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勋换上衣物,便像是一只能够招惹蝴蝶的花一般,来店里试衣物的年轻小姐们多多少少都要多看几眼这位容貌出众却尽职尽责的安保人员——顾成勋自那门口单站着,只觉得又高又惹眼。
有的小姐甚或是打听到白晓这里来了。
苗姐因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这小顾生的模样不错,只是但做保镖什么的却是可惜。不如我说一句,如今咱们店里,有了女模,却没个男模,好端端的男式衣裳却没人穿,着实浪费了好资源!七太太,不如让他做个店模。”
苗姐放的开,素日里什么话都说,眼下这点子也是不假思索地说了,这句话提点起白晓来,白晓瞧着不远处的顾成勋有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顾成勋身上的一套西装并不是十分繁复的款式,只是最为简单的那一类,小鱼眼睛倒毒,挑的码数恰到好处,正勾出他高挑的身形,衬出一股出尘的气质——也难怪那些勾着桃花眼妆打扮撩人的小姐们要多看几眼,顾成勋,本就该是人群之上的那种人。
“苗姐,这不太好吧。”白晓的顾虑是真,顾成勋若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不偏不倚还真是个有头脸的人物,这要是被认出来,白晓已经不敢想象那个失控的局面了。
毕竟白晓是这间服饰店的管理者,苗姐再怎么大大咧咧话不过脑,白晓说一,她也是不敢出其左右,于是也就闭口不再提这事。
不过好像……店里的人流量确实是多了些。
白晓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苗姐说的很对,就目前店内的情况来说,商品不仅仅是针对女性顾客的,同样还有过来挑选西装的男性顾客,相对而言,也就需要能够将店内男性服装发挥出全力的男模。
更何况长得好看的男人对于女人们的吸引力也很大——顾成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白晓坐在柜台后面,直到将一张报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十来遍,头版照片上的陆修文正和商业合作伙伴一一握手,一身西装显得风流倜傥气场十足。
再看看顾成勋,虽然从白晓的角度看过去,对方脖颈的弧度优美地像是一只孤高的天鹅,但她总觉得这人不该是出现在这个场景才对,他应该像是她初见他那时的模样,踩着皮鞋出现在上流社会的舞会中,游走在各式各样的交际花之间,露出自信的微笑出现在报纸上重大事件的现场。
白晓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她站起来硬着头皮走到顾成勋身边,扬起面孔,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怎么样,和你想的不一样吧?”她觉得顾成勋应该后悔,让她负担一个顾成勋这样的随身保镖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顾成勋的唇角牵起淡然的微笑,“挺好的。”他说,“感觉很有意思,这些都是你想的吗?”他在指店内的布置和运营方式。
面对这个明显偏题的反问,白晓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后将那张今日份的报纸出示给顾成勋看,企图拉回话题,“陆修文最近真的很活跃啊,你真的不打算回去顾家,我觉得你自己也有事要做吧?”
白晓实话实说:“说实在的,你让我听受惊的,我觉得你不该待在这里。”
“那我该在哪里?”顾成勋反问,他的神色如常,并没任何的波动。
白晓指着画面上的陆修文旁边的空档,“你应该在这里,顾成勋,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总有一天你会回到自己的江海湖泊之中。”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看他的眼神也坦荡,“如果是因为顾家……”
顾成勋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想做出一番事业吗?如此对待一间商铺的人,不会只想浅尝辄止吧?如果你走到这一步上,那站在你旁边的自然是我,难道这不算吗?”他眼中涌现出笑意,像是风暴一样的炽热席卷了整个瞳孔。
“我实话和你说,白晓。”他直呼她姓名,“顾家是一方面,我不回去也有另一方面的原因,我想看看你能够走多远,女实业家?”
白晓突然听到这样真心的回答,在短暂的不知所措后笑了,“那你大概要一直看着我了。”她眯着眼睛道:“因为我能够走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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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儿大着肚子歪在床上,她背倚着靠垫,想到刚才容香对她那个模样,心中又委屈又生气,小丫头送了水来,她想都不想就摔在地上,一种不满的心情煎熬着她,炙烤着她的心灵,她一手抚上自己凸起的腹部。
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
她齐巧儿费了那么多的力气,以一个小丫头的身份爬上了三少爷的床,然后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太太,现在大腹便便地又怀着他的孩子,可她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还要时时看人脸色?
