咳咳,阿爹——”
驸马爷听到声音喜出望外,也不再绷着臭脸,满脸关切的走到唐栗身旁。“栗儿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栗摇摇头,“阿爹,栗儿怎么在这里?”
“无事,不过是晕倒了,阿爹这就带你回府。”说着蹲坐在床沿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阿爹背你回去。”
唐栗从床上爬起,伏在驸马爷的背上。“还是阿爹对栗儿最好。咦?阿芙也在这里?”
“你的朋友和阿爹一起来的,你不总说她医术高超么。”驸马爷对着胡绮芙用眼神施压。胡绮芙点着头笑着说,“是呀,快回去吧,改日我去看你。”
目送着唐栗下了山,胡绮芙才重新回到道观。单手在空中一抓,战王几人身边的薄雾就不见了。“你们走吧,哪来的回哪去。你们也看见了,小栗子已经忘了过去的事情。你们何苦再纠缠?”
“她这样多久了?”战王因为失血过多,有些眩晕。
胡绮芙看着脸色煞白的战王叹了口气。“回去吧。”转身费劲的从床下拿出酒坛子。
“王爷问你话呢,她这样多久了?”无影是个急脾气,自家王爷这三年怎么过来的,几个护卫最有发言权。可算把人找到了,却遇见这么个难缠的主。战王却在旁边思考缺席的三年,唐栗的变化为何竟然这样大。
“跟谁俩呢?你主子都没敢这么跟老身说话,怎么你们有理了是么?”胡绮芙眼睛一瞪,将坛子往旁边重重的一放。“好呀,那咱们就说道说道。三年前,为什么你明知那个人不是小栗子,是那个什么周傲萱,你却同意和她进宫?进宫之后看见小栗子跪在冰天雪地里,为什么不去搭救?魏璟禵,如果说这一切都是那大魏太后惹下的祸端,那么我问你,你在里面又充当什么角色呢?你在推波助澜,你在装聋作哑。”
胡绮芙的气场全开,三年前最有发言权的怕是除了两个当事人,就是她胡绮芙了。“呵,你们这些个权贵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小栗子病了多久你知道么?大半年她都没有痊愈,直到现在你也看见了,不就是这样么?这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大魏,你在京城,你在享受你王爷该享受的一切条件。她呢?她在奔波求医,她在为了将军府怎么能更好做打算,她在为将军府还能是你的助力给你求情。她在拿着太后赏赐的一对镯子远赴京外,给你们腾地方,不碍你们的眼。”
四个侍卫如今也没了脾气,立在战王身后低头垂眼。战王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可起伏的胸口出卖了他有多在意。
“你知道么?周傲萱几次三番的挑衅,她都可以一笑了之。她在等,在等你自己去处理好这些事情再来娶她,她在等你的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话不是说着玩儿的。她心里负担有多重她自己知道。魏璟禵,你是她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若是她没去关外,你会有什么样的人生你知道。”胡绮芙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抱起坛子往外走,边走边说。“我觉得她忘得很是时候,既然已经记不起你是谁,就莫要纠缠了。下次你们就没这么好运了。公主府的驸马爷可不是吃素的。”
胡绮芙离开好久之后,战王才缓过神。因为有伤就暂时借住在道观,清歌被派去胡绮芙的药店帮忙。说是帮忙,不如说是掌握唐栗的情况、行踪。无影被派回大魏给将军府送信,顺便要念熙阁的人以极快的速度往大梁而来。
一个月后,唐栗才获得出府的机会。
“阿芙,阿芙,你想不想我。”唐栗绕着胡绮芙转圈圈。“诶呀,这只狗怎么还在你这里?”话还没说完,就去逗弄拴在银杏树下的獒九。
“今天怎么有时间出来?不用练功?”胡绮芙拿着簸箕在筛药,看也不看唐栗便问,好似话家常一般。
“今天有宫宴,说是外国来的使臣。公主和阿爹要入宫,我想你了,就跑来看看你。”唐栗一个飞身便站在简易的秋千上,一前一后的荡秋千。“阿芙,那天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旁边有人对吧。”
