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
那是伏妖明珠。明珠积蓄天地之灵气,具有伏妖降魔,恢复灵力、保命的功效。更能探得所拥有之人精气的状况。而此刻,从李秋月身上掉下来的伏妖明珠晦暗不如往昔明亮,像幽暗里的一点星火,瞬息就要熄灭。
独孤修两手贴在宝瓶瓶壁上,脸孔几乎要贴到瓶壁上,眼睛瞪得滚圆:“高人?高人在哪里?”
须弥子并没有回应他,两手抱着怀里的李秋月,眸中只见责怪:“我不是让你保重自己?如此逞强,你若有个万一你让我……”
他想要说“你让我怎么活”,舌尖一转,道:“你让我怎么和师父交代?”
李秋月身体里逸出一道虚幻的影子,果然是卫小蛮。
独孤修急急喊道:“高人!高人你还好?”
卫小蛮脸庞虚幻,她转眼往他的脸上扫了一眼,回过来看着伤心又心疼的须弥子微微一笑:“师兄,不是我不想保重自己,他们逼你到如斯境地,我若再不现身,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们葬身海底?”
须弥子无话可说,横竖是他自己没本事。他恨恨的叹了一声,垂着眼睛不去看卫小蛮。
卫小蛮摇头,道:“师兄,现在不是我们泄气的时候,方才你也听到了,鲛人和大都的势力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这一去,必定会和大都的人提起我们,阻止我们进入皇城。到时告示一下,大都便会固若金汤。因此,我们必须在此之前赶到大都。”
“你是要让我带着他们,用法术……”
卫小蛮摇头:“你刚刚和鲛人大战,受了伤,又为阻止海水西流,动用了太多灵力。再御风,你会吃不消的。”
她说着,闭眼唤了一声,血灵再度出现。
“你担心我,怎么就不知道担心你自己?再这么损耗下去,我怕你,怕你会力竭而亡!”
“我的法力在你之上,更何况师父曾说过,十六岁生辰之前我会经大劫,在此之前我不会有事。我们要赶在鲛人之前进都城。否则,恐怕他们和大都内的势力联系上,到时候我们会连都城都进不去。”
“师兄,我的身体在马登山古树精那里,你去带我回来。我先带他们两个和李秋月进都城,明日酉时,我们在大都鼎来客栈二楼相见。”
须弥子知道她的脾气,犟是犟不过她的,只好点头道:“你把明珠带上,好歹让我安心。”
卫小蛮本想把伏妖明珠留给他,见他坚持,点头,将明珠含入口中,卷起宝瓶呼啸而起。
须弥子仰头看着血灵远远而去,抬手扶住胸口,再度吐出一口鲜血。鲛人的灵力果然不容小觑,没有半年以上,他是恢复不了的了。
卫小蛮带着独孤修、赵濯江和李秋月往大都去。独孤修贴在瓶子壁上,两只眼睛只管望着血灵修长的脖颈,抿着唇不说话。
赵濯江盘腿坐在瓶底修养,他方才也是受了极重的伤,此事觉体内有一股气流在上下乱窜,隐藏在他体内的七星宝剑像是失去了控制,不停的游走,伤及他的精气。
“赵将军可是感到心绪不宁,气流乱涌?”
赵濯江听到卫小蛮在和他说话,睁开眼,见到平躺在血灵背上的李秋月头顶上方出现卫小蛮的幻影。他点头。
“五行阴阳宝瓶有凝神静气,修复魂灵的功效,赵将军不必心急,只需放宽心来,抛却杂念,静心打坐,不消一个时辰就能恢复。”
赵濯江颌首,道了一声“多谢姑娘指点”,垂目再度闭上眼睛修养。
独孤修见到卫小蛮出来了,忙问:“高人,你哪里受伤了?等回到大都,我让我皇兄给你找最好的太医,一定将你治好。”
卫小蛮盘腿,腾空而坐,虚幻的脸上有一些些笑意:“景王殿下,我所受的伤,不是寻常太医能够治得了的。”
“那就找不寻常的太医!”
卫小蛮精神不济,灵力消耗太多,她的影像越来越虚幻。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她垂着头,微微闭着眼睛。
独孤修又道:“我以后也叫你小蛮好不好?你也不必叫我景王了,就叫,就叫独孤,或者叫修也行。”
卫小蛮强撑着精神回他:“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就这么决定了,你喊我独孤,我喊你小蛮。”
卫小蛮眼皮越加沉重,飞翔在空中的血灵速度也越来越慢,缓缓有往下坠的趋势。独孤修眼见她要闭上眼睛,两手紧紧握拳,忙又喊:“卫小蛮,你以为鲛人与大都何人联手,想要抓我?”
她听了,眼皮睁开,眸光虽不如之前明媚,却也不似刚才灰暗如大雨将至的天色。卫小蛮问:“难道你已经有了猜测?”
“我听赵濯江说,我是在孟丞相府中的密室内被找到的。孟丞相为我朝两代元老,对当今陛下登基有不可磨灭的功绩。但是,陛下近来诸多施政举措却也正是因为丞相而屡屡被九局否决。陛下意图改九局掌控朝政,左右皇帝决策的局面,但遭到丞相极力反对。甚至称病,以要告老还乡为要挟。”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干脆允了他告老还乡的请求?”
