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真疼。
眼皮困乏得如有千斤重,酸涩的眼睛好不容易睁开了一条缝隙,我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一片白茫茫,事物都变得模糊,出现了好几层重影。
我这是在哪?
我死了吗?
还是在做梦?
我浑浑噩噩的想着,身体传来阵阵无法忽视的疼意,那疼完全忍不了,我无意识地发出了几声哼哼。
忽而有一只温热的手落在我脸颊上。
粗粝的指腹轻轻地摩挲我的皮肤,我怔了怔,用尽力气睁开眼皮,有些惊喜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你……真的醒了?”
他好像不开心,两条浓黑的眉毛皱得快要打结了,表情也好悲伤。
是因为剃成光头不帅了吗?
还是因为我要死了?
我犹豫着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变成光头…也很帅……”
滴答滴答。
怎么会有水声?
我脑子一懵,想不通为什么会有水滴到我额头上?
“奇怪,下雨了吗?”
摸着我脸颊的手开始颤抖,我感觉越来越困了,死撑着不想闭眼。当意识到真正的死亡来临后,我深深地后悔以前说过的活。
我怎么可能不怕死?
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我非常想再见关馨一次。
我不要闭上眼睛!不要!
视线逐渐的模糊,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
然后这团黑影好像距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亲吻住我的唇,那双幽深的桃花眼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从他眼里看见了喜悦以及泪水。
他哭得可真凶,简直称的上是泪如雨下,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那么能哭,把我脸都淋湿了。
直到生命开始走到尽头,我才恍惚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背叛了我的理智,沦陷在这个坏男人身上了。
我们最开始都是虚情假意,明明说好了要携手合作,却一步一步走上了自相残杀的道路。他用最恶毒的话骂过我,也用尽了手段把我拘禁在他身边。
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十年前亲自设计我和我母亲的悲剧。
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动心?
我明知道他心肠狠毒,为人阴险,为什么还是动了心?
也许是因为他的皮相,因为那些动人心弦的情话……
我太累了,仅仅只是一番思考,却耗费了有的精力。我不愿再去想动心的原因了,反正他永远不会知道。
因为我不会告诉他。
闭上眼了以后,我就失去了意识。过了没多久,耳边模模糊糊了听见有人在说话,我意识又清醒了。
“别担心,是正常现象,她失血过多了,虽然抢救及时,但她身体也亏损的厉害。”
“她醒了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吧?”
“暂时不会有,她求生的欲望还是很强,你也该好好休息了,就没见过你阖过眼。”
什么鬼啊!
我不是要死了吗?!
……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精神好了很多,能清楚的看见自己在的地方。
医院病房。
我努力地偏过头,茫然地看着自己左肩上缠着的厚厚绷带,右手根本无法抬起来。我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得到手腕位置也缠了一层绷带。
竟然不是幻觉?
也就是说我把顾淮赶出去不久,顾淮母亲文婉找上门来了。我当时身体反应很不对劲,绝对是服食了那种药物,至于没有产生幻觉,我想应该是因为感冒。
我再次仔细地感受了自己的身体,确定受伤的地方只有两处后,我就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文婉没有当场杀死我?
是被阻止了吗?
谁救的我?
静谧的房间里倏地响起了开门的声响。
我微微偏头,视线捕捉到站在卫生间门口的顾明哲,他身体僵硬,瞳孔骤然瑟缩,下一秒,大步流星地朝我奔来。
“你醒了?!”他惊喜的喊道。
我看着他明亮如炬的眸子,脑子里立刻就浮现了第一次醒来时的情景,顿时觉得十分尴尬。
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生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感慨,当时的脑子是坏掉变成智障了吧?
“你怎么……不说话?”顾明哲有些着急,眉头紧蹙,手伸出来,轻柔地摸着我的脸颊。
我下意识躲避他的手掌,连视线都挪开了,暂时不想与他对视。脑子太乱了,我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忘掉才能冷静面对他。
不然就太尴尬了。
“今夏,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饿了吗?还是想要喝水?”
没想到的是我还没有理清思绪,顾明哲开始紧张了,锲而不舍地追问了不到一分钟,他得不到我的回答后,果断按下了护士铃。
穿着白袍的医生很快进入病房给我检查,态度谦和的跟我说:“顾夫人,根据我们的检查,您的声带很正常,没有受损。您能简单的吱个声吗?”
