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栗知道自己的态度让王氏有些胆怯,收敛了一些,拍了拍王氏的手,“嫂嫂放心,害你的一个都别想跑。本宫多年不曾回娘家,这下人怕是有些不知了分寸。你肚子里的可不仅仅是块肉,更是拓北将军府的骨血传承,这事说大不大,可是说小却是不可能的。”
经过唐栗的提点,王氏此刻也打起了精神,原本的温婉已经散去大半,多之的则是为母的刚强。“夫君不在家,便劳烦妹妹了,今早的粥,味道着实不对。”
“怎么个不对?”唐栗看到王氏的样子,内心也是有极大地安慰。
王氏回忆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出,原本我是不害喜的,孩子并不折腾。那粥的味道却叫我恶心。”
唐栗看向凤琴,“今早的粥是谁煮的?可还有剩余?”
“奴婢该死……”旁边站着的一等丫鬟凤菇慌乱中跪下。“主子饶命,郡主饶命。”
头磕在地上让唐栗与王氏都愣了神。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唐栗给王氏使了眼色,王氏便问道,“凤菇你倒是说说,你犯了何事?”
“回主子话……”声音颤颤巍巍,姿态瑟瑟缩缩。“今早的粥是我煮的。那米是宫里赏给郡主的,因着这些日子忙就没送去,恰巧小厨房没了米,奴婢就擅自挪用了些,想着既是赏赐,就是给主子们吃的,像这种吃食,郡主往日里都是直接分给各房的,,所以煮好后各房都送去了些。”
一番言论下来,气的王氏脸色潮红,大骂,“你个没脸的,跟了我多少年了,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怎么能贪图妹妹的东西?各房都有各房的规矩,平日里我就这般教导与你……”
唐栗对于王氏的怒火见怪不怪,这种世家的女子,皆是爱护脸面的,如今凤菇叫王氏没了面子,一番责骂是少不得的。一方面是做给自己看,一方面更是为了找面子。唐栗想起早上确实送了一碗粥给自己,因为唐栗并不喜欢早上吃饭,尤其自己的作息时间与常人不同,每每日晒三竿起床,洗漱之后喝上一杯牛奶吃些水果了事。也不过是不到一个时辰就是午饭时间,所以这粥自己是没喝的。往日里厨房送来的伙食都是直接进了獒九的肚子,因为是王氏屋里的送来的,唐栗不想落了嫂嫂的面子,想着热了再吃,应该还在自己的小厨房,想到这赶紧吩咐春桃去把自己的那碗寻来。
见王氏已经骂到词穷,凤菇的头也已经磕破了皮,唐栗拦住,“嫂嫂不要动气,不就是御赐的东西么,都是这府上的,凤菇做的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凤菇,本宫且问你,你煮粥时,可用了什么旁的东西?或是你离了锅灶?”
“并没有,主子明鉴啊——”听着凤菇的哭诉,看着面前的粥,唐栗陷入了纠结。
‘若是没离了锅灶,自己也没做手脚,粥中已经被熬烂的红花是谁放的呢?难道御赐就赐红花过来?且不说这米是太后赐下的,为的是给她当年做的事情一个台阶下,更是在体现她的仁慈,或许做的还是在给魏璟禵看。可是便是这样,就更不可能有红花了,自己还未出嫁,未来的奶婆婆就给自己喂红花,说出去简直笑掉大牙。还有明明知道府内有人怀有身孕,里面掺杂红花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宫内那么多层层筛选,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大的漏洞?尤其皇后一党根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等等,皇后一党……’唐栗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春桃,把这个收好,明日一早随我进宫。我倒要问出个子午卯酉来。”唐栗将粥递给春桃,又安慰了王氏一番。“嫂嫂不必害怕,妹妹自有主张。这几日便要委屈嫂嫂与妹妹吃住一处了,若是妹妹不在,嫂嫂还要小心才是。”
唐栗当即叫人递了牌子去宫里打招呼,自己也是准备好了说辞,带上了一大堆的礼物在第二日一早,叫下人套了马车往宫里去。当然走之前所有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包括醉的不省人事的栗玲珑也被银针扎醒,生生灌下去半盆解酒汤。
气的栗玲珑指着唐栗的鼻子尖大骂,“老娘好不容易醉一次,你这……”