“朝廷之上,倘若孤军奋战,岂有敢和天威相抗横的勇气?”独孤修长吐了一口气道,“结党为朋,正是陛下如今最需要面对的困境之一。”
卫小蛮若有所思。她自小在楚丘山长大,对凡俗之事并不太了解。独孤修似解释得非常明白,在她,也是云里雾里。只不过潜意识明白那孟丞相对当今陛下的皇位是有极大威胁的。
“所以,你怀疑鲛人所联合的人,正是那位孟丞相?”
独孤修眸子一下子暗了下来,隐着暗色:“假如真是如此不错,马登山一役走漏风声,将我和赵将军击杀在山谷中的人,也只会是丞相的手下无疑。甚至,可能就是刚刚那两个不人不鱼的怪物。”
卫小蛮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摇头:“不会。如果真是这样,他没有必要把你关在五行瓶中。你已经死了,他想要一绝后患,最好的办法是用化魂水将你化为乌有。灰飞烟灭,不是比让你在无形瓶中休养生息来得更来得安全?”
“更何况,他给你下了沉睡咒。假如一切真是他所谓,那倒好了。”
卫小蛮微微仰着脸,目光投向远处:“沉睡咒一瞬千年,如果不是鲛人的血有唤灵的作用,你至少要在百年之后才会醒过来。那时,你的皇兄早已不在人间,九州,也必定是另外一番景象。很显然,给你下沉睡咒的人,把你关在宝瓶中的人,最终目的只是想要保护你。至少,对你是无害的。而对你无害,对独孤皇室亦不会有异心。”
独孤修愕然,他定定看着卫小蛮,刚整理起来的框架整个垮塌,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有一件事你可能猜对了。你和赵濯江,的确很有可能是被鲛人所害。”
她从看到赵濯江的那把七星宝剑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怀疑,一剑毙命,速度之快,剑法之高超,几乎可以说是剑人合一。按照他和赵濯江所说,他们当天的行踪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在他们所领的士兵中亦不可能会有有这样剑法的人,那就只剩下赵濯江一人,而杀了独孤修的人,也只会是赵濯江。
卫小蛮勉强闭了下眼睛,她的灵力快要支撑不住了,略往前一冲。血灵忽然坠落下去,独孤修和赵濯江在宝瓶里被颠得往后一倒。卫小蛮下定决心,使出最后的灵力,眸光一闪,念出一段咒语来,那宝瓶忽的发烫,内里蒸腾出无数气流。独孤修和赵濯江尚未反应过来,两人猛的浑身一个激灵,他两人居然站在了瓶子外面。
“这,这是……”赵濯江话还没说完,“嗖”一下,回到了李秋月体内。
独孤修感觉到身体一点一点鼓了起来,就和羊皮筏子似的。他低头看两只手,能看到虚幻的十指慢慢变得可见形迹。他又是一个“人”了。
“这支瓶子曾在我师父禅房里待过,后来叫贼人偷走了。能解它的,只有我和师父,这里离大都不远了……”卫小蛮还未说完,已消失不见。
独孤修忙上前连喊她的名字,赵濯江拦住他:“卫姑娘可能,可能……”
“闭上你的乌鸦嘴!”
独孤修一把推开赵濯江,往前走了两步,眼眶泛红。站了一会儿,他又退回来,瞪着赵濯江:“你认识路?”
赵濯江愣愣的,点头:“已可见皇城之卯,直往东走就是。”
独孤修又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东在哪里?”
赵濯江呼了口气,走过去拿手在天上一指,天边有半轮红通通的半圆正在奋力挣扎着往上拔。远看,就像是一枚咸蛋的黄,红得流油。
“又是一天,再过半个时辰,皇城的门就开了。”
早上的大都城门口,车如流水马如龙,独孤修和赵濯江一前一后。守城的士兵拦住他们:“干什么的?”
独孤修脾气上来,刚想表明身份,赵濯江忙上前拦住他,把身体往独孤修身上一倚:“奴家害喜,相公陪我进城买点儿蜜饯。”
“小娘子,娇惯得你!”
士兵流里流气的伸手在赵濯江屁股上掐了一把,大手一扬:“放行!”
赵濯江忍着恶心娇笑,和气哄哄的独孤修忙随人留涌进去。
“赵濯江你是不是当女人当上瘾了!”
走到没人的地方,独孤修嫌恶的把他的手从胳膊上拔下来,连连左右拍打着。
“王爷难道没有发现,城门处比之往日搜查更严了?”
他只顾着恶心赵濯江方才的举动,这会儿静下心来,独孤修平下眉目:“确实。似是在防着什么人进入大都。”
他倒吸口气:“看来那两个鲛人已经先我们一步进大都了。不过画像尚未下来,倒叫我们钻了空子。幸好小蛮有远见。”
赵濯江愁眉紧锁:“我看,我们不能去鼎来客栈等和尚了。”
独孤修道:“本王有一主意,你随本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