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方,独孤修和赵濯江虽已顺利进入了大都,然而大都内早就有天罗地网等着他们。
至于须弥子,他顺着卫小蛮所说,到马登山那一片古林里去寻找林子里的古树精。
相比深山老林,这里的阳气更重一些,但是对于受了伤的须弥子来说,还是够呛。此时是午时三刻,这片林子地处极阴,他若再不能找到卫小蛮,阴气侵入他伤口,是会要命的。
“树仙!树仙!”
他了土办法,嚷声喊了起来。
刚没有喊两声,身后树木移动,速度极快,将他团团围住。遮天伞盖把阳气聚集的日头挡住,须弥子被那阴冷的气流包裹住全身,他打了个寒战。
“在下楚丘山麒麟寺须弥子,来见树仙,寻我师妹。各位倘若知道我师妹卫小蛮的下落,还请帮忙指个路。”
他从怀中拿出一包粉末来:“此乃东海千年明珠碾磨而成的粉末,对各位有心修行的有增强修为的益处。”
他说着,扯开纸包上的绳子,把一包粉末撒了出去。
那树居然像是人一般簌簌发抖,好像洗了一个冷水澡似的舒坦,树冠摇得哗啦哗啦响。不会儿,又再度移动方位,放出一条完整的路来。
须弥子拱手道谢,顺着那条路往前走。
古林远看只不过占据马登山半面山坡的位置,似乎并不很大。但是须弥子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小蛮所说的那棵古树,他不禁要怀疑,是小蛮弄错了地方,还是刚才那些树妖带错了路。
正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走,还是就此打住另寻去出。赫然眼前一亮,刚刚还未见到有任何树木花草的前方出现了一棵十人合抱的大树。而在那树底下躺着一个人,身上笼着一层护体的银光,俨然就是他的师妹卫小蛮。
须弥子惊喜得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几步跑过去,挽起趴在老树根上的小蛮。
“师妹?师妹?”
“她内伤过重,灵力几乎耗尽。若非有灵珠护体,恐怕就要元神幻灭了。”
那树晃动了一下,发出苍老的声音来。须弥子仰头去看,这棵老树虽然其貌不扬,但盘根错节下隐藏的灵气,竟是如此惊人。难怪小蛮会喊他一声“树仙”,想来这棵老树离得道的日子不远了。
须弥子放下卫小蛮,双手抱着作了个揖:“在下须弥子,是卫小蛮的师兄。小蛮她为救人伤了元气,又遇上鲛人来寻难,险些丢掉性命,多亏树仙出手相救。”
这老树妖用自身灵力输入小蛮体内,帮助她恢复,须弥子是真心感谢的。
“老朽虽是树妖,但也知道知恩图报。若不是卫小蛮,马登山必遭海灭。老朽这些徒子徒孙也要遭了秧了。老朽不过略施援手,你既来了,就把人带走吧。”
“我还需带她赶往大都,树仙的恩情,我兄妹二人铭记在心。”
须弥子抱起卫小蛮,又对老树妖弯腰致意,他抱起卫小蛮,御风赶往大都。
此时的大都已到了将要关闭城门的时候。须弥子在接近城门不远的地方下来,抱着卫小蛮,正要过去。听到边上出城的人嘟囔:“现在进城怎么这样麻烦?我挑一担柴禾进城去卖,来来回回搜了多少遍不说,一会儿说我柴禾里藏了什么,一会儿又说我长得像谁。”
另外一个人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早上从宫里来了旨意,说是有人假扮景王和国师,要抓他们,谁让你是个光头!不怀疑你怀疑谁?”
“不会吧,我今天早上进城还没听见有这消息。”
“啧,老兄我骗你做什么?你今天早上进城的早,我晚你一步,那告示就是我进城那会儿到的守城将军手上!就在那里贴着呢,你自己看去!”
须弥子跟过去,果然在城门边上看到两张告示,说是有人假借出家人的名义招摇撞骗,一旦取得百姓的信任就进其家中,滥杀无辜,委实可恶,让所有人都警惕设防,见到疑是画像中人的,及时向金执吾和京兆尹处禀报。
须弥子瞪大眼睛看着画像里的人,不正是他和李秋月两个人吗?他低头一瞧自己身上的衣裳,这一身走过去,别瞧脸,立刻就要被关起来的了。
须弥子拉住一个出城的庄稼汉,给了对方一块银锭子换来一身短打,匆忙换好,眼见着城门要锁了,他赶紧又溜达到城门边上,瞅着周边有什么可以怎么往脑袋上再遮盖一盖,城门守卫就瞧见了他。
抬手一指,粗着嗓门就喊:“喂喂,你进不进城?不进可就关门了啊!”
须弥子跺了跺脚,脑袋里一转,他把脸往城门上使劲儿一蹭,蹭了一鼻子灰,污着脸走过来。
“怎么回事儿?”
“在下是个烧锅炉的,媳妇儿生了病,急着进城找大夫。”
城门守卫两只眼睛精光一样的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打转:“烧锅炉把头发都给烧没了?”
须弥子窝囊的垂着头,低声下气道:“这不是天气热,媳妇儿嫌臭,拿了把剪子就给绞了,还是前天的事儿。我刚瞧见说现在出现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和尚,要拿人,吓得也不敢过来。”
他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还把告示上的话挑明了说,倒把守卫的戒心卸掉了三分。
“怕也得检查!把你脸上的灰擦干净了让官爷瞧瞧!”
