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虽然是那样信誓旦旦地答应了陆长清并和她做了一笔交易，可这件事毕竟牵扯到陆良又和周长恭，甚是可能连陆修文都被牵涉在内，她不得不谨慎地对待。
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将陆长清打发走了之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白晓露出凝重的表情，那一夜，她辗转反侧，想了很久对策。
第二天，明明事先没有约好，白晓仍旧是在玛莎服饰的门口看见了西装革履收拾地一丝不苟的顾成勋，只是身边还站着山山和苗姐。
山山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她将头偏朝顾成勋站着地方的反方向，噘着嘴，“我只是怕他走没了，所以送送她。”
白晓过去揉揉山山的脑袋，“辛苦你了。”山山这小丫头，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每每都是嫌弃顾成勋，可心肠好，该做的什么都没拉下，从顾成勋的生活起居就可见一斑。
苗姐一边开门一朝山山招手，一脸笑意，“山山要不要进来坐坐？”她是认识山山的，之前白晓就曾带着山山来过她们店里头，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们都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注意力不在那些新鲜衣服上，而总在别的地方的贵气太太是这店铺的主人罢了，后来知道了，也就和山山熟了。
只不过，就是苗姐，也好久没见过山山了，她一直以为山山只是不跟着白晓出来了而已。
山山吐了吐舌头，牵起唇角，“苗姐，不啦，我回去还有活计要做呢！”说罢，和白晓告别，拎着衣摆就跑了。
白晓还在慌神，小姑娘就已经跑得没了影。
这一切，都被顾成勋看在眼底。
“昨天晚上没睡好？”尽职的随身保镖顾成勋将对白晓的关心也划在了本职工作之内，温润的鼻息喷洒在白晓的面孔上。他的目光落在白晓眼下敷粉都遮盖不去的黑眼圈上。
白晓摇了摇头，伸手揉着太阳穴，“有点失眠。”
她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于是顾成勋也不多问。
“你认识周少群吗？”白晓这么问顾成勋。
“周少群？”顾成勋皱了皱眉，好像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白晓看他略有些迷茫的神情便也知道了个大概，正要说什么就被顾成勋打断，“好像有这个印象，是不是周公馆的那个周少群？”
白晓点点头，“是他，你和他见过？”
顾成勋简单地摇摇头，“没有，我在报纸上看见过他参加哪里的剪裁仪式，有这个印象。”
白晓，“……”顾成勋这个顾家二少当的可以，简直远离各种社会名流。
仿佛看穿了白晓的想法，顾成勋耸了耸肩，他眨眨眼睛万分无辜道：“我之前一直在南京读书，和这些名流高干的子弟都说不来话，唯一有些联系的，如你所见就是陆修文。”
白晓翻了个白眼，“是啊，可就是陆修文，都不知道你现在万分卖力地在这里给别人做随身保镖。”
顾成勋摊开手努了努嘴。
苗姐将店内的灯打开来——虽然还是在白日，但为了衬托店内的商品，使得看上去能够比实际上更加光鲜，很多店铺都不会不舍得这些电费。她站在屋里喊白晓，“七太太，可以进来了！”
“苗姐，我今天就不在这儿了！”白晓一边朝里头喊了一声，在得到苗姐的回应后，她又转过头来朝顾成勋道：“既然如此，我想你，陪我走一趟周家可行？”
顾成勋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温和的笑意来，“你说了算，你现在是我的雇主。”
白晓被他这话说的无奈，她点点头，“行。”
周公馆距离玛莎服饰店并不远，白晓和顾成勋一前一后地徒步走过去，他们互相并没有说话，但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们二人却像是存在着什么看不清的联系一样，走在前面的白晓就清晰地察觉到顾成勋落在她脑后的目光。
头皮发麻，耳尖烘热。
白晓移开目光，她扫过路旁的每一家店铺，以图转移注意力。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让她震惊，同时也让她晃神的熟悉身形出现在视野的尽头——那是一家装修朴素的书店，店内是简单地排列着几排书架，一本本书整齐地码着。
而乔水之一身干净利落的中山装，脚踩布鞋，干练的短发尽梳脑后，他就站在那书店中，抱着一册定装书线的蓝皮书翻看，在店内柔和的灯光下，他的侧容是那么的安静。
真的是乔水之！
白晓止不住顿住了身形，她的眼中，错愕，惊讶，欣喜，种种她自己都看感知不到的情绪交错呈现，她怔怔地盯着，迈不开步子了。
走在他身后的顾成勋见她样子古怪，不禁抿紧了唇，问她：“怎么了？”他的目光甚至还顺着白晓看的方向投去。
生怕暴露出什么的白晓几乎是立马收回目光，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见到一样缓慢地摇摇头，“没什么。”随后便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顾成勋也随着白晓的步伐走，他在后面疑惑道：“你今日倒是奇怪地很。”
