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完莫栩那边，阿姨这才开了1101的门。
她打开门之后先敲了敲，听见动静的孙雯琼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块苹果。
“啊，阿姨你过来了啊。”
“小雯你在家啊？”阿姨脱了鞋进门，她和孙雯琼比较熟悉，说起话来自然也放松，立刻抱怨了两句，“哎哟，你们对面那间房间租出去了怎么也不跟阿姨讲的啦，我刚才进去打扫碰见人家小伙子在睡觉，尴啊尴尬死的。”
孙雯琼噎了一下：“……阿姨你先去对面打扫了啊？我本来想你今天过来见了面再告诉你的。对面那个……有没有说什么？”
阿姨摆摆手：“那倒是还好，那小伙子蛮好说话的。我过去么他就起来玩游戏了，哦对，你哥哥在不在家？”
“没在。”孙雯琼不明所以地摇头，“今天他有点事，早上就出去了。阿姨你有什么事找他吗？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不用，我是前几个月有一次过来搞卫生的时候碰见你哥哥，他不是也玩游戏的吗？那会儿他跟我说他玩游戏都是一个人玩，没什么伴的，结果我刚才看对面那个小伙子跟你哥玩的游戏一样，不就想跟他说一声吗？”阿姨说。
“哦……这样啊，那等他回来我跟他说。”孙雯琼嚼着苹果，随口应了。
虽说这事，她觉得她哥应该知道。
……
孙天睿一直到很晚才回来。
新资料片开启后，等级上限提升到65级，thegenies采取的是“网游部员工轮班待命制”，大致上的意思是把所有网游部的员工分成白班和夜班，24小时待命练级，主力队员的账号优先，如果主力队员自己要上号练级，则帮替补队员练号。
这段时间也是网游部非常忙碌的一段时间，帮选手的号升级之后，他们自己的备用账号也得一个个升满级，以便于尽快将几个主力的账号装备武装起来。
虽说自己当甩手掌柜的话，也会有人帮他升级，不过为了尽早熟悉技能，孙天睿还是自己练到了深夜才交班，到家的时候发现孙雯琼抱着个大娃娃在客厅里对着电视笑到前仰后合。
那好像是最近很红的一档综艺节目。
“还没睡啊？”孙天睿脱了鞋，换成了柔软的室内拖鞋走过去。
“嗯？”带着一脸笑意的孙雯琼回过头，“你回来了？”
“嗯。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吃？”
“厨房里自己找。”孙雯琼窝都没挪，继续看着她的电视。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孙天睿端着一盘便利店专卖的速食披萨坐在她身边，她才想起来中午保洁阿姨跟她说的事。
“哦对了，今天阿姨过来打扫卫生，说让我告诉你……呃，你之前和她说玩游戏没伴？说对面的小伙子跟你玩的游戏一样，你不愁没伴了。”孙雯琼说着还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莫栩玩神之巢穴这事咱们都知道哈。”
她只是答应了要传话才传的，没想别的，反正莫栩搬进来的时候就和孙天睿进竞技场打过了，他玩神巢这事并不是新闻。
谁料孙天睿听了以后反应还挺大：“什么意思？阿姨怎么知道莫栩玩什么游戏的？她应该也不懂吧。”
“啊？”孙雯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白天去对面打扫的时候阿姨看见的啊，她还说莫栩自己说的，跟你玩的游戏一样呢。这又不是新闻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不是，”孙天睿急着想要确认，“意思是莫栩今天在玩神巢？”
“……咱们还要管他玩不玩神巢吗？”
“我还以为他不玩了呢……”孙天睿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半块披萨，喃喃自语，“他还在玩，为什么不想回职业圈？”
为什么既拒绝他的邀请，又不见他联系其他的战队？
为什么说自己不想再回到职业圈了？
有一瞬间，他很想跑去对面问问。
不过，即使明知对方还没睡，大半夜的跑去打扰人家也不是件多礼貌的事情，此事便暂且耽搁了下来。
然而孙天睿没想到的是，这一耽搁就耽搁了三四天的工夫，白天他去队里，晚上回来，进进出出总也见不到莫栩的人影。
这天杀的还不开手机！
虽说知道是因为孟询的关系对方才不开机的，孙天睿多少还是有些郁闷。
