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又对于白晓的拒绝表现出十足十的吃惊和暴躁,白晓已经看见对方额角跳起的青筋,但好在是陆良又最终还是没能够尽数爆发,他走了,巧儿出去送客,白晓于是重新又回到原来自己的位置上去咀嚼饭菜。
她想起早一点时候黄余轩送过来的信,从抽屉里拿出来,忙了许久的她才有空正经地瞧一瞧这是个什么……出乎意料的,是苏楠的信。
那边讲述了乔水之重新回到学校上课的消息——乔水之虽然有了周家的担保,但作为学生运动的领袖之一还是被监控在学生宿舍,前不久才能正式返回学校。
白晓松了口气,至此,乔水之的事情才正式告一段落。
乔水之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已嫁入陆府的事,她让苏楠谎称自己休学回老家照顾亲人——想到这里,白晓就止不住叹出一口气,陆府的生活虽不似水火却也处处都行走在刀尖上,她和乔水之,不知相见几年。
晚间回到琼园的路上,她再一回见到了那一日院子里跪着的小丫头山山,一身亮桃色的衣衫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小丫头犹犹豫豫地在梨园门口转着,手里端着坛钹一样的东西。
早上走地急忙不曾带了灯,晚上回来的又玩,于是白晓也就仗着巧儿在,不曾要小厮送着,只和巧儿抹黑走路,兴许是他二人站在暗处的缘故,漆黑的夜色中那小丫头竟是没看见她。
小姑娘朝四周张望,见不到人影,便将手里端着的东西尽数倒在墙角边的枇杷树下,寂静中那哗哗流动的液体声响很是抓耳,小姑娘做完了事,又张望两下在周围转了会儿这才悄然退去。
巧儿似乎也认出来了山山,当下怪道:“这丫头大晚上卖什么关子呢?”
白晓也觉得奇怪,要说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却不该是她这样一身正气的,可若是光明正大的事,她又何必表现地如此鬼鬼祟祟呢?确实是让人难以理解。
就在主仆二人停住脚步的功夫,梨园门却忽然被打开,一个扎着辫子的丫头探出头来,手里点着盏红烛灯笼,小巧的面容在烛火中闪烁跳跃,“谁?谁在外头?”
她扬着声音,脆脆的声音落在陆府漆黑的夜里,带着十足的少年音,恍若是清泉敲击在石板上。
白晓便笑道:“是我!”
“谁?”花梨性子急,反应慢,话说出口才分辨出白笑的声音,这不是琼园的那位七太太又是谁?想着就是对方勾引了老爷惹得她家太太不如以前受宠,小姑娘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可却也无从发泄,只好将门敞开来说话。
“七太太这么晚了来做什么?”花梨噘着嘴,“老爷可不在咱们院子里。”
花梨这话说的刺耳,看上去不曾说什么,可她这么,不就是在暗里骂白晓狐媚子抢人么?
巧儿也是个不甘示弱的,当下就道:“你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什么话,要我不说这些,便是七太太别做了这些事就好。”花梨理直气壮地瞪圆了眼睛,杏眼中还泛着水光。
巧儿被气地哆嗦,“你!”
眼看两个人就要拌嘴,白晓连忙制止,花梨还有些不服气,却听得一声呵止。
楼重潇站在门口扶着门框,两脚蹬在门槛上,她如玉的面容在月光下恍若是流光一般,但那面容此刻却是冷的,她朝花梨冷冷道:“是你嘴贱,还不出去?”
花梨恨恨地看一眼白晓,自退了。
楼重潇道:“你却是每次都来的巧,和我屋里的丫头倒是打地一片。”
她说话的语气略有缓和。
天色不早,白晓也没想着非要进去坐坐,就站在门口,两人隔着个院子说话。
白晓就问方才看见个小丫头山山的事。
楼重潇就问:“又是方连音屋子里的?”
白晓想了想,确实是。
楼重潇便一脸不屑,“整日想着法子送东西过来,当我是傻子不懂她是个什么意思么?”
白晓因为不曾接触着,但想起前些时候首乌藤一事,心下暗惊——方连音怎么想的?这算是一次不成便次次缠着么?
可派她自己的人过来送这些东西,难道不是自投罗网吗?岂不是昏了头?
不等白晓再想下去,又听见楼重潇道:“瞧过了,没一个是好东西,多多少少都做了手脚。”对方说的云淡风轻,可白晓却觉得心惊,楼重潇当真是洒脱过了头,若是一不小心,搞不好搭进去的就是命啊!