唐栗也不见怪,自己这三年都变了许多,何况栗玲珑在外漂泊多年呢?坐在梳妆台前,扶了扶刚刚梳好的发髻。“我还有十年的陈酿,不过如今四哥不在家,四嫂这胎坐的不稳,你这当姑母的难道不应该出手照拂?”唐栗已经叫下面的人守口如瓶,先不说这带有红花的米,就只说御赐下来的东西有问题,只这一条,就不仅仅是杀头的问题,那是当真是祸从口出。“今日我要进宫叩谢天恩,您当是看好这家才是,毕竟有的地方咱们谁都不如你,况且祖父大舅他们还在前线,有些关系是一定要走的。”
依着栗玲珑对于唐栗的了解,这话就已经算得上是在求自己了,左右想了想大概也能想出个所以然,当年自己怀孩子的时候,丈夫也不在身边,身边没有长辈照料,其中的难处自是知晓,况且前几天端瞧王氏,胎儿很是健康,丝毫没有唐栗刚刚说的不稳的情况,看样子是老太君等人不在家,有人迫不及待动手了。为了栗家的子嗣,栗玲珑勉强应付下来这个差事。
虽说心里很乐意去做这件事,可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这话说的不错,你们确实有些地方比不上老娘,老娘可是天音……嗯,可是天下最好的姑母。把我那侄媳妇交给我就放心吧。不过,你那十年的……”
唐栗只觉得栗玲珑怎么这般可爱,想想,当初唐松初费尽心思娶到她定也是看重这份天真吧,不过造化弄人,谁能想到费尽心思娶到的京城第一美女,现在成了最要命的死对头?“十年的花酿我有几坛子,保准要你喝够,宫里的御酒当是天下的珍品,今日进宫我替你讨些怎样?”
“这还差不多。”栗玲珑一撇嘴,“你赶紧些,早去早回。老娘可等着呢……”在后面的碎碎念唐栗听得不清,毕竟栗玲珑可是如风如火的性子,出了门运着轻功往王氏那边去。好在将军府尚武,下人们对于主子飞檐走壁已经见怪不怪了。唐栗看着飞檐走壁时高时低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概做姑娘时候就是这般莽撞吧。
进宫的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唐栗的心并不能安定下来,这种感觉应该是看到夏绿鬼魂的那一刻开始有的。“春桃,这些年,可有夏绿的消息?”
春桃见到主子倚在靠枕上闭目养神,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答话,从这次主子回来,好像对一切的事情都更加的不在乎了,也不像年幼时候与自己还能互相嬉笑。现在的主子只叫人摸不着边际,话少了,心思却重了。
“嗯?怎么不说话?”唐栗歪了歪身子,眼睛睁了半条缝隙看了看。
春桃只觉得这一眼叫自己很有压迫感,不由得低下了头,这样的主子自己是第一次见,虽说更像主子了,但是这样的主子……也顾不上再想,“听说了一些,但大都不可信。”
“哦?说说看,怎么个不可信?”唐栗把靠垫往自己身下塞了塞。
春桃赶紧伸手帮忙,“上次在街上听人说,宫中的夏贵妃被狐妖附体了,整个人狐媚的不行,整日里勾引男人,连……”春桃咽了咽吐沫,嘴张了又张也没有说出那些庸俗的词汇。
“就这些?”唐栗也不强人所难,自己光是猜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嗯,就这些。”春桃想了又想,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主子今日进宫可是为了夏绿?”
唐栗看了春桃几秒,点了点头。眼神放空盯着随风摆动的车帘,就在春桃以为主子不会哦再说什么的时候,唐栗开了口。“昨儿,我见到她了。”唐栗的眼神收回,看向坐在自己下手边,面上惊讶到一副不可置信样子的春桃,“就在四嫂的屋里。”
春桃自幼跟在唐栗身边,对于主子的与众不同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尽管现在是大白天,听到这话,春桃还是生生打了个寒噤。唐栗撇了撇嘴角,摇了摇头,对于春桃在想什么,唐栗是能猜到七七八八的,自己也不是不想跟她说话,只是这些怪力鬼神之说,除了自己,除了经历过这些,如今体内也练出炁气的阿璟,又有谁能真正的相信呢?大家都是普通人,自己又何必给人家添不必要的烦恼呢?
想到这里,唐栗唇角带笑,“傻丫头,怕了吧。逗你呢,还不给你主子剥个橘子吃?”拍了拍春桃的脸颊,“不过是骗你的罢了,瞧把你下的。不过是这几日你家主子日渐清醒,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人。说到底最初的春冬,到了后来的春夏秋冬,如今又变回春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