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珲卷
没人知道凤可儿在想什么,她回来之后,该吃吃该喝喝,可是凤家人不敢放任她一个人在家里。
回了凤家老宅。
大家陪着她,她也无所谓,没人敢问她发生了什么,怕一问,她就要崩溃了。
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白斐然,怕一提,她就想起那些伤心的回忆。
甚至,但凡电视里放到蜡笔小新时,大家一定会有默契的换台。
陈世杰来过几次,神奇的是,陈世杰对于死亡谷的记忆,也是一片空白。
大家提心吊胆的,陪着她过,然而凤可儿却像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小姐一样。
该干嘛干嘛。
如果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凤可儿急速而下的体重,和变尖的下巴。
云其语知道的清楚,凤可儿回来之后,没有安心睡过一次。
每夜经过她的房间时,都能看到房间的灯光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第二天见到她,都是乌青的黑眼前和泛红的眼睛,还有令人心疼的强颜欢笑。
以及绝口不提死亡谷的一切,以及白斐然。
似乎那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又突然消失的云淡风轻的人,其实根本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一样。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好,如果她大哭大闹要死要活或许还好,然而她没有。
太过正常有时便是不正常。
云其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劝,一个人如果对外界完全封闭的时候,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
而凤于飞却很沉得住气,他说人生有些坎需要迈,有些路需要自己走,我们不能看着她一辈子。
凤可儿一路太过平顺坦荡,从小我们对她要求的也太少,总要有些挫折考验在那里。
我们只要陪着她熬过去就好。
七天后。
夜里,云其语经过凤可儿的房间,只看到亮着的灯光,却没听到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她心里一惊,这多少个日子,凤可儿夜里的键盘声从未断过,而今却没有,会不会出了事,急的她踹了门。
才看见凤可儿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床边放着打开的笔记本。
她尖尖的下巴埋在臂弯里,从前眼睛就大,现在脸上干脆就只能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睛了,却没了昔日的光彩。
一看见云其语进来,凤可儿抬起脸,迷蒙的看着她,像是暗夜里迷失方向的小船一样,充满孤独无助,低低的呢喃。
“妈,我写完了……”
这一瞬间的神情刺痛了云其语的心,那个当妈的看见女儿这样,也是心疼的厉害,何况自小就对凤可儿宠爱的云其语。
对这第一个孩子,又是这个计划之外的孩子,她一直觉得感激。
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够死而复生,是凤可儿冥冥之中的庇佑。
所以她一向纵容凤可儿,但是此刻,她却觉得,这种纵容,到底时好时坏?
有时过度的溺爱便是害了她。
但是此刻,凤可儿愿意露出这样无助的一面,也许,也许这是一个契机,代表她能走出来的契机。
“……什么?”她轻轻走近,将凤可儿拥在怀里,想听听她的心里话。
“我和小白,我已经写完了,不知道写什么了……”凤可儿瘪这嘴,半哭半笑的,似乎很是发愁这个问题。
云其语心里一酸,看看打开的笔记本,大致扫了一眼,都是她和白斐然一起的日常。
她终于明白,支持着凤可儿这几天熬过来的动力是什么。
“妈,我能写的都写完了,不知道在写什么了……”凤可儿扑闪着大眼睛,彻底的迷茫无助的感觉。
“我总想着,我边写边等,他总会回来了,可我都写完了,他也没回来……”凤可儿眼神落在屏幕上白斐然三个字,只觉得眼睛刺痛的厉害。
等了那么久,他还是没有回来。
还是食言了!
她把他们认识的过往都写了下来,事无巨细,一点一滴,她很怕,没有人再提起白斐然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会忘记了。
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的出现。
“妈,我该怎么办?”凤可儿带着哭腔的问着云其语,像是小时候在幼儿园被欺负了,委屈哭诉的神情。
“我到底该……怎么办?”她终于喊了出来,终于觉得崩溃了,她忍了多日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溃不成军。
以为自己很坚强,其实不过都是伪装。
“妈~”凤可儿终于压抑的哭了出来,扑在云其语怀里,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
刚开始还是小声的哭,后来压抑不住的,大声哭了出来。
凤家老宅里,哭声大的回荡在每一个角落里,让每个人心里都一抽一抽的犯疼。
门外凤家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提了多日的心,终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能哭出来,那便是没事了!