“你可曾和老爷说了?”白晓问。
楼重潇再笑,“说什么?他能做什么?倒了一个方连音,还有千千万万个方连音。”她这样说。
楼重潇的笑很好看,不似方连音的一笑百媚,她一笑便是一股清冷之气扑面而来。
白晓见楼重潇自己这么放的开倒不甚担心了,因又想起那个徘徊在院门口的小丫头山山——她这是,把那害人的东西,故意倒掉的吗?
那她回去,又该如何交差呢?
白晓莫名开始有些担心小姑娘的处境。
从梨园过来,白晓满脑子都是楼重潇的事,以至于并不曾注意到院子里的不同。打了帘子进屋子的时候,才看见陆洪琛已经点了灯在等她,梁婆子几个在旁伺候着。
闪烁跳跃的烛光下,陆洪琛那不因年龄而黯淡的星眸流转出耀眼的神采。
白晓有些受宠若惊,“老爷怎么来了?”
陆洪琛挥手,梁婆子几个鱼贯而出,他又招让她过去,白晓照做了,她站到陆洪琛面前,随后却是缄默。
正当白晓不知对方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陆洪琛开口了,“累了吧?”他探出手,粗糙的指尖摩挲着白晓的眼睑,“……”
白晓笑着摇摇头,憨笑道:“不累。”
“难办么?”
“有些头疼就是了。”
“嗯。”陆洪琛应着,“你近些时候辛苦,还要整日喝那些苦药,你与爷说说,你要什么,爷必定成全。”
“真的?”白晓眉眼一弯,眼中掠过万千星河。
陆洪琛笃定地点点头,“真的。”
白晓高兴道:“什么都可以?那我就要老爷能给的所有生意,我想证实自己!”
陆洪琛一怔,虽然白晓此刻笑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又是个娇嫩的女子,看样子也是在开玩笑,可那张笑脸却让陆洪琛笑不起来。
——他有种错觉,白晓是认真的!
他忍不住捏紧了手边的茶杯盖子。
“开玩笑,白晓啊,想要的,就是老爷身体健康!”白晓笑道。
“就这些?”陆洪琛也笑了显然是没想到白晓会说出这样的话,从前在几个太太身边,一旦有机会,那些太太一定会都会选择金银首饰什么的,倒是白晓别具一格。
且不说是不是有特意讨好他的动机,光是这话说出来就让陆洪琛心里舒服不少。
白晓想了一会儿随后便娇俏一笑,将食指探到自己脸颊上,自己戳了戳,“还有个……
”她拉长的语调搞得陆洪琛霎时又紧张起来。
但很快这点紧张也就烟消云散了,陆洪琛听见白晓道:“想要个小丫头来伺候。”
陆洪琛先是一愣,随后便豪爽一笑,方才还捏紧的大手渐渐松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案上的茶壶盖子,“爷当是什么事!不过是个丫头,你喜欢,就送到你院子里来!”
白晓连忙感谢:“老爷果然是最疼白晓的。”
陆洪琛听了很是受用,就要叫白晓过来服侍他睡了,忽地外头却闯进来个小厮,将白晓挂在门口的攒珠帘子拨地乱响。
“不好了老爷六太太闹着呢,院子里头,打起架来了!”那小厮跑的急,喘地很,话都说不清楚,只模模糊糊地,就是白晓也听得不明就里。
陆洪琛虽也不明白来龙去脉,但明显是生了气的。
人急急忙忙地又走了,白晓忍不住要给方连音上两柱香——怎么好好的姑娘人就傻了?什么时候该触什么时候不该触,她方连音府里待了五六年,还没她这个新来的懂事。
不过方连音既然自己愿意做,那也不干他什么事,白晓正坐下来,就看见探头进来的梁婆子。
“梁妈妈?”白晓挥退巧儿,把梁婆子喊上来。
梁婆子轻声道:“太太,有消息了。”说着便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来,“果然不出太太所料,果然是有的。”
白晓接过来,拆开信只草草一览,就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这信的格式和称呼,应当是出自方连音之手,这每句话开头都要写的檀郎看着白晓心里有些难过——当真是腻地很。
梁婆子在旁边问道:“太太,这证据已经拿到了,然后呢,怎么办?”
白晓将信原封不动地装回去,笑道:“这事儿,咱们不用出面,你想想,这府里管事儿的,有真正为了陆府好的人是谁?”
梁婆子将信将疑,“太太说的是三太太?”
白晓便将那信递给梁婆子,“找个机会,透给三太太,她自会处理的。”
梁婆子点头,将东西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