须弥子磨磨蹭蹭,见那守门的像防贼一样防着他,没奈何,只好把卫小蛮放下来,求道:“官爷替我扶一扶我媳妇儿,我这就擦。”
卫小蛮还未醒,又长得一副秀丽楚楚的模样,那守卫两只眼睛从须弥子脸上调过来,盯着卫小蛮精致的小脸就要上手。须弥子忙往前一步拦住。
“干什么?”
须弥子火得恨不得给他点儿颜色瞧瞧,憋着一股气,他还得勉强扯嘴笑:“我媳妇儿是肺痨,怕冒犯官爷。”
一听是肺痨,那守卫惊得脸上血色都退了,把卫小蛮往他身上一推,叫道:“肺痨你还让官爷扶她,你是诚心想要官爷的命!”
须弥子牙根搓得发酸,就快要憋不住,就听顶上有一个貌似是他们头头一样的人物在喊:“还没好?换班,去喝酒了!”
那守卫被须弥子这么一下,迫不及待要去换衣服洗手,像赶瘟疫似的赶着须弥子:“走走走!丧气的玩意儿!”
须弥子低头哈腰连道了几声谢,抱着卫小蛮进城。
傍晚的大都遍地似洒了一层金粉,人们就在这金色的世界里来来去去。须弥子还是第一回来大都,抱着卫小蛮,眼睛一时有点儿移不开。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突然,静谧有序的街道上冒出一声惊呼,然后是马蹄杂乱的声音。
有人在喊“惊了马了!快跑啊!”
须弥子也是刚才走神,这会儿,那马驮着一个娇小的人儿已直往他脑门上踏来。边上的人群都道这一下是要血溅当场,被马蹄踏破脑袋了,一个个闭上眼睛不敢看。须弥子抱着卫小蛮左腿踢打右腿,不过瞬息之间,那马蹄堪堪擦着他的袍角过去飞过去了。
他边上的吐出一口长气,像是自己劫后余生一般,拍着他肩膀感叹:“老兄,好身手!”
须弥子一躬身:“三脚猫功夫。”眼睛瞥见那马上的人,模样恁的熟悉。
那马上的人也瞧见了他,孟宝宝眼睛一亮,是晚上独闯丞相府的那个和尚!她刚回身再看一眼确认,惊马一个颠婆,她忙伏下身体,控制住缰绳。
“幸好你有两招,否则……”路人对着他翘了翘大拇指,“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须弥子道了声“谢”:“九州律法不是有行人较多的街道上不准许纵马而行的规矩,刚才那个人是谁,居然如此嚣张,不怕金执吾来把她拉了去关进大牢?”
“嗨!”路人叹了一声,“律法是用来规定我们老百姓一言一行的,对他们那种达官贵人就是一张废纸!你知道她是谁?人家是孟丞相的千金!”
千金?须弥子眼前出现一个扎着道士头,身板似发育不良的小姑娘。
忽然,他怀里的人动了一下。
“这是你媳妇?她好像醒了。”
须弥子忙低下头,果然看到卫小蛮慢慢的睁开眼睛,他欢喜的喊了一声:“师妹!你觉得怎么样,可还好?”
血灵带着独孤修等人到了大都不远处,实在支撑不住,回到了她的体内。亏损太过,如果不是有老树妖的灵力帮助她恢复,和灵珠护体,只怕她十天半个月都醒不过来。
卫小蛮仍旧觉得身体虚弱,她现在和普通人无异,除了一双阴阳眼并未受到影响之外。
“我们找个地方先歇息一会儿,然后再去找那两个家伙。”
须弥子扶住她,卫小蛮握住他的手:“我能感觉大都之内隐藏不发的阴暗气流。师兄,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们两个。”
“他们又不是小孩子!”
卫小蛮还要说什么,就听到边上的人道:“今天是盂兰节,早点儿回去,百鬼夜行,别在路上逗留。”
卫小蛮看了看须弥子,须弥子看着半边西沉的太阳,叹了口气:“好吧,我们现在就去鼎来客栈。”
卫小蛮扶着他的手往前走,须弥子道:“我方才看到孟丞相的千金,往来频繁的行人街道上竟然纵马疾驰,简直不把九州律法放在眼里。我看这背后搞鬼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没跑的了!”
“师父常说,一叶障目,师兄,我们应该再谨慎一些。事关九州百姓安危,一旦我们猜错了,就不仅仅是落入别人的圈套这样简单。到时候赔上的不单是我们两个的性命,也许还是会九州无数百姓的性命。不管是外来的战争还是朝廷内波谲诡异的争斗,最后受苦的都是百姓。”
“师妹,我发觉你变了很多。你长大了。”
小蛮笑了:“师兄,你也会长大,我们都会长大的。”
他点头,看着她走到前头,有句话没说出来。他希望她一直都是楚丘山上一打雷就吓得直喊他名字的小姑娘,他不希望她长大。
鼎来客栈的旗帜就在眼前,卫小蛮高兴的回头喊他:“师兄快点儿!就在这里!”
她刚说完,一个疯子突然冲过来,扣住卫小蛮的脖子,左手拿着一把刀胡乱挥舞:“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