我们都太年轻
快乐和伤心
都像在演戏
一碰就惊天动地
————
吱呀一声,凤可儿推开很多天不来的小窝。
窗明几净,没有因为没人来就落了很多灰尘,她走时桌上的撕开的零食,饮料瓶还在那里,像是从未有人走过。
鱼缸里两条接吻鱼追逐的起劲,然而怎么都亲不上,她看着不由得一笑,以前白斐然有时能在鱼缸边看一天,就为了等两条鱼接吻。
阳台上的躺椅静静的摆在那里,阳光很好,照的躺椅暖烘烘的,可惜那个爱晒太阳的人却不知道在哪里。
她站在门口,看着阳台上温暖的阳光,忽然又觉得眼眶热热的。
可她昨晚才大哭过一场,不想再哭了。
她昨晚哭完后,好好的睡了一夜,前所未有的熟睡,什么都没梦到,直到天亮。
第二天醒来,看到所有人欲言又止的时候哦,她才发现,她妈妈这几天很憔悴,他爸爸眼睛也是泛红的血丝,而凤一鸣干净的下巴上,也是胡茬子。
在她觉得一个人孤身面对整个世界的时候,她的家人也在用另外一种方式,陪着她一起熬过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孝顺,很对不起他们,为了一个人,却让所有人陪着她一起疯狂。
她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画了个淡妆,结果又让大家大惊一跳,以为她这是要寻死的时候,她才笑着叫他们放心。
“我不会寻思的,如果死了,小白的牺牲就没意义了!”
“我只是想回去等他,万一他回来的话,我怕他找不到我!”
其实一鸣和她妈还是不同意,但是凤于飞拍了板,同意她一个人回去。
凤于飞只是说,我的女儿,不会让我失望的。
所以她回来了,她想了想,进家门的第一件事,是挽起了袖子,打扫家务。
然而在她刚收拾了一下桌子时,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什么。
转头,定定瞧着阳台的躺椅。
躺椅还是那个躺椅,只是却多了一样东西。
那莹润的光泽,刺疼了她的眼睛。
她突然,泪如泉涌。
躺椅上,那只貔貅手链,反射着阳光的光泽。
她明明记得,这只手链她走时给了陈世杰,而今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呢?
是不是老天怜悯她,终于给了她一点希望?
她心中惊喜若狂,却又压抑着,害怕这不过是镜花水月,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直到走近了一看,的确是那只手链,然而,却满是裂痕。
她拿起来,细细摩挲,裂痕布满了白玉貔貅,曾经憨厚可爱的小貔貅,而今却满身伤痕。
她仔细的看着,任凭眼泪打湿手链。
泪眼模糊中,她看着那只憨态毕露的小貔貅,突然心念一动,抓着就冲了出去。
————
宝来坊。
七宝斋。
头次踏足这里是和白斐然一起,第二次踏足这里,却是为了白斐然而来。
“单老板,这个能补好吗?”她拿着手链,也不管人家记不记得她,劈头盖脸就来了一句。
好在单老板也是生意人,成天三教九流的人也是接触的多了,奇奇怪怪的客人也是见多了。
他眯眼一瞧,凤可儿长得好,又和白斐然一起救了他一命,他当然记得。
只是这突然的一问,叫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凤可儿急的要命,似乎很执着这个答案。
他拿过手链仔细的端详,略一沉吟,“有点难!”
