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沈七七打开屋门,一枚小小的、圆乎乎的身影快速地钻了进来。
是小世子。
自她那天与肃王一道出王府,她便没再见过小世子;昏迷几天,又在床上躺了几天,沈七七还真是很想念他。
沈七七惊喜:“小世子,你怎么过来了?”
小世子走到沈七七面前,撅起嘴,颇有点不高兴:“七七,原来你在父王这里!父王还说你没回来,就知道他在骗我!”
应当是上次她手臂受伤时,她抱着小世子痛哭一幕给肃王留下印象,所以不想这次再惹小世子受惊?
不管怎样,现在小世子能来看她,沈七七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沈七七轻捏了捏小世子肉乎乎的脸蛋,“你父王也不算骗你,我这段时间出现点意外,确实不方便见小世子。”
小世子嘴撅得更高,“你上次答应带我出去玩,可你一直不见人,父王也没有空,我一个人上学堂都快闷死了。”
沈七七安抚地摸了下小世子脑袋,“等再过几天我们就出去转一转怎样?”
“可不许再骗我!”
“当然!”
得到保证的小世子心情这才转好不少,突然留意到了沈七七敷了药的脸,不解:“七七,你脸上怎么了?”
沈七七也摸了下自己的脸,她近几日都没照镜子没看水盆,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她答起小世子的话:“是我求了大夫,让他帮我治脸上的疤呢。”
“为什么要治,脸受伤了吗?”小世子偏着脑袋天真问。
可能年纪小,分不出美丑,小世子竟没觉得之前脸上有疤的她丑?
沈七七笑了笑,稍作了下解释,说自己为了更好看才会敷药,过段时间便会好看了。
说着沈七七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拉着小世子肉乎乎的小白手,试探问:“小世子,如果,我说假如,我不再做你书僮,但我会经常来王府看你,还有你也让待卫婢女陪着你出府找我玩;你会同意让我现在离开王府吗?”
沈七七说的这一串的话小世子并没有完全听进去,但他听到了“离开王府”几字,小世子的小嘴一撇,竟哇一声哭起来:“我不要七七走,不要七七离开王府!”
“……”
沈七七还想安慰下小世子,说明这只是一个假设,门口却突然响起了阿香等婢女问安的声音,“奴婢见过殿下!”
沈七七扭头,穿着一袭湛青绣着精致祥云纹长袍的肃王进来了,手臂的伤不知恢复得如何,衣袍外边没再包纱布。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和世子的对话,此时他英朗的脸庞上是一如既往的清淡,染墨般的眸子也看不出任何喜怒。
沈七七正准备跟肃王招呼一声,哪知小世却扭着圆滚滚的身子跑了过去,睁着泪水未干的眼睛,颇是委屈地道:“父王,七七说要离开王府,是父王罚了七七吗,霖儿不要七七走……”
沈七七:“……”
沈七七心头又是暖又是疼又是尴尬,既为小世子对自己的看重,也为自己提出的这个假设。
肃王才答应了她那么多条件,若知道她心里还想离开王府,又要不高兴了吧?
沈七七小心朝肃王望去,果然,他如墨的眸子瞥了过来。
沈七七赶紧解释:“殿下,我并不是不想伺候小世子了,方才只是跟小世子开个玩笑,小的不知道多想呆在小世子身边呢!”
“七七,真的吗?”小世子还一副小可怜的样子问。
沈七七用力点头,“当然,只要世子不赶我走就成!”
肃王稍抚了下小世子脑袋,“霖儿先回寝殿,父王晚上去看霖儿。”
小世子虽不太情愿,还是和阿香离了去。
屋里只余下沈七七和肃王两人,沈七七莫名有点紧张,怕肃王一怒就收回答应她的事情。
“肃王……”
“可走动了?”肃王却是打断了她欲解释的话。
沈七七赶紧点头,“可以了。”
“去刑所。”
?
沈七七不解问:“是因为陈原一事?他还活着?”
“噢,我是说,他还没交待真相,也不知道他母亲的事情?”