颠簸箕的胡绮芙听到这话,微微一顿,可手下的活计却没停。“不过是些个贼人,赶跑了便是。”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那个人我好像有印象,可再想下去,就头疼欲裂,他接近我时,我这里就特别疼,好像心要跑出来一样。”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的祖宗,你当心点,你在半空呢,松的哪门子手?有话不会用嘴说?”胡绮芙看着唐栗越荡越高,十分警惕,就怕她有个闪失再摔了碰了。
唐栗呵呵就笑了起来。“瞧你紧张的,你忘了我功夫有多好了吧。上次咱俩过招,我可是没输给你哦。”
“行,你厉害,你无敌行了吧。不过你这功夫进步这么快,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胡绮芙定定的看着唐栗。
唐栗摇摇头,“没吃什么呀,除了正常吃饭,按照你告诉我的,我都不吃点心了。”公主府里人员混杂,唐栗早就是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驸马爷再能照顾好她,也不能时时看顾。胡绮芙怕这个天真的傻丫头再一次的吃了亏,再找到唐栗的第三天就告诫她,什么东西要如何对待,什么人要如何应付。
“你下来,我给你诊脉。”胡绮芙把簸箕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冲唐栗招招手。唐栗一个飞身,再一个空翻,稳稳落在石桌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顺便翘起了二郎腿。袖子往上一拽,嘚瑟的说,“来吧,胡神医,你给小的瞧瞧吧。”
一番把脉下来,胡绮芙皱了眉,又将唐栗的袖子向上挽了挽。千足蜈蚣的痕迹一概全无,脉搏平稳,除了有些体虚体寒之外,这身体竟是一点毛病也没有了。“小栗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能记起什么了?”
“记起什么呀?我应该记起什么来么?”唐栗偏着头,“还是我忘了什么?”
“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阿爹在外面捡回来的呀,阿芙,你莫不是病了?这件事我与你说过呀。”说着话唐栗伸手去摸胡绮芙的额头,一下被胡绮芙打开。“再之前,我不是和阿爹走散了,一直靠乞讨生活的么?”
“乞讨之前呢?有没有印象?”
“乞讨之前我才多大呀,怎么可能有印象?阿芙,你怎么一天神神叨叨的呢?”唐栗笑着用手扒拉着簸箕里的药材,并不抬头看胡绮芙一眼。“我看对面的茶楼变成酒楼了。也不知道厨子有什么拿手菜,要不咱俩中午就对面吃去?”
“不行。”胡绮芙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告诉你小栗子,咱们哪吃都行,就对面,绝对不可以去。今天不可以,以后也不可以。记住没有?”
“干嘛呀,不就是个酒楼么,至于么?不去就不去呗,怎么还生气了?”唐栗撇撇嘴。就在这时清歌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食盒。“胡掌柜,我家东家说了,今儿听说郡主来了,特意备上几道特色菜,给郡主尝尝鲜。”
“拿回去,谁要你们的东西。”胡绮芙怒目而视。
唐栗却打哈哈一般,“快拿来,这孝敬给我的?算你们东家会做人。”清歌一听唐栗这么说来了,赶紧将食盒放到石桌上。唐栗隔着食盒吸了吸鼻子,用食指来回摩挲了几下。“这个味道有些熟悉。是不是川菜?”
胡绮芙整个人愣住,清歌也愣住,赶紧将食盒打开。一道水煮鱼一份宫保鸡丁出现在眼前。唐栗特别开心,伸手就将宫保鸡丁端了出来。“呀,好烫。”捏盘子的手因为被烫到,赶紧来回搓了搓。
“你记得这两道菜?”胡绮芙偏着头问。唐栗的大快朵颐叫胡绮芙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是不是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