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栩斜了他一眼：“怎么你们当电竞选手的还有关爱空巢老人这项爱心公益活动么？”
孙天睿就乐了：“你算哪门子老人。”
抛开“电竞选手”这个身份不谈，在社会上，他们可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年轻。
像莫栩，虽然在圈子里已经是“老年人”了，但是走在街上，还是只能被人叫成“小伙子”。
比如说现在他站在街边抽烟的这点工夫，就孙天睿观察，过路的人中十个里有十个看着都比莫栩年纪大。
概率是百分之百。
而且这人长得还是……怎么说呢，挺耐看的，五官也显年轻。
孙天睿想了想，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端详莫栩的脸。
“你要是个选手，人气肯定不比孟询差。”他忍不住感叹道。
莫栩笑了：“怎么说？”
“挺耐看的啊，以我的眼光来看，孟询长得是不错，不过太张扬了吧……看久了就腻了。”
“或许吧。”莫栩叹了口气，“阿睿，我这样叫你可以吧？”
“嗯。”
“你今年几岁了？”莫栩看着他。
“实岁的话……十八。”孙天睿说。
“我……”莫栩想了想怎么开口，“我第一次碰见孟询的时候，他和现在的你一样大。”
“……”孙天睿一愣，“啊？”
孟询今年几岁来着？
总说“三年感情”“三年感情”的……21岁？
那就比莫栩小了两岁，孙天睿有点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网吧。”想到从前的日子，莫栩很浅的笑了一下，“那时候我的收入还不像现在那么多，租了很偏远的房子，夏天那边片区总停电，我就出来网吧上网。那天……”
那是个很闷热的晚上，网吧里乌烟瘴气的，还开着空调，不过对莫栩这种老烟枪来说却没什么感觉。
记得那时候他是起来买水还是干嘛，反正从电脑前站了起来，结果就碰见了跟着朋友一起来上网的孟询。那时候的他可真不像网吧里那些老油条，不知道是不是头一回进这种场所，眼神忐忑得像只兔子。
把那年的莫栩勾的心里痒痒的。
“……那时候他还是个挺纯真挺善良的人，谁知道现在……”莫栩挑挑拣拣地说着回忆，苦笑道，“不过分手以后我总在想，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我没发现而已。”
“怎么样的……人？”孙天睿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觉得，这篇回忆小故事终于要讲到最重要最精彩的部分了。
可他等着等着，却只等到莫栩吸完最后一口烟，摇摇头说：“很正常，资本是个染缸，进了电竞圈子，再纯真的人也会变的。”
孙天睿：“……”
这是第几次了？
第几次故事说到最重要的地方就不说了？！
知不知道铺垫都做好了却不讲最关键的部分就像裤子都脱光了却不做到最后一步那么恶心啊！
这也就是孙天睿脾气好，不然早就动手打人了！
“抽完了。”莫栩转过来，“麻烦你等我了，走吧。现在过去还能赶上地铁。”
孙天睿：“……”更想打人了。
磨了磨牙，他平息了一下郁闷的情绪，问莫栩：“对了，前几天我听说你还在玩神巢？真的不考虑来我们队试试吗？说实话我们队的队内气氛、工资待遇什么的都不错，我想不出你为什么不愿意……玩游戏的话，不打出点成绩来也挺没劲的吧其实。”
“……”莫栩脚下似乎踉跄了一下，“你从哪儿听说的我在玩？”
“……保洁阿姨。”
莫栩：“……”
靠，轻敌了。
“我看你平时也难得出门，”孙天睿掰着手指头数，“一周能出个两三次就不错了，时间也不长，成天窝在屋子里光打游戏吧？都花了这么多时间了，你又有技术，自己打也好教人打也好，不想做出点成绩吗？你看你也不能一直窝在家里吧，到我们队来又能打游戏又能拿工资，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你也要玩游戏的，神巢这游戏玩了之后根本就停不下来……”
他一脸“我也是玩家我懂的”的表情，挑着眉朝莫栩这里看。
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撩人？
莫栩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眼睛有点花。
“不是，”莫栩晃了晃脑袋，一脸莫名地问，“我说你一天天的这么关注我的行踪干嘛，不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孙天睿不懂。
“我，是个基佬。天生的，不是心理原因，这辈子恐怕很难掰成直男。”莫栩指指自己，又指指孙天睿，语气平静地说，“你，是个男的。没觉得哪里奇怪？”
“……”
孙天睿的脸猛地烧了起来，要不是这里路灯不太亮，他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误会……！我只是……只是……”
天地良心！
他只是想帮战队招个强力的人，没有那种意思！
“我问你个事啊。”莫栩突然开口。
“啊……嗯？”
“你付出那么多心血的队伍，真的值得你付出吗？”莫栩问。
孙天睿：“……啊？”