“抱歉,我伤口疼,不太想说话。”我边说边用余光瞅了一眼顾明哲。
他听见我的声音后,脸上表情忽喜忽悲。
“那我们就不打扰顾夫人休息。”医生跟我说完,转身又跟顾明哲说:“顾先生,贵夫人身体情况一切正常,胎儿也没有任何问题。她的伤口在愈合期间,我们是不能给她服食止痛药,只能顾先生你多辛苦一点,多开导一下夫人。”
“嗯,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离开后,顾明哲站了一会儿,没有走向我,低着头,脸色晦暗复杂。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他才抬起头,脸上扬起悲哀到极致的微笑,“如果你不想看见我,你可以说的……你可以放心,我再也不会逼迫你了。”
我一愣,心情烦闷得不到疏解,看见他的笑容后,微微有了几分愧疚。
刚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他走后,我烦得不行。越是冷静,越是烦燥。
啊!
我要静一静!
我根本冷静不下来,情绪十分低落,竟然隐隐开始怀念起大脑兴奋的感觉,那种感觉会让我忘掉痛苦,得到平静,睡着了就不会痛,不会烦……
生出这样的念头后,我整个人都震惊了。
一个残酷而又严重的事实摆在我面前。
我对那种药……终于上瘾了。
不!
我情绪越来越烦燥,身体出现了不受控制地痉挛,完全抑制不住脑海里的贪恋,甚至我是自虐般的翻滚身体,想用撕裂的疼痛来保持清醒。
可这根本就没有用,我控制不了。
顾明哲闯进来的时候,正是我最狼狈的时候,我嘴唇都咬出血了,冷汗涔涔,身体蜷缩起来。
“今夏!”顾明哲摸着我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将我身体扶平,“不能乱动,你伤口又出血了,先忍一忍,等伤口愈合了就不会再疼了!”
我皱着眉看顾明哲,心里出现了一道声音,他有药,他手里有药!
“不…不可以……你给我出去!出去!”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么狼狈,他在这里,只会影响我的意志。
“什么不可以?今夏,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你不跟我说,我就不出去!”
我发着抖叫嚣道:“出…出去……”
顾明哲气恼的大喊一声,直接喊出了我的本名。
“杨诺!”
我死死地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心情愈发烦燥,脑海里不断浮想令我痛苦的事情。
“别再咬了,你嘴唇都已经咬出血了,把嘴张开!”顾明哲抓住我的下巴,手指用力掰着我的下颌骨。
我被迫张开了嘴,无法再阖上。可这根本不能缓解我的痛苦,我牙齿在拼命地想要咬下去,他眸光一暗,抬起手背放进我嘴边。
“你要咬就咬我的手!”
在剧痛中,我意识是涣散的,无法进行思考。我狠狠地咬住顾明哲的手掌,口水从嘴里流淌出来,不止是嘴,就连鼻子里也冒出了鼻涕水。
全身没有一处地方不疼,我难受的眼角都浮出了泪花。
“杨诺…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忍过去就好!真的…伤口疼……只要忍过去就好了!”顾明哲也许是发现了我异于常人的反应,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恐惧。
怪不得六叔警告我绝对不沾上这种东西,这东西一旦服食成了瘾,没几个人能抗得住发作后的痛苦。
这种痛苦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耗尽了力气,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我又一次清醒,错愕地发现顾明哲正拿着热毛巾在给我擦身体,而我身无寸缕。
我脸上的温度瞬间变得滚烫,不用想,就知道有多红。
顾明哲挑了挑眉,热毛巾擦着我的腰,唇角勾起戏谑的笑:“哟!居然会害羞了?”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
顾明哲拿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眼睛没瞎啊,怎么会看不见?”说着,放下手里的热毛巾,拿着了一套新病服给我穿上。
“为什么会是你来做这些事?”我话里隐隐有怨气,“你不会请个护工吗?”
“我老婆的身体,只有我能看。”顾明哲说的理所当然,小心翼翼地挪动我的肩膀,将病服给我穿上。
“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书的签字了。”
顾明哲笑了笑,极尽风流,“孩子他妈,别闹了,乖,赶紧把衣服穿上吃饭!”
“……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