“真的?麻烦你再看看,这对我很重要!”凤可儿急的都想哭了。
他看凤可儿神情紧张,似乎当真很在意这个东西,又拿了放大镜仔细的看了看,才肯定的回答,“修不了。”
“……”凤可儿一下跟跑气的气球一样,瞬间垂头丧气的,瘪这嘴大概下一刻就该哭出来了。
单老板看不得女孩子哭啊,只能搓着手解释,“这要是从外面碎的还好补,但是你仔细看看,这是从里面碎的啊……”连他都有些纳闷,怎么能做到从里面碎成这样。
打在阳光底下,借着明亮处仔细的看。
明媚的阳光透过破碎的裂痕被剪碎成斑驳的光线,无数条裂痕纠结交错,像是经纬线一般的遍布整个玉身,与暖黄的光线奇异的融合在一起,产生了颜色的变化,像是……
“碎成这样,应该早裂了啊”,单老板越看越觉得这东西有点蹊跷,咂这嘴的仔细研究,“仔细看倒挺像是人的奇经八脉的感觉。”
随即又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奇经八脉?
凤可儿听得讶异,也就这阳光仔细一看,裂痕却是红色的,像是缓缓流动的血脉一般。
单老板努着嘴,“是不是?这个玉倒是奇怪,白色的玉怎么会有红色的玉髓呢?”
玉髓这东西,就是玉石的精华,一般人买玉还是买翡翠,都要看有没有玉髓,也就是俗话说的买活玉,活玉指的就是里面会流动的玉髓,而死玉一般是没有或者是不会动;的。
所谓的人养玉,玉养人就是这个意思,玉石经过人长期佩戴,那些玉髓会逐渐生长,与人的新陈代谢息息相关。
戴久了,人的气血也会旺盛,而玉髓也会增多,玉的颜色也会更好。
比如一般人戴的玉镯子,里面像是碎絮一般的黑色,或者绿色的东西,就是那个。
“我见了这么多的宝贝,还没见过这么稀奇的玉,你是从哪得来的?”
凤可儿听得纳闷,“这东西不是你给小白的?”
单老板一脸蒙圈,“我这是第一回见,别说笑了,这么好的东西,我可舍不得给人!”
又拿了过来细瞧,越看越觉得稀罕,又突然起身去了里间。
凤可儿有些纳闷,结果没一会,单老板突然捧着一本看起来旧的发黄的书跑了出来,跟她兴奋的开口。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还要先卖个关子。
凤可儿觉得奇怪,很是配合,“这不是貔貅吗?”
单老板有些高兴地语无伦次了,激动地指了半天才开口,“这是白泽珲啊!”
“……什么?”凤可儿听得不知道怎么反应,为什么提到白泽?
他说的白泽是她理解的那个白泽吗?
“是白泽,不是貔貅,你看是有翅膀的。”
“翅膀?”凤可儿接过来细细的看,的确肋下有一点突出的痕迹,但是说这是翅膀有些牵强。
她其实想要相信,但是她不敢相信,她还想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这不是自己的牵强附会。
“是啊,你看还有角,貔貅哪来的角?”单老板指着一处突出的凹痕,说是角好像也行!
凤可儿接过来看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所以,这真的是白泽?上古神兽白泽?”说的极缓极慢,怕一切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是,只不过这东西一般用作白泽枕,或者白泽图,很少见这样的……”单老板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翻着书。
所以也没注意凤可儿嘴张了又合,似乎需要不断的呼吸来平静自己纷乱的心绪,她捏着白泽珲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力道重了怕捏碎了,力道轻了却又怕拿不稳淬了。
这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心情,她此刻却找不到一个人来说说,给自己点安慰。
她忍着心头激动,看着手里的白泽,此刻只觉得越看越像,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这是白泽。
可是被单老板这一点醒,才觉得这的确有点Q版白泽的意思,很多特征都简化了。
但是却又保留了白泽的特点。
这是白泽啊,她却一直以为是貔貅,白斐然将这个给自己说明了什么?
是不是代表这东西和白斐然息息相关,有着一些说不得的联系?
而这东西原先并无裂痕,此刻裂痕满布说明了什么?
而那裂痕,单老板说像奇经八脉,凤可儿脑中一个灵光,突然开口。
“你刚才说什么白泽珲?什么魂?”是魂魄的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