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内,三个蒙面人疾步前行,直至行至左使屋内,三人取下面巾,显出真容。几人长相并无怪异,只是脸上均印着一个“惩”字。他们朝面前的男子一拜,恭声道:“参见左使。”
神荼抬眼望着他们,道:“你们这么着急求见,想是有要事禀报了。”
其中一人欠了欠身,道:“黄瘟鬼自京城传来线报,皇后身上魔气已解,上官皇朝已恢复秩序。”说这些话时,他声音发虚,都不敢抬头望对方。
神荼目光一凛,扬手挥起一道掌风,将三人打得扑倒在地,口吐鲜血:“亏你们还是魔界五鬼,之前赤瘟鬼被乔碧所杀,现在你们连个弱质女流都收拾不了!”
三人不敢反驳,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之前说话那人虚声道:“那群修仙之人说服了月族,得到了西域九重葛,所以皇后才会得救。属下试图找月族族长塔尔沁质问,可她却避而不见,只派人传话,说……”那人吞了吞口水,不敢说下去,生怕惹怒神荼。
“说什么?”神荼语气中透着凌厉。
“她说是魔界心怀不轨在先,不能怪她倒戈相向。”
神荼捏紧拳头,四周因为他的动作而猛然震动了一下。三人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神荼闭眼,压下心头的戾气,再睁眼时,虽不似之前那般愤怒,却依旧透着危险:“我真是小瞧了那帮人。现下没了要挟上官远遥的把柄,要拿下他,就更难了。”
这时候,门外又走进一人,神荼循声望去,见到是潮见:“你来做什么?”
潮见拜了拜,道:“属下见左使震怒,特来为你分忧。”
“哦?”神荼玩味地挑眉,“你有什么想法?”
“五鬼受挫,上官皇朝得势,属下认为,此时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你想强攻?”神荼道出她的言外之意。
“上官远遥已没了灵石护体,正是强攻的最好时机。虽然他有那帮修仙之人护着,但论能力,那些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神荼怎会不知道潮见的意图,她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攻进皇宫,无非就是想找练千霜报仇。但他并未马上驳回,因他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之前按兵不动,皆因有皇后这个把柄在手。现在皇后得救,上官皇朝士气大增,于魔界来说,不是好事。
他思忖了良久,最后道:“事已至此,只能撕破脸皮了。”他顿了顿,眼中泛起杀意,“我就不信,我们倾巢而出,会制服不了几个凡夫俗子,和一帮不成气候的修仙之人。”
潮见大喜,但碍于神荼在前,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神荼理了理心神,恢复了威严,居高临下道:“青瘟鬼,白瘟鬼,黑瘟鬼听令。”
“属下在。”
“立刻传信给黄瘟鬼,命他潜伏宫内,暗中部署,一旦时机成熟,便与我们里应外合,势必拿下上官远遥!”
“是!”
“至于你……”神荼转向潮见,“我特许你此次随我出战,但我还是那句话,不准动练千霜。”
“属下遵命。”潮见不卑不亢道,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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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夏来袭,暑气渐起,骄阳普照大地,晒得人直犯困。乔碧在屋里打着盹儿,屋外蝉鸣阵阵,惹得他心烦。他唤着乔大志,想要他去把那些该死的蝉都捉掉,然而叫了几声都没人回应。他这才想起,那耗子精跟着秋池去找晏南湘了。许大人受命入京做了特使,调查内奸一事,公务繁忙,晏南湘无所事事,便常来找那二人搭伴解闷。
看来只能自己亲力亲为了。他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到院子里,看到孟染正在舞剑。他观察了片刻,有些鄙夷,不过是些花拳绣腿,也不知那臭道士看中了这小子哪一点,竟然收他当徒弟。
孟染感觉到他的存在,动作渐渐慢下来,继而收了剑。
他清清嗓子,随口问:“你师父呢?”
“她去提香草堂找薛不二了。”孟染道。
“你没跟着?”
“师父只是去找他叙旧,不需要我跟着。”
他倒是奇怪了,自打从西域回来,这小子就像是改头换面了,再不似以前那般黏人。话也少了,很少再跟他起什么争执,把大部分的世间都花在了练功上。
“近来你可是够勤奋的。”他道。
孟染面不改色:“三月之约,我一直没忘,不勤奋些,将来如何能够击败你。”
他哼了一声,有点嘲笑的意思。莫说三个月,就是三百年,这小子都不一定能够敌得过他。
孟染不再多言,自顾又舞起剑来。
忽然,杨持出现在他们面前,道:“大仙,皇上邀你和真人去御书房议事。”
“师父不在。”孟染道。
“那就请孟少侠代为前去吧,事后再转告真人。”杨持道。
二人跟着杨持去了御书房,却见除了上官远遥外,许大人也在。
许大人一见到乔碧,就殷勤地迎了上来:“大仙,又见面了。”而后望望他身后,“怎不见你那二位徒弟?”
