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诡异的寂静。
就在陆曼以为江如月不为所动,想要继续游说她的时候,终于听她开口问道,“哦?听你的意思,是有什么想法?”
陆曼敏锐察觉出江如月的话不对,话音一转笑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其实还是担心子州,我不想他被人骗了。”
江如月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说说你的打算吧!”
陆曼偷瞄了一眼江如月的表情,瞬间就明白现在不是她端着的时候,当下就说道,“其实也不是我有什么打算,而是我觉得,为了子州好,我们不能再叫清清再留在他身边了,更何况她现在的病情……”
江如月正在翻土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头,看着陆曼,眸光幽深,“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她是你的妹妹。”
“你觉得在她这个时候做出让她离开子州的决定,真的合适吗?”
江如月的一句反问叫陆曼僵在原地,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曼当然知道纪清和是自己的妹妹,正因为知道,才更加不能容忍。
天知道她听到那一声又一声的妹妹,是多么刺耳。
只见陆曼笑了笑,眼底隐约闪烁着泪光,“我何尝不知道她的苦?她是我的妹妹,在知道这个真相之后我高兴了许久。可是人心总是偏的,说句不怕您见怪的话,我和纪清和感情再深,也只是这段时间,我们毕竟没有一起生活过。相对来说兰家却是我生长的地方,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亲人,所以我只想子州好好的。”
江如月听罢,沉思许久,“看来你是要大义灭亲了。”
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陆曼只觉脑海中有什么划过,但还不等她抓住就已经消失不见。
“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也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只是子州对清清一往情深,不管她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病,我都不能分开他们。你回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江如月说这句话的样子太过严肃,陆曼信以为真,当下就急了。
“妈!您这样是要把子州毁了啊!”陆曼一脸着急,“您有想过以后吗?有想过如果他们有孩子了,万一孩子也是这样呢?那兰家可就真的完了啊!”
江如月放下手中的铲子,视线落在陆曼身上丝毫不留情戳破陆曼的伪装,“我知道你为什么会一心想要纪清和离开子州,只是你要明白,子州当初放弃你是因为他真的不爱你了,现在不一样,子州他爱清清,就算我们人为分开了,子州也不会放弃她。他不但不会放弃纪清和还会记恨我们,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冒险,不论从感性和理性来讲,我都不能替他做这个决定,就算是要放弃,也是子州亲自开口。”
“至于你说的,我已经说过,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到你提起。”江如月说道这里,突然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给纪清和吗?”
陆曼垂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握紧,她紧紧盯着江如月。
只听江如月缓缓说道,“纪清和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从来不会询问别人的感受,哪怕那个人是兰钺生,她也不会告诉,她只会跟着自己的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大家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落幕。”
“比如今天这件事情,如果是纪清和,她会一声不吭的想方设法逼走对方,等人发现时已经水到渠成,回天乏力。”她看着陆曼,“所以,这就是你和纪清和最大的不同,从这个角度来说,你输给纪清和,一点都不足为奇。”
江如月的话叫陆曼脸色一白,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眸光紧缩。
“你回屋去吧。”
陆曼走后,江如月才抬起头来,她看着花盆中的秋海棠,眸光中思绪万千。
做人好比这盆海棠,一枝独秀难免会得意忘形失了分寸,还是万花齐放的好,有了竞争才会有压力,才会更加努力生长,人亦是如此。
这时,一旁的吴妈终于走上前来,在江如月身旁站定,问道,“夫人,您是故意的。”
吴妈用的是肯定语气。
江如月浮起一抹笑意,“静好,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思通透。”
吴妈并非一个厨子这么简单,她原名是吴静好,曾经跟在兰家老太爷身边,是在兰钺生的父亲去世之后,老太爷为了以防万一,担心兰家人对江如月下手,这才叫吴妈跟着江如月。
吴妈闻言,眉头微皱,“可是如果少爷发现了怎么办?”
陆曼将纪清和离过婚的消息告诉江如月,无非就是想通过江如月的手除掉纪清和,却不知江如月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而被蒙在鼓里的陆曼硬生生被人看了一场笑话还不自知。
但是江如月知道陆曼不会死心,所以才会在最后故意说出纪清和比陆曼强这句话,她这话有很大诱导的成分在里面。
相信嫉妒纪清和许久的陆曼听后,一定会私下行动,逼走纪清和。
而这也是江如月想要看到的,她确实想要纪清和离开,但她不能亲自跟兰钺生讲,否则儿子会恨她,既然如此,陆曼自己找上门来,她也不介意借她的手用一下。
吴妈口中说的就是怕兰钺生发现,陆曼的背后有江如月推波助澜的作用。
江如月却不担心,“你放心,陆曼本就记恨纪清和许久,这件事不会有差错。”
她说完这句话,笑容收了几分,“只是陆曼这孩子,终究还是走上了错路,我没想到她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如果陆曼还是小时候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今天的她怎么舍得利用陆曼呢!
