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战王就匆匆过来,刚进院子就开始解披风的暗卫带子,还未进锦绣阁就将披风脱去递给清歌。清歌忙问,“王爷为何不到里面再脱?这时脱了,刚骑马一身汗,若是着凉……”
“无碍,她素来怕冷,这寒气就不带进去的好。”到了门前挑了帘子便进去。
唐栗看向来人,忙遣了几个丫头出去。“你们几个去小厨房看看,我要的南瓜盅炖好没有?还有,今日的药多放些冰糖。”
战王看见几个丫头出了门,直接走向唐栗脱了鞋坐在炕桌的另一旁。“这么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唐栗从发间取下银簪,“这个东西王爷如何得来?”
“大魏皇室历代传下来的,先皇赐给太后的,后来给了我母亲,我娘临终只将这簪子留给本王,说是给未来儿媳。可是有何不妥?”战王留心观察唐栗的表情,从最开始说时,唐栗就好似明白了这簪子的含义,竟是到最后也没有特别吃惊。“你可愿做战王府的王妃?你给我回给话,若是愿意,我便修书一封送到关外,向老将军提亲。”问完这句,战王的耳朵已经红透,原本觉得这话怎么都得过几年再说,可是今日好似有魔力一般,看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竟是迫不及待的说出这话。
唐栗眨眨眼,“莫不是开玩笑?”
“若不是,你当如何?”战王问道。
唐栗没有说话,低头看着银簪子细细思考着,可这每分每秒对于战王都是煎熬。“你可是喜欢我?从何时起?”
战王知道唐栗素来与京中女子不同,有着男儿不及的洒脱,可这‘喜欢’一词就这么问出来,倒把战王问的不好意思起来,耳朵如同火烧一般。说话竟也是结结巴巴起来。“从……本王从……”战王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喜欢上了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无论是嬉笑还是怒骂亦或是哭泣,每每都能牵动他的心弦。
“关外?”唐栗偏着头问。
战王也说不清楚,记忆深处的那双眼眸此刻竟是又浮现在自己脑中,到头竟是幽幽叹了口气。“我即便心悦,可也不能轻易言语,如今我尚且没有自保的能力,今世我不想连累你。可是,若是我今天不说,明天不说,拖来拖去,怕是年后你就要嫁与他人了。”
这话一出,唐栗心中一惊,莫不是这战王也能掐会算,还是听了什么风声?若是有风声,自己应当能听到的,不可能一丝消息都没有。况且自己刚封了郡主不久,又未及笄,这婚娶之事,怕是还要拖上几年的。
“唐栗,我从第一次见到你,便动了心。不过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若是今天回了我,我也会尽我之力,护你一世周全。”还未等唐栗想完心中所想,就听着战王连着叹息连着急迫的声音传来。
唐栗看着手中的银簪子,不禁笑道。“你说,这簪子我都收了,如今回了你,是不是不讲义气?可是,这婚姻之事,你我身在局里,怕是都做不得自己的主啊。你莫不如好好想想,你一代战王,若是得了老臣的势,今后在大魏还不是平步青云?而我,即便身后没有将军府,也有越地那一片封地。你觉得,那位会让这封地流落他人之手么?”
战王并不是没想过这些事情,转而一笑,竟是魅惑众生一般。“唐栗,你若是用这般撇脚的理由拒绝本王,你说本王当不当信你?”
唐栗笑了笑,“那你可要好好对我,莫要负了我才好。”说完竟是有些害羞,拿着手帕捂着脸看向窗外。“这些个丫头怎么回事,我的南瓜盅为何还不送来?”
在唐栗心里其实早有了人选,若是叫她选一个终身的伴侣,那首选便是战王,为人老城,只是战王在这乱世中如何都不能过那些安稳的日子,可自己有如何安稳的了?而且将军府,怕也是早把战王做了女婿看待,到底是知根底的,这几个月老太君和叶氏也没少提点自己。若是起初只是好感,可经过这半年的相处,好感自然上升为了感情。
战王看着红了脸的唐栗,心中竟是漏了一拍一样。将唐栗的手拉住,“你说的可是真的?”