乔碧撇撇嘴:“你夫人百无聊赖,拉他们作伴去了。”
许大人就笑:“原来如此,本官近来公务繁忙,冷落了她,亏得有他们二位为其解闷。”
乔碧懒得再和他啰嗦,转而对上官远遥道:“说吧,又有什么事找我。”
上官远遥道:“许大人,你把这阵子调查到的予大仙一一禀明吧。”
“是。”许大人娓娓道来,“下官自入京后,派各路眼线暗中调查,且派遣密探,夜搜宫内三宫六院,并未发现任何可疑。”
乔碧听得都快睡着了,打了个哈欠:“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查到了?”
“正因如此,才更蹊跷。”许大人道,“照皇上所说,这内奸先是隐去了育魂果的魔气,蒙蔽了大仙和真人,后又暗中为皇后身上的魔气助势,使病气提早爆发。如此推测,此人应是离皇宫只有咫尺之遥,才能做到这些事。且青城山一役,知道你们逃跑路线的,只有皇上的几个亲信,按说不可能走漏风声,然而却恰恰这上面暴露了行踪,实在叫人不解。”
“爱卿可是有什么想法?”上官远遥问。
许大人朝其拜了一拜:“臣斗胆猜测,内奸就在皇上的亲信之人中。”
乔碧感觉他意有所指,不悦道:“你的意思,是怀疑到我头上了?”
“万万不敢。”许大人诚惶诚恐,“大仙一身正气,当然不可能是内奸。”
“那你这般含沙射影是何意思?”
许大人沉吟片刻,而后道:“其实有一处地方,臣一直忽略了。”
“何地?”上官远遥问。
“控鹤观。”
乔碧眼睛一眯:“你怀疑内奸是控鹤观里的人?”他不以为然,“不可能,我和浮游真人一直坐守控鹤观,谁会敢在我们眼皮底下造次?”
“初初下官也是这么认为,但一番调查下来,控鹤观是唯一可疑的地方。或许对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避过嫌疑,暗中搅弄风云呢?”
乔碧不做声,暗自思忖着这种可能性。
“许大人说得有道理。”孟染接过话头,“之前师父总是认为,若有魔物入侵,她定能察觉其气息。但事实证明,潜伏于宫中的魔物恰恰有隐去自身气息的本事。这么一来,最危险的地方对他来说,反而最安全。”
上官远遥不住地点头:“可如此说来,要查出内奸岂不是难上加难?”
“这正是下官忧心的。”许大人皱起眉头,“下官只是凡夫俗子一个,便是有魔物现于眼前,都不一定辨得出来。如今他连大仙都能瞒过,其本事不可估量。”
听许大人这么一说,乔碧起了心思。且不论内奸是不是控鹤观里的人,就“能隐去自身气息”这一点,就足够他引起重视。之前他掉以轻心了太多次,每次的结果都是使得本能就地解决的事一拖再拖,发展壮大到不可收拾。他既然来了京城,就得负责把摊子收拾干净,不然他堂堂地仙的脸面往哪儿搁?
他扬眉,正色道:“这件事我会留意。若内奸真是控鹤观里的人,那便是我失职。无论如何,我是受皇命来京城除魔的,定然会负责到底。”
他难得说出这般谦和的话,倒叫上官远遥有些不自在了:“乔碧,你这般谦虚,倒叫朕有些不习惯了。”
乔碧撇撇嘴,没有回应。
上官远遥一笑,又道:“看来浮游真人对你的影响不小。”
乔碧一愣,而后嘟囔:“关那臭道士什么事。”
孟染在一旁露出了不自在的眼神。
事已谈得差不多,最后,上官远遥道:“这些日子,有劳诸位费心了。除魔固然要紧,但请诸位定要注意自身安全。若你们因为朕的事而遭遇不测,朕于心难安。”
几人告退,许大人回了自己的住所,孟染和乔碧一前一后地回了守仙阁。
乔碧一路整理着思绪,想想自己这几日,的确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天天想着居空上仙,把其他事都抛在了脑后。练千霜说得对,他现在不能确定上仙的生死,即便是要纠结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也不应该在此时。
是时候打起精神了。他想。
他站在院内左顾右盼一番,发现只有孟染房内亮着灯,秋池和乔大志依旧没有回来。那两只小妖精,仗着西域之行立了功,玩得乐不思蜀,都快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计较这个,因他发现,练千霜仍然不见踪影。这天都黑了,那臭道士怎么还没回来?她和薛不二有那么多话聊么?
他从怀中掏出那只紫色香囊,放至鼻尖深嗅一口,顿觉精神舒缓了不少。忽然他想,若是一直得不到居空的下落,自己是不是就要一直与练千霜纠缠下去了?
这可真是个叫他一筹莫展的问题。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除魔,谁会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经过了这些事,他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是患难之交。若继续发展下去,他还狠得下心吃她么?
他为自己产生这种想法而感到惊诧,猛力甩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