但，怎么说呢，人生有时候是很奇妙的。
正当孙天睿有些郁闷碰不上莫栩的时候，他就碰见了。
不知道这该归结成“如果一个人你最近总是遇到的话那么还会接着遇到”这样的玄学呢，还是该归结成“缘分真奇妙”这样的玄学。
这天依然是晚上，孙天睿关了自己的电脑，和战队的朋友们一一打过招呼，就准备下楼去赶地铁回家。
从他们训练基地所在的高档小区出来到地铁站，中间有一段路，开着一排门店，内容以轻奢服装品牌以及小资咖啡厅为主。
这条路孙天睿走了几个月，还是挺熟悉的。
结果就在他即将途径一家咖啡厅的时候，那间咖啡厅的大门被轰然撞开，里头推推搡搡的出来三个男人。
一胖两瘦，其中一个人嗓门稍微有一点点大，正好让孙天睿听见内容：“这对你来说不就是个举手之劳吗？！”
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呵，三个熟人。
莫栩，还有那天在烧烤店见过的胖子，以及……孟询。
就那次“计家杯”比赛时的惊鸿一瞥，孙天睿也很讶异自己是怎么做到一眼把孟询认出来的。
这位长得是挺帅的——Mxmx的声名大噪，除了线上赛时那令人惊艳的操作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得不承认的……孟询的脸很能吸引迷妹。
职业选手用脸出名，在圈子里挺被人诟病的，可谁让投资商喜欢呢？
有粉丝，就代表着有钱赚。
不过那张挺帅的脸此时的表情不太好看，说话的语气也很咄咄逼人：“帮帮我，对你来说就这么难？这不过都是些小事，以前你也是那么做的，不花你多少时间的不是吗？再说，你、你离开的时候，我也帮过你啊！”
莫栩冷着一张脸，平静地看着他。
试想过无数次再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这是他爱过三年的人。
三年。
时间不长，但也不短，何况对莫栩这种……性取向不在大多数人行列的人来说，三年是他们那类人里很长的一段感情了。
三年的时间，让曾经那个天真的爱人，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说话啊！！！”孟询吼了一句，惹得周边几个行人都纷纷侧目。
莫栩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第一，你现在是明星选手，这地方周边的战队不少，要是被认识你的人看见，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么？”
听到这句话，孟询顿时紧张起来，眼睛四处看了看，想看看有没有脸熟的面孔，结果就瞥到傻在那里的孙天睿。
莫栩的位置正好是背对，因此没能看见身后的人，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说：“第二，即使你要找我，也不该威胁胡翔，我们两个的事情，不该波及到别人。”
二胡站在一边，努力把自己缩起来降低存在感，上半身卷成了颗圆润的“球”，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有愧疚，也有愤怒。
“那我怎么办？！”孟询也顾不上去想那个有点面熟的路人到底是谁了，直视莫栩的眼睛，愤怒地说，“你不接我电话，拉黑了我的网络通讯账号，还搬了家，我应该上哪儿去找你？今天要不是我跑到胡翔办公室去，都不知道他能联系到你！再说了，要不是你的好哥们儿被威胁，你能愿意见我？我还不了解你么！”
“为了这事跑去红狱，你真不嫌丢脸……”莫栩淡淡地吐了句槽，接着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有件事你要知道，我没有义务帮你，也不想帮你。”
“所以说为什么！”孟询叫道。
莫栩没接话，耿直的二胡却忍不住了：“我擦孟询你是真的不要脸啊，你都和老莫分开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他帮你忙的？你要维持人设自己想办法去啊，那个张总不是号称神通广大么？怎么，王牌选手Mxmx需要教练，老板还能不帮忙？”
孟询都快疯了！
他要是能找到别人帮忙，那个张凡要真有这么神通广大，他也没必要腆着脸来找莫栩！
莫栩拍了拍二胡，让他帮忙看看时间。他的手机依然没充电。
“行了，我不会帮你的，没那时间。再说，我已经答应过不再打影舞了，你不是知道的么？”莫栩懒洋洋地说着，拉着二胡迈开了步子，“我要去赶地铁了，再不去没车了……你回去吧。”