“切,不信拉倒。”唐栗用手边的团扇打开战王的手。“不过,你莫忘了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情,我若发现你负了我,我定要你好瞧。闹你个天翻地覆算是轻的,之后我便一走了之,叫你再也找不见我。”
“好好的,说哪门子丧气话,我这一世,定不负你。”战王抬手发誓。“我明日一早就派人给关外送信提亲。”
“提亲一事还是缓缓再说,眼下你我都不能在乱世掌握自己的命运,何苦做的太露,叫人家针对你我,待有了实力再提这事不迟。况且,我瞧着太后可是有些别的想法的,这些事情若是处理不好,何谈提亲?不过你刚刚说的这一世?难道你有哪世负了我去?”唐栗跟战王开起了玩笑。不料,战王却收了笑,唐栗的开心雀跃以及欣喜,并没有注意到战王的变化,战王本想解释,春桃却端了药进来。“主子,该喝药了。”
一碗苦药汤子放到炕桌上,唐栗还是皱了眉。“小桃子,你再去催催南瓜盅吧,等南瓜盅好了我再吃这苦药。”
春桃叹了口气,“那先晾着吧,若是温了,主子便先吃了这苦药可好?”说完叹着气,去催南瓜盅来。
“往日里那些药都还能忍受,这副药,不知风太医开了多少黄连进去,喝下一口,一天的饭都不要吃了。”唐栗苦笑着,战王打开放在炕桌上的锦盒,刚掀开一条缝,便闻到刺鼻的苦味,心下了然,那风太医定是没憋着好心思,一心想要收唐栗为徒,竟是用起这法子来引关注了。
“太苦就莫要喝了,再开一副,少些黄连不就是了?”说着将锦盒的盖子盖下。
“黄连苦口,全当去火排毒吧。”唐栗眯了眯眼睛,“对了,说正事,我叫你来时有要紧事情跟你商量。”说着将簪子递到战王眼前。“你可仔细把玩过这个簪子?”
“簪子?有何不妥之处?”战王接过唐栗手中的银簪,仔细看了看,倒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唐栗一把抢过来,“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王爷,这么大的缝隙没有见过?”说着两手捏着银簪的两端,上下用力一转,原本镶嵌的几块小小的主子玉石,竟是全部都缩到了簪子的内部,唐栗从炕上的柜子里翻找出一个小盒子。
战王皱着眉头把玩着手里的银簪,又看见唐栗拿出一个朴实的不能再朴实的木头盒子,只有手掌大小,拳头高度,却被分成了三层,做成了抽屉状。每一层上面还有一个纽扣大小的拉环。只见唐栗将盒子的第一层拉开,里面竟是大小不一、粗细不等的小镊子,唐栗挑了左手边二等粗的一个放在桌子上。将盒子调转过来,重新拉出那层,挑选出一根极细的楔子,如同铁片一样,又细又锋利。
“这都是何物?怎么你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战王将银簪子递过去,将小盒子拿到手里,换着方向把玩,发现这盒子好似一个魔盒,每个面每一层抽出来都不同。可又不能同时抽出两层,做的极其精致。
“不过是个工具箱,闲来无事做着玩的。”唐栗眼皮都没撩一下,将小镊子的尖从银簪子的尾部探进去,左右转了几下,“我可卸开了,待会儿若是拼不回去,可莫要心疼。”
也不等战王吱声做回应,右手一用力,左手虎口位置顶着那个小楔子,楔子另一端卡在一块玉石的缝隙处,簪子夹在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左手拇指连带虎口用力向里顶,右手向外拽,竟是一下将簪子卸成两半,不偏不正,从中间抛开。
唐栗用镊子将里面的一块绢帕抽出来,夹在手中抖了抖,“上好的蚕丝啊,啧啧放在这簪子里,怕是得有百年了。”
战王早就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想不到自己贴身带了十多年的物件,竟是有这般奥秘,便是前世,这簪子直到自己死了,其中的奥秘也没人知道。可细想下来,前世那老太师仿佛很在意这根簪子,将嫡孙女冒着危险嫁给自己,怕是就在打这根银簪子的主意。
唐栗见战王愣神,捏着夹子的手在空中晃了晃,“怎么?是吓到了还是后悔了?”将那卷绢帕放到自己的帕子上,又将帕子平铺在炕桌上。回头在柜子里拿出了一副金蚕丝编制的手套,戴在手上正正好好。“若是这时后悔也是晚了,拿都拿出来了,相逢即是有缘,我觉得怎么也得打开瞧瞧。”
“打开看看,本王也开开眼,看看这皇室传下的簪子有什么奥秘。”战王挪动了身体,凑到唐栗身边。“你这炕头烧的倒是热乎。”说着话,又将油灯往唐栗旁边凑了凑。“不过是块绢帕,至于这般小心翼翼?”
唐栗提着一角,慢慢展开。“这蚕丝看着这般大小,其实是又轻又薄,我琢磨着也就是当时的皇室能用得起,按照你的说法,这簪子开国时便是有的,那这布料应是不常见的。”手下的动作小心翼翼,将绢帕抖落开,竟是一个一米见方的大小。“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啧啧,这料子,竟是比我这手套要好太多。”
战王听着唐栗的解释,目光却未在那块绢帕上移动分毫。上面是一幅山水画,唐栗支使战王将炕桌上的东西都撤下,将桌布换了一块月白色的新的,才将手里的绢帕平铺在炕桌上。
“我怎么瞧着这绢帕上的画,有些眼熟啊?”唐栗偏着头看着,“可是在哪里见过?”
战王定睛瞧了一会儿,冷冷开口。“齐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