哪知,肃王只是瞥得她一眼,不语往外走。
沈七七:“……”
走到门外才看到李盛也在,怎么说也是有点革命友谊的人,沈七七对他施以一笑,结果李盛严肃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回应,转头跟去了肃王后边。
“……”果真是有其主便有其仆。
………。。
毕竟大病初愈,沈七七走路速度很慢,走了不到一半额头就已冒汗。
见此,萧其琛朝李盛看了眼,李盛很快安排小厮抬来两台软轿。主人在府中虽不常坐轿,但没有下人坐轿主人走路的道理。
轿子很快抬来。
沈七七坐在四人抬的软软轿中,紫色珠帘从轿顶一泻流下,耀眼的暗红纹路布满整个轿身,轿夫走动时,那珠帘还会轻摆来轻摆去;沈七七暗叹古人挺会享受,这可比现代那一百块一趟的人工抬轿要舒服多了。
可惜没坐太久便到达刑所。
刑所外边依旧守着待卫,这次他们到的不是以前关陈原那间有刑具的屋子,而是另间稍大的类似审讯室的正屋。
此时屋内跪满了人,他们中大多穿着戏服,那些台上鲜艳的衣物上早已脏乱变色,不止衣服,头发脸上也全是灰尘,此刻均低着头,或害怕或叫冤枉地抹着眼泪。
刑房的角落是一身破烂衣物的陈原,他比之前更加干枯了,绻在地上,头发散乱结成条状,沈七七看不见他的脸,但看得见他灰白的唇,微微张合着,像是条脱离水的鱼,在强撑着不让自己断气。
因着肃王到来,屋内人纷纷请安,戏班之人压低哭声,亦瑟瑟称着罪,只有陈原一动不动。
李盛陪肃王坐到正位,沈七七也在李盛的示意下站去了他们不远处。
待卫将陈原拖近,萧其琛漠然地看了眼,清声道:“还不愿意交待何人指使你到本王府中行刺?”
陈原像个死人般,一动不动,不发一声。
“大胆犯人陈原,殿下亲审,还不赶紧认罪!”李盛怒斥。
见对方仍无反应,李盛走去就想踢他两脚,
“李待卫!”沈七七忍不住叫住了李盛,“别打了吧,要打他都要断气了。”
原谅她的妇人之仁,她实在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在自己眼前。
哪知,沈七七话一落音,陈原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紧闭的眼睛睁开,循着声音望向了她!
沈七七见状了然,肃王是还没有把他母亲的事告知于他,否则他也不会用这种期盼又带点渴求的眼神看着她。
也是,肃王是审讯的个中高手,又怎会将这等事情透露给陈原听。
沈七七望了下肃王,见他没反对,才提高音调质问:“陈原,你是不是怨我坏了你的计划,才故意用看你母亲的借口让我去送死的!”
陈原嘴唇蠕动几下,发出嘶哑的声音:“你如何了?”
“你还好意思问!”沈七七真生气,“我去了你说的地方,结果什么人都没看到,出来还被些蒙面人追杀,要不是我命大,差点就被他们砍了!”
听言,陈原的嘴又动了下,没发出声倒是用力咳了起来,他咳得很厉害,脸色涨红,眼珠翻白,整个身子都痛苦地绻缩成一团。
戏班之人见状纷纷退让,生怕与他扯上半点关系;沈七七提了口气,生怕陈原一个不小心就这样去了。
李盛则看了眼主人,赶忙让待卫叫大夫。
大夫到来前,李盛让待卫将人抬起了隔壁屋,没理会满屋跪着的戏班之人,与肃王一同到往旁屋,沈七七做为关键人物,自然也一起。
大夫很快到来,细细察了陈原情况后,脸色颇是郑重,随后给他扎了数针,陈原才悠悠转醒。
看着陈原那干起厚皮的嘴唇,沈七七不忍心问:“你感觉怎样,要不要喝点水?”
陈原摆了下手,像是失去人生所有目标和希望,空洞的眼里没有丝毫光亮,声音枯哑地问:“我母亲是不是死了?”
“……”沈七七只得朝肃王瞧去,肃王稍点颌,沈七七便如实告知陈原:“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确实……不过我不知道你母亲长相,或许不是她也不一定!”
沈七七实在觉得真相残酷,便又宽慰了句。
陈原干涸的眼睛里有了点湿意,张嘴低喃:“他们骗了我,骗了我……”
沈七七不解,“谁骗了你?”
陈原又咳了几下,眼睛重新闭上,嘴里却发出疲惫至极地声音:“我不知对方是何人。他们来找我时都以蒙面示人。当时告知我兄长枉死的消息,我并不相信。可后来,他们让我亲眼见到了兄长的尸首……”
大概是太过痛苦,陈原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告知,他见完尸首后,完全相信了他们的话;他们又告诉他,幕后凶手是肃王,还答应他,如果他来寻仇,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他们都会保证他母亲的安全。
没有后顾之忧的他便开始找机会行刺肃王,奈何他力量单薄,在外边完全找不到机会下手,便开始寻找进王府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