“没有。”犹豫了会儿，白晓这么回答。
表面上万分平静，可她心里已经是五味杂陈，曾经的恋人，两年未见的乔水之，此刻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在这偌大的上海中，他们距离这么近！
胸口跳得厉害。
“你和乔水之还有联系吗？”潜含义的“对你而言乔水之算什么？”——她之前和苏楠见面，对方曾经这样问过她。
那个时候的白晓是心存迷茫的，她不知道对于自己而言，乔水之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而两年的未曾再见面，这个人也似乎渐渐从她心中淡出——直到今日再一次的远远一眼，将她一直以来的保护躯壳打碎。
心脏处那里的怦然并不是假的。
当初在苏楠的询问下表现出来的迷茫，像是久铺乌云后裂开一丝清明的天空。
白晓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喜欢乔水之的，不然何以当初答应了他的追求，何以一直为了他的理想奋斗，又何以那般着急对方入狱后的情况？何以，此刻见到对方，心中竟是涌起惊涛骇浪？
顾成勋能够感受到白晓的不对劲，可他却也说不上来什么，只好沉默地跟在白晓身后，而白晓这样一向自律的人，一路想着乔水之安静的侧颜，心乱如麻，竟是差些时候就走过周公馆的大门。
还是顾成勋提醒她，将还想往前走的她拽着袖子拎了回来。
顺着顾成勋所指的方向看见“周公馆”三个大字后，白晓这才回神，发觉自己的额间尽是虚汗，她抬手拂去，对上顾成勋染上关心神色的眼眸。
“你没事吧，你真的很奇怪。”顾成勋蹙眉道。
白晓尽力平稳呼吸，她还没忘自己要来做什么，她扯出一个笑，“我真的没事。”为了安抚顾成勋一般，她伸手抓住了顾成勋的衣角，抬眼望着他，“我们进去吧。”
朦胧着薄薄云雾的瞳眸中的光若即若离，顾成勋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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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读书做什么？周先生哪一点不好？年纪大的都会疼人！”
“你如今十五六岁，大好的芳华，嫁到周家去拉一拉你哥哥怎么不行了？他是你亲哥哥！总不能叫他平白输给了陆修文！有了周家的支持，你哥哥继承陆家便是囊中取物，一旦你哥哥成了陆家当家，你以后在周家也吃不了亏！”
耳边萦绕着母亲容香的话，陆长清叹口气，她的目光落到手上暗红书面的书，《亚西西的圣方济各》，脑海中盘旋的都是她所看到的那名叫做方济各的修士传奇的一生。
这名叫做方济各的修士在所不惜，义不容辞地为那些被人抛弃的重症患者服务，最终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而她呢，她不想这样囫囵过下去，不想嫁给周长恭，不想成为商业联姻的工具，她陆长清只是想做一个自己。
——为了不嫁给周长恭，你想付出多大的代价？
昨天晚上白晓这么问过她。
——无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七太太。
这是她的回答。
陆长清像是走马观花一样在脑海中将昨日的情形都重现了一边，最终，像是疲惫了一般，她沉沉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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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馆的人大多认识白晓，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走了进去，不过这一回来，她既不是为了找周长恭，更不是为了找周少群，而是要找周家的主母，也就是周长恭的正夫人，周少群的母亲杨氏。
杨氏，在白晓的印象中是个善妒之人，比不崔氏和蔼，记忆中的杨氏几乎都是在争风吃醋，作弄死了周长恭在外的不少情人，其善妒暴怒的性格闻名上海。
而她的这位叔叔周长恭，在外头是个铁腕人物，可在内却被杨氏治理地服服帖帖，每每在外偷情被搅，都敢怒不敢言，十足十地怕老婆，曾经一度成为上海“怕老婆协会”的重要成员。
陆长清之所以这么着急忙慌地来找她白晓诉苦，想来这件事容香和周长恭双方已经有了接触和协定，俨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而周长恭这个人白晓也很了解，虽然惧怕杨氏，可好色之心却不改，为了年轻貌美的陆家姐妹二人，他必然会盘算着一个能让生米煮成熟饭的好时机，好将两姐妹理所当然地纳入后院，所以在时机成熟之前，他定然一点口风都不肯外露。
所以她那位叔母杨氏，现在应该还被蒙在鼓中。
不过不知道正好，白晓就是要从她这位叔母身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