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准备离开,却听见欧阳睿不紧不慢道:“本王允许你走了吗?”
季潇潇转身,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欧阳睿的下一步指示。
欧阳睿放下手里的墨笔,优雅地端起身边的淡茶抿了一口,俊秀的剑眉轻轻一拧:“茶水居然凉了,去为本王换一杯热的。”
毫无疑问,他在吩咐季潇潇,而不是门外的丫鬟们。
季潇潇眉眼一瞪,想发作却又没发作,走到金丝楠木桌上,拿起茶壶的时候就用手测了水温,为欧阳睿重新换了茶水,“热的,水温很好,喝吧。”
欧阳睿有意要整季潇潇,只见他还没端起茶杯,就又发难了,“七叶菊泡过一刻钟,就不新鲜了,你难道这点常识都不懂?”
季潇潇深深吸了一口气,气定神闲道:“睿王爷,您只说要我换一杯热的,我只是照做而已,至于什么七叶菊泡了多久,我刚进来又怎么知道?下次请您直接说明白,一步到位。”
看到季潇潇巧舌如簧的模样,欧阳睿忽然笑起来,“季小姐如此聪慧,本王真怀疑你以前的愚钝暴躁是不是装出来的。”
“谢谢睿王爷夸奖,小女子并未装过,只不过是有心人造出的谣言而已。”
季潇潇一语道破以前原主与现在变化太大的原因,想必以欧阳睿的智慧很快就想明白原主季潇潇是被人故意诬陷的。
欧阳睿盯着机敏睿智又倔强不服输的脸旁,忽然想起来此次叫她来的目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到她眼前:“你可以凭此令牌到本王府上领取一套皂盖。”
皂盖?
季潇潇略有所思,欧阳睿没有抬眼,直接说:“眼看就要盛夏了,作为本王的女人每天被风吹日晒,中暑了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这么一说,季潇潇就明白华盖是什么了,就是电视上皇帝头上顶的那把伞吧。
皇帝头上那是黄色的,三公九卿用的就是黑伞,伞的材质用料,颜色,尺寸,就像乌纱帽,朝服一般,要区分官职大小和身份尊卑。
她知道在古代,三级官员以上用的青色,后来似乎是难分上下尊卑,最后改为唯许亲王用之,余并禁止。
那么她季潇潇一个小小侯爷的女眷,又怎么能承受得起如此如此尊贵的大礼呢。
“你这是何意?”季潇潇不明就里。
欧阳睿冷笑,“怕你给本王丢脸,你既已经是本王的女人,那么你如今的身份,就该有相应的用品做匹配。你最好不要坏了本王的名声。”
季潇潇目光猝然一紧,“除了睿王府和季侯府的人,又有谁知道我是你欧阳睿的女人?”她像是自问自答,“不相干的人没有一个知道的。既然如此,又何来丢人之说。”
欧阳睿没有料到季潇潇会把话说到这个层面上,作为古人,一个女子的名誉比生命都重要,她已经被自己占有。她这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对她负责吗?
按照惯例,男子轻薄了女子,是该对女子行婚嫁之礼。可他是一位王爷,是天州国尊贵的存在,他的婚事要经过皇帝和皇后的许可才行。
而并非只要他一厢情愿,就可以随意迎娶中意的女子。
欧阳睿沉默了片刻,声音陡然变冷道:“就算你的身份现在不能被广泛知晓,但这顶皂盖可以说是贵族地位的象征,是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的,如此一来,你出现的地方,最起码别人会对你礼让三分。”
欧阳睿这么说,季潇潇无话可说。
欧阳睿的话,也引起季潇潇的共鸣,想到原主在季侯府的待遇,一定也是不被人尊重的,所以才会有了现在的她。
就连现在她在季侯府,也时时事事受制于人,尤其是那老夫人和赵姨娘,以及她那便宜老爹,和贱妹。
欧阳睿送她这个象征尊贵身份的物品,她的确想要,可她却不想欠人情。
尤其是欧阳睿的人情,因为似乎很难还清。
见季潇潇眼睛愣愣地发呆,欧阳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不耐烦的扣了扣桌面,唤回季潇潇的思绪,问道:“你接受不接受?”
季潇潇微微垂了下眼眸,“你说的对,佛靠金装,我季潇潇也需要一个像样的家当来装脸。”
装脸?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难听呢。
欧阳睿阴晴不明地盯着季潇潇。
季潇潇明艳的脸上忽然泛起神采,坚定道:“有朝一日,本小姐一定会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得别人的尊重,王爷好意潇潇心领了。”
“你完全可以投靠本王”这句话欧阳睿差点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季潇潇这么要强的性子,一旦他说出来,她一定还以为,他将她当成云享阁里面的姑娘一样呢。
欧阳睿被拒绝,脸色顿时变为冷峻,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本王拭目以待吧。”
从睿王府离开的一路上,季潇潇都在想这里尊卑观念根深蒂固,有权有钱的人才能令人仰视和尊重。
回到季侯府已经是傍晚十分了,太阳红彤彤地挂在半山腰,映红了半边天。
“小姐,你可回来呢。”翠荷一副有事禀报的样子。
“怎么了?”季潇潇问道。
“是国公府的大公子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他的一位朋友身体不适,想请您去诊治,您看?”
