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静很疑惑我为什么能猜到他想开酒馆的的意图,我道是子非池中之物。我晓得他不信,却也不肯再说了。
其实很简单,他一个领着俸禄的人,就算俸禄不高,也足够他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了。酒馆才能挣几个辛苦钱?所以他开酒馆必然不是为了钱。一个承袭父亲闲职的人,不缺钱,缺的是人脉,在体制以外志趣相投属于自己的人脉。他想在涿郡开酒馆,不过就是为了建立拥有边境各国人脉的关系网。我所做的就是出钱帮他把这个网的网眼做大,筛掉一些小鱼小虾罢了。
再加上我知道他未来的作为,顺刀切肉当然容易。
茶楼责无旁贷地由刘文静负责打理着,小茶跃跃欲试,缠着我让我在茶楼里给她安排些事做。我这才想起这姑娘家里原来是商藉,可见基因力量强大。反正我现在有楚宣和罗非照顾着,想了想便允了她倒茶楼去管账。
我让小茶对外时换个名字,毕竟宫中四年她一直跟着我也曾是在册的,小心为上。小茶说她早就想好了,要改名叫林忆莲,我一口茶水喷到地上,险些呛死。
“这名字不妥?我娘生前最爱莲花……”
“没有没有,很好的名字。……忆莲,别太辛苦了。”
苏成起先还帮衬一把,后来便没了兴趣,每天夹着医书到这茶楼的跨院来窝在榻上看书,还时不时的拉着我传道授业。
茶楼的运转一切如预想般的顺利,我开始的时候很高兴,后来突然发现折腾了这半天,最后我还是没事做。不过好在很快惊喜便来了。
腊月初八我带着楚宣和罗非到城外定慧寺围观舍粥,看看热闹。定慧寺是这附近的大寺,一路上轿撵马车不断,都是附近的官员富商的太太们,带着自家小姐来祈福。
楚宣看得眼花缭乱,说:“幸亏咱们没赶了那跛脚马车来,不然真丢人呢。”
我笑起来,敲着她的肩膀道:“是吧,早上说步行过来的时候你俩还犯懒,眼下知道我的苦心了吧。”
“为什么不换匹吗?又不是换不起。”
我耸耸肩,“苏成那家伙不肯,说再买一匹可以,换掉不行。咱们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门,想想也就算了。”
到了定慧寺山门外,已经是挤挤挨挨的都是人了,衣衫褴褛的穷苦人捧着破碗在山门外拥着等粥,小姐太太们由家丁丫鬟护着往寺中走。我们三人夹在人流中,不一会儿竟走散了。
我只顾着欣赏这千年前的寺院景色,再回过头找楚宣和罗非的时候早没了踪影。我倒是也不急,心想待过了午时人群散的差不多了,自然是能遇见的。
定慧寺大雄宝殿中宝相庄严地坐着佛祖,莲花座前的香炉里插满了香,垫上跪着老老少少的善男信女。我站在殿中的角落里看着,十年前的窦氏夫人大约也是这样佛前叩首的吧,虔心诚意地祈求佛祖能保佑世民平安长大,然后就遇到了三清道长。我时常想像着这一幕,求佛之后遇到了道士,倒底是佛祖不灵还是佛道本就一家?
正出神间,就见一个和尚走了过来。身穿着半旧的灰色棉僧袍,看上去年纪很大了,身板到还是挺直的,眉须都已是雪白,一副慈眉善目笑眯眯的模样。我双手合十点头示意,他也合掌念了声佛号,说:“女施主为何不烧香?”
我浅笑着轻轻摇头,“心不诚,所以不敢拜。”
“所求非义?”
“倒也不是,只是平日里未曾积善积德,若只在寺中烧香求佛怕是未免沾了功利,玷污了清净。”我看着他笑眯眯的脸,忽然很想问问,便接着道:“恕我冒昧请教,这烧香求佛真的有用吗?这么多人所求之事佛祖若一一的应了,岂不是要忙死;若是不应,求又何用呢?”
这老和尚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反倒笑容更盛,回头看了一眼那佛像,“那不过是块木头罢了。”
我微微讶异,憋着没敢笑。“师傅您是出家之人,这样说就不怕佛祖怪罪?”
“我说了,那不过是块木头罢了,求它做甚。”他抚了抚自己的白须,“所求皆苦,无求无忧。”
我看了看那坐上的佛祖,有点失神,“不求并不等于不苦。”
“苦皆因放不下。不过凡事自有际遇,际遇自是因果,这放不下也是求,也是因果。”
我眨眨眼,不明白他说的意思,可他合掌对我一笑,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是常日里就与人这么打禅机,还是想对我说什么。原地又站了一会儿,仍是参不透,只好作罢。
过了午时,寺中的人少了很多,显出佛门该有的清净来。我绕着寺庙兜转了一圈便往山门走去,准备在那等一等楚宣和罗非。
刚过大雄宝殿,就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微微侧头往后瞟了一眼,只看出衣着是个男人,心中正有点不安,就听那男人开口试探般地说:“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