吴妈想了想,说道,“她心有不甘,也是常理之中。”
闻言,江如月叹息一声,“当年陆家来要人,我知道虽然错在陆承和身上,是陆承和意识不清强占了温华的身子,纵然如此陆家还是不会放过温华,他们不允许陆承和身上出现这个污点,想要除掉温华。温华从小就跟着我,又救过我,我不惜拼上兰家也要护着她们母女两。在陆曼出生以后,一切吃穿用度我都比照兰家千金大小姐,尽量让她衣食无忧,为此老太爷不知找了我多少次,说我不能因为一个私生女坏了规矩。可是我不能,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明知道老太爷不喜,我还执意抬高了温华的身份,更是对陆曼有求必应。因为外面不堪入耳的传言,我知道这孩子从小委屈,她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她回到家我就补偿多少给她,包括她和子州谈恋爱。”
江如月说到这里,语气满是沧桑,“可惜,这个孩子心思不正,竟然再三怂恿子州是非不分,想借子州的手除去兰家那么多的人,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她的野心和报复心大的叫人害怕,非但如此,还想通过子州掌控整个兰家,这样的她我怎么能忍?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她并没有被遗传到陆家的那个病,但是我还是用这个借口逼他们分手,因为我想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我想着她那个时候年纪太小,难免被人误导做错事,或许改改就好了,只可惜……”
“后来,景逸要娶陆曼,我知道景逸的性格,看似对谁都温柔多情,实则最是心狠手辣,这点连子州都比不过,所以我没有阻止他们,我知道只要有景逸在,陆曼她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但她终究还是不思悔改。”吴妈听到这里,接过江如月的话茬,说道,“夫人您因为温华而做了太多让步,您需要明白,温华是温华,陆曼是陆曼,不能相提并论。在兰家,最不能感情用事。”
江如月闻言,沉默许久,“是我错了。”
吴妈笑了,“您没有错,您只是太心软。”
“那你说,子州和清清的事情,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吴妈垂下眼睑,江如月已经诱导陆曼想逼走纪清和了,现在还是拿不定主意,也难怪当年老爷子说江如月有铁血手腕,却没有铁血心肠了。
眼前划过纪清和那张沉静如水,波澜不惊的侧脸,吴妈开口说道,“这件事您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不过,您要是问我的看法的话,我个人认为少奶奶是个难得心思透亮的女子,陪少爷正好。”瞥见江如月忧愁的脸庞,她话音一顿,笑道,“当然,少奶奶的病情委实是个隐患,只是我曾听老爷子说过,这种病还是可以治愈的。”
江如月听罢,许久才说道,“难得听你主动开口替哪个人说话,看来纪清和确实不同一般。”
吴妈是什么样的人,浸/淫兰家多年的老狐狸,而短短几个月时间,竟可以为纪清和说好话,足见纪清和手段非同一般。
吴妈却笑了,“您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偏谁向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相信少爷,能被少爷看上的人定然差不到哪里去。”
“当年子州对陆曼也要死要活的。”
“那年当年少爷意识不清,思绪混乱,谁都不认识,就认识陆曼。但如今少爷最清楚不过,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以我相信他。”
闻言,江如月沉默不语。
半响才说道,“这件事先这样吧!”
吴妈秒懂江如月的意思,这是任由陆曼继续去动手了,思及此眸光掠过一抹担忧,就是不知道那个女子,会作何反应了。
“这件事之后,子州肯定会对陆曼发难,到时候你着手去办吧。陆曼回国也有些时日,该回去欧洲了。”这是要将陆曼彻底放弃了。
“回头打电话告知景逸一声,那个孩子最有分寸,更不会感情用事,所以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听到兰景逸,吴妈也不禁心中一寒。
兰景逸恐怕才是整个兰家最没有心的人!便是对着甜甜,也不见有过好脸色,陆曼此次回去,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不过,对于江如月的安排,吴妈甚是赞同。
……
在陆曼动手之前,江如月还是见了纪清和一面。
这天,难得出了太阳,纪清和下课出了校门,在看到兰家的车听在校门一侧的小道上时,微微愣住。
车里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只是她没有想到江如月会找到学校来。
正想着,便见车门打开,江如月从车上下来。
纪清和快步走上前去,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雅沉静。
江如月眼底划过一抹可惜,倘若不是她的病,到目前为止,当真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够配得上子州的人了。
正想着,纪清和已经在面前站定。
她看着江如月,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尊敬又亲切,带着一丝恬静淡然,叫人莫名心生好感。
“妈,您可是来找我的?”
江如月点头,“这里人多,上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