季潇潇接过信封快速的看了一边,封面上书写顾子清,打开一看,里面说的是顾子清邀润丰银号家公子慕崇焕一同游玩,忽然身体不适,疑似感染风寒,想请她前去一看。
地点是在望月湖中心的船只上。
季潇潇忽然想到,她刚穿越过来,是该结交一些权贵,才好为将来铺路。她看了眼天色,在现在也不过才七点左右,于是带着翠荷便前往邀请地点。
季潇潇到了湖边,搭乘一只小木帆来到湖中心,果然一只豪华大船泛舟湖上,上面挂满了彩色灯笼。
乍一看,真有几分热闹。
季潇潇的船只靠近,她将信封直接递给守卫,又问:“慕公子可在?”
“小姐请。”
进入船舱之后,季潇潇才发现她的丫鬟翠荷没有跟来,于是向身前领路的侍卫问道:“为何我的丫鬟没有进来?”
“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少爷一向不见闲杂人等。”这么一说,季潇潇明白似的点了点头。
润丰银号是帝都首屈一指的富商贵胄,可谓富甲一方,一般的人若想见一面,恐怕亦是很难。
走过一间厢房,侍卫转过身对季潇潇道:“容小人前去通报一声,请小姐稍等。”
季潇潇站在通道里,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只见两边的船桓上摆满了美味佳肴,鲍鱼,大闸蟹,龙虾,酒坛……
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这么多坛白酒,配上海鲜……这样吃,人还不出问题才怪!
这时,她身后响起一连串脚步声,季潇潇猛地转头一看,是刚才的侍卫回来了,怎么来了这么久也没见表哥的人影,于是季潇潇问“顾公子呢?”
“顾公子上岸为我家少爷请大夫去了,我家少爷有请,小姐请吧。”
季潇潇跟着侍卫进了前舱。
这个慕崇焕长的肥头大耳,满脑肥肠的,跟顾子清那清瘦的模样恰恰相反。
此刻他正依靠在雕花牙床上,宽松的衣袍仍旧遮不住他腰间溢满地赘肉。
“季……季小姐?”
慕崇焕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声,看到季潇潇那精致的小脸,靓丽的五官,以及窈窕的身段,慕崇焕当即热情的从牙床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朝季潇潇走来。
“季小姐人真美。”
季潇潇心里疑惑,“你说什么?”
他这是疑似风寒发烧?她看他根本就是酒精上头了。
“没……没什么。”慕崇焕对侍卫挥挥手,侍卫麻溜的出去了。只剩下季潇潇和他两个人。
他颤巍巍地坐到船舱的桌子旁,将肥腻的胳膊往桌子上一横,笑眯眯地上前来住季潇潇坐下。
“听闻季小姐医术高明,仁心仁德。本公子我今日不大舒服,可劳烦季小姐为慕某人诊断一个啊?”
季潇潇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慕公子,我得打开医药箱,才能为你诊脉。”
慕崇焕讪讪地笑起来,他是头脑不太清晰,那是因为他喝酒的原因,他之所以借此装病,就是因为他方才听顾子清讲,他的表妹已经变得不大一样,不仅人美上三分,更是医术了得。
所以他这才起了不轨之心,故意借口支开顾子清,派人送去一封信将季潇潇邀来。
要知道顾子清身为名门大户家的贵公子,从小见过无数美女,他嘴里称赞的美人,一定姿色非凡,这更令慕崇焕蠢蠢欲动,想要一探究竟了。
身为女大夫,每天不知道要接诊多少男病人,尤其是为病人诊脉的时候,有些大胆的男人更是手脚不干净。
摸个手心手背的,她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她一早就有心理准备,只要不过分,她可以假装没看见。
季潇潇为他诊脉之后,很快下了诊断结果,酒精过度。
“公子饮酒过度,伤及肝胃,一会我开一副醒酒的药方,你喝下就可治愈。”
慕崇焕面色一喜,将桌子上的瓷壶端起来斟了一杯,朝季潇潇递过去,“季小姐医术高明,本公子敬你一杯。”
说着,他自己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酒场上最忌讳的,便是对方劝酒时先干为敬。
季潇潇这下为难了,她如果不喝,慕崇焕一定抓住这个把柄不放过自己。可以闻的出,他这里全部是烈酒。如果她喝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个表哥,出去找大夫这么久还不回来。
季潇潇盯着眼前晶莹剔透的白玉盏,心中有些发憷。
慕崇焕,她暂时还不能得罪,一来她可能以后还需要他的支持和帮助,而来,她的身份还不能与慕公子平起平坐。
所以她也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