方才容香居然那么对怀孕的她,丝毫不顾及她肚子里陆良又的孩子!
她越想越愤恨,眼睛打闪似地环顾屋内的设备,眼中扑起愤怨。
“同样是下人,姐姐,爬的太快就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再这么糊涂,早晚一天你就从高台上跌下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巧儿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瞧见斜身插手倚在门口一身藏蓝色齐地长袍的福安。
巧儿冷笑一声,“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你身上这件,又是偷的七太太的?我劝劝你,没这个命就不要日日做这些自欺欺人的事来,还是说你觉得你穿上这一身儿就高贵了?”
福安被戳中心事,精心画过的丝绒一样的眉毛因为怒气而飞扬起来,她忍着面上灼热的不适感将头颅高高昂起,为了不失面子,她毫不犹豫地撒了谎,“这是七太太送我的!她说我就配着这个颜色!”
巧儿能不知道福安什么德行?她却不想理她,只从鼻腔中冷冷地哼出一声。
福安却自以为得了理,咄咄道:“我福气是好,可哪儿如巧儿姐姐一样好?如今巧儿姐姐也不消太太裳了,如今躺在房间里还有丫头伺候,从吃的到喝的,只差拉撒没让人服侍了。只是不是我说,姐姐自以为得了个好去处,想来其实过地并不十分如意?”
她这些挑衅的话一出口,巧儿的眼刀子就狠狠地砸过去。
“好巧不巧,刚刚在外头听了些闲言,听说姐姐在二太太哪儿并不是十分得意?”福安继续说,她一边说一边笑,“可不是呢,身上烙着的奴才印子可是这辈子都消不了的,不光是姐姐把自己还当奴,二太太也只把您当奴呢!”
福安话还没说出来,一把剪子就擦着她的脸蛋飞出去,狠狠地坠在地上。福安吓地花容失色,惨叫一身连滚带爬地就走了,而坐起的巧儿仍保持着将剪子丢出去的动作喘息,姣好的面容上,露出可怖的表情来,几百种愤怒的火焰在她血管中燃烧,几千种反抗的意识在她胸膛中翻搅。
奴才?
她才不是奴才!
她已经是太太了,她是陆良又的太太!
愤怒着,忽而又想起一件事来。
白晓!
她早听说白晓和容香不合,当初自己嫁到陆良又屋里,就是因为她的百般阻挠,巧儿想着,陆良又那么之前疼她,势必是那么多的大礼早让她受了不待见!
这么想着的巧儿不知不觉中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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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下得雨也就那一阵儿,后来的一整个白日几乎分雨未落,可因为顾成勋,白晓也还是没能走到别的铺子去,她于是便抱着账单坐在柜台后面看,偶尔帮忙接些收账的活计。
顾成勋经过一天的相处俨然成了商铺中人模们的中心宠儿,虽然白晓看着他态度淡淡的,但他还是很受欢迎,有人甚至是问到他的婚娶问题。
“挺不容易的吧?”歇了店,晚上回去的路上,白晓这么问他,“这可比你做少爷来的难多了。”
顾成勋一本正经地说:“是有些,你招的员工都很难缠。”逆光下,他的眉眼有些模糊,但却依旧挺拔,白晓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刀削般的眉弓。
白晓想起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对顾成勋言语上的狂轰滥炸,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掩嘴道:“她们都是好姑娘。”
顾成勋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她们都没有恶意。”
“你晚上,还回去?”白晓问。
顾成勋一顿,他那张脸露出上不知是真的疑惑或者是他坏心眼的调侃的神情来,“不然呢?”
白晓,“……”
他们两个人回到租住的小院落的时候,山山正一脸丧气地蹲在门口画圈,地上因为下过雨而显得柔软的泥土被她整个翻起来。
“山山。”白晓轻声唤了一句。
小姑娘回过神来,一抬头,看见顾成勋的脸,连忙跳脚起来,沾了泥土的手指头指着顾成勋,舌头打结半天没支吾出一句话来。但从她发红的脸颊上看来,山山的心情并不是十分愉悦。
也不怪她,这一日可谓是郁闷至顶,早上起来看丢了顾成勋人不说,偏生又下起大雨,她心肠好,犹犹豫豫地担心对方是否淋了雨,可她又不敢随便出去找白晓,于是只好在这院子蹲了一天等顾成勋,看看对方会不会回来。
而现在,人也确实是回来了。
“我回来了。”顾成勋面无表情地看着山山,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