“赶什么地铁！张凡不是给了你二十万吗！”孟询拦住他，“二十万不够你打车回去？！”
“我靠！”二胡也跳起来了，“二十万？是说保密协议的钱？二十万你们想买老莫闭嘴？神经病吧！穷也不是这么个穷法啊！”
……
刚开始孙天睿见到这三个人的时候，还想过要不要往来时的方向退回去，毕竟他们看上去在吵架，孙天睿路过的话挺尴尬的。
谁料这个吵架内容越听越不对。
天舞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保密协议？天舞队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需要二十万买莫栩闭嘴的，战术吗？那二十万是不是低了点啊？
要知道孙天睿这个路人选手当初签进thegenies的时候，队伍那边给的签约金就有八十万了，对外宣称的费用是一百万，电竞就是这么一个烧钱还要炒新闻的娱乐化圈子。
战术的话应该比一个新人更值钱才对。
想了想，孙天睿走过去，假装刚发现的样子：“咦，莫栩，你在这儿？”
三个人齐齐朝他看过来。
莫栩有些意外：“孙……阿睿？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孙天睿指了指斜后方的高级小区：“基地在这儿。”
“哦，难怪。”这附近的战队确实多，莫栩瞥了一眼没再追问。
孟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莫栩，脸色有点难看：“莫栩，他是谁？”
“你不会自己问人家啊！”二胡骂道。
孙天睿倒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朝孟询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thegenies的rRui，跟莫栩是……朋友。”
他顿一顿的意思是，其实他们只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虽说孙天睿把他当朋友，但很难说莫栩心里是怎么想的。
谁料孟询把这声停顿想成了某种“不方便说的关系”。
他质问道：“朋友……？不是……男朋友吗？”
莫栩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有病？”
“哈，”孟询夸张地笑了一下，“我有病？是啊，我是有病！莫栩，你现在也会护着别人了？难怪不肯帮我忙呢……哈哈，好啊，真好……”
“不是你想的那样。”莫栩有点烦。
他自己是无所谓，但是把孙天睿说成他男朋友，对孙天睿不好。
“不是我说的那样，那是哪样啊？”孟询冷冷地说，“行吧，我知道了，既然这样……我不会再找你帮忙了，我自己想办法。”
说罢他转身想走，想了想又有点不解气，回头往莫栩和孙天睿两个人身上狠狠地剜了一眼。
“祝你们百年好合！……狗男男。”
莫栩：“……”
孙天睿：“……”
“……”二胡嘟哝了一声，“狗男男？他也有脸说这个？老莫，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你也回去吧。”莫栩说。
“啊？不是，老莫，你别生我气啊，我今天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孟询会到办公室堵我，真不是想出卖你……”二胡那张胖脸皱成了一团，满是愧疚。
“你想多了。”莫栩拍了拍他，“我不生气，但是我们不顺路，你自己走吧，我和阿睿一起回去。”
“哦哦哦，没生气就好。那我走了，改、改天见。”
“嗯，”莫栩冲他挥手，“再见。”
……
人走了，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场景似乎有些眼熟。
莫栩摸出一支烟，往孙天睿那边看了一眼：“介不介意我抽支烟？”
“没关系，”孙天睿摇头，“你抽吧。”估计这会儿他心里也挺烦的，孙天睿表示理解。
把烟点着了，莫栩狠狠地吸了两口，半晌之后，又笑了。
“你说事情怎么这么巧，每次孟询找我，好像都能被你撞见。”
孙天睿察言观色，觉得此时对方心情还行，时机尚可。
他犹豫着说道：“嗯……虽然可能有点冒昧，不过你要是心里烦没地方说的话……或许可以……可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