“类似的问题，我那天也问过二胡，就是刚才走掉的那个胖子。”莫栩想了想，“我就是很好奇，你们为战队做这么多事，要怎么确信这个战队值得你们付出？”
这事莫栩一直都想不明白。
他觉得自己很难再为了一个队伍付出什么，但不付出的话，重新回到电竞圈做什么呢？
孙天睿眨了眨眼睛。
“二胡的答案我听是听了，说不上什么感觉，想听听你的。”正好走过一个小道，莫栩指了指右边，“走这边吧，去地铁站是条近路。”
孙天睿没什么意见，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条路是个建筑物夹成的小巷，里头弯弯绕绕的像是要走进办公园区，他之前一直以为此路不通，完全没想到能少绕一点弯路。
“莫栩。”他喊了一声。
“嗯？”
“你为战队付出的时候，就付出的那一刻，想过要回报吗？”孙天睿问，“我是说从前。”
莫栩一愣，摇了摇头：“没有。”
“所以说，其实我也没想过让战队报答我什么。”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莫栩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有一天战队背叛了你，你怎么想？”
“什么样才算战队‘背叛’我呢？”
“比如……把你赶走？”
孙天睿笑了：“就算战队有一天让我离开，那也一定是这支队伍不需要我了，我只要换一个更需要我的地方继续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啊。”
“你这样不觉得自己很圣母么？不求回报地付出，然后被背叛了也没关系？”莫栩乜斜着眼睛。
“可是，我在这支队伍的时候，是有我的战队……呃，该怎么说呢……”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这话有点拗口，他打了个比方，“就是说，假设战队就像神巢这款游戏，有我在的时候，游戏是45级版本；后来开了新资料片，等级提升到60了，相当于战队不需要我了于是请我离开……这时候的战队名字没变，内容变过了，对吧？”
“嗯。”这么解释莫栩觉得还挺好理解的，“所以？”
“所以说，因为更新了新内容，游戏里45级之前的内容就消失了吗？”孙天睿问道。
莫栩一愣。
当然……没有消失。
“我在thegenies的时候，我帮战队找来了厉害的人，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拿了NGCC的冠军；然后有一天，当我离开的时候，thegenies依然是曾经拿过冠军的队伍，这不会因此改变的啊？”孙天睿很理所当然地说道，“反正成绩都打出来了，战队赶不赶我走有什么区别呢？”
“……噗。”
莫栩忽然毫无征兆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你还、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天真啊哈哈哈哈……”莫栩笑得前仰后合，就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孙天睿被他笑得怪尴尬的：“可我真是这么想的……”
莫栩明白他的意思，但他确实很想笑。
笑他天真，也笑自己蠢。
他和孙天睿的情况不一样，毕竟孙天睿自己是选手，如果thegenies拿到冠军，他的名字就会被载入NGCC史册。
不过——
“我有几件事想跟你说……”莫栩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直起腰。
孙天睿：“什么？”
“第一，你之前跟我说，到你们队去，可以有机会带出一个冠军队来。但我想告诉你，其实我已经带出来一个过了……”
啊。
孙天睿突然想起来，第一届NGCC的时候天舞就是冠军，看来莫栩那时候就是天舞的教练了。
“第二就是……”
孙天睿洗耳恭听。
莫栩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按在对方身后的墙上。
“在这个圈子里，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能保证在战队里遇见的都是好人么？”他压低嗓音，声音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蛊惑之意，“比如说，我明明告诉你我是个基佬了，你竟然还单独跟我进小巷？”
“……”
诶？
孙天睿一愣。
他忽然发现，进了小路以后他们拐了个不大不小的弯，前后的建筑物正好挡住来自大路上的视线，这里过往没个行人，就他们两个，还……非常安静。
汽车鸣笛的声音远得像是来自十万八千里之外。
好近。
莫栩说话时的鼻息似乎都能喷到他，鼻尖有点痒痒的。
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孙天睿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怦怦”地，一下一下地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