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灵子见势不妙,厉声道:“赶快为我护法!”
乔碧和练千霜立刻做出迎击的姿态。
神荼一眼洞穿他们的意图,讥笑道:“想拖延时间?”他一掌击向练千霜,将她打向一边,顺手施了定身咒,道,“真是不好意思,得委屈你一下,免得你趁我不备,用焚心诀将我一军。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就在一旁好好看戏吧。”
练千霜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与乔碧对峙。
乔碧狠狠盯着神荼,高声道:“你再上前一步,莫怪我不客气!”
神荼冷笑:“这么正气凛然,那日不知是谁入魔界与尊主谈条件的。”
乔碧犹疑不安,心虚道:“我只答应帮忙打开幻境,没应允别的!”
练千霜听出不对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乔碧:“阿碧,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条件?”
乔碧无心解释,只对神荼道:“现在幻境已破,我不会再帮你!”
“哦?”神荼阴笑,“你以为你打开了幻境,就能功成身退么?”
乔碧一语不发,划下一道结界,用尽全力为其助势。
神荼暂时没有动作,只压低了嗓门,沉声问:“你确定要阻我?”
“我毕竟是天神族人。”
“是天神族人又如何?难道你忘了,万年前,帝神是怎么对待你和练千霜的?”
乔碧眼神跳动,有些动摇。
练千霜越听越不对劲,再次问:“什么天神族人?阿碧,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神荼目光投向她,意有所指道:“他瞒着你的事,可不止这一件。”
“你给我闭嘴!”乔碧生怕神荼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来。
神荼目光重回乔碧脸上,继而问:“帝神对你们施下诅咒之时,有顾忌同族之情吗?”
“你不要在这挑拨离间!”乔碧声音虽大,却充满了不确定,仿佛是为说服自己一般。
神荼语气更为阴森:“在帝神的心中,伦理道德远远胜过人情,你确定,你还要相信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君主?”
“不信他,难道信你?”
神荼笑出了声:“难道你还指望他苏醒之后,会收回诅咒,原谅你和练千霜的灭世之罪?”
乔碧一时无言,内心更是凌乱了。
神荼看出他的不安,决意再推波助澜一回:“我给你个机会,让你看看清楚,你跟随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君主。”说罢,他聚起一道魔气,一下冲开乔碧的结界。
魔气直击棺椁,“哐当”一声,棺盖被掀翻,飞向一边。银灵子见状,知道乔碧难再招架,不得不暂停招魂术,反身攻向神荼。
神荼被击中,大退一步,摇摇晃晃几下又重新站定,冷笑着对银灵子道:“银灵子,我们也是时候决一死战了。”
银灵子愤怒中带着痛心,最后一次好言相劝:“神荼,你为何非要这样?难道你忘了,上古时期,你我也曾对酒当歌,彻夜长谈。那时我们天神一族上下一心,天地和谐无纷争,那样逍遥自在的日子,你就从来不曾怀念?”
“住口!”神荼突然变脸,满眼戾气,“我既已选择入魔,就不会走回头路,你休想拿前尘旧事动摇我!”说完,全力攻向银灵子。
银灵子亦全力迎击,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谁也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双方衣物、发丝皆往上扬,银灵子与神荼怒目相对,见乔碧正如木头一般杵着,急声道:“乔碧,快带帝神肉身离开这里!”
银灵子笑了,亦对乔碧道:“乔碧,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上前去看看那棺椁里的人。看了你就会知道,与其让那人灵肉合一,倒不如让他永远消失!”
银灵子一脸惊骇,急急道:“莫被他扰乱心神,快带肉身走!”
乔碧看看银灵子,又看看神荼,犹豫不定。最终,他还是挡不住探索的欲望,朝那棺椁靠近。扶着棺沿,他往里一看,瞬间脸色大变。
棺椁里躺着的,竟是一个少年,那少年手中握着一个孔明锁,一脸安详。他对这人并不陌生,就是他在前尘湖见到的那没有影子的人!一时间,他说不出是何感受,脑子里一片空白,更加不知所以了。
直到神荼的一番冷嘲热讽将他从失神中拉回:“看到了么?是不是与你在前尘湖见到的人一模一样?”
乔碧瞬觉不可思议,呆呆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帝神怎会是一名少年?”
“怎么?你以为帝神跟庙里供的那些神像一样,长须及肩,一脸老态?”神荼的口气很是不敬,“别看他一副乳臭未干的样子,本事却大得很!不然你以为你和练千霜的万世厄运从何而来?”
银灵子生怕他再说下去,又一次加强了攻势:“乔碧,你不要被他扰乱了心神!”
神荼亦加强攻势,继续道:“若我所言是虚,他又怎会被我扰乱心神?”他注视着银灵子,声音却直指乔碧,“前尘湖位于穹苍,而岱舆与员峤,是人界通往穹苍的捷径。乔碧,万千来,你不是第一个踏足那儿的人。未入魔前,我造访了那不下万次,每一次,我都是诚心呼求,求帝神收回诅咒,放你和练千霜一条生路。虽然他一直在沉睡,可我知他能听得到。收回诅咒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可他始终充耳不闻。若不是他太过冷心绝情,我又何苦离经叛道,与天神为敌。”
“你莫要妖言惑众!”银灵子叫道,“帝神所做的一切,都为以儆效尤。若因为人情而手软,这天下哪还有规则!”
神荼啧了几声,很是不齿:“听听,这就是你们正道的做派,满口仁义道德,殊不知,最不仁义的,也是你们正道!”
“乔碧,你不要听他的,快带肉身离开!”
乔碧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中浮起的,是这少年在前尘湖时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样冷漠,那样严谨,一点感情也没有。神荼说他造访了万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彼时少年在沉睡,那也就罢了,可是他去前尘湖的时候,少年明明被自己唤醒了。他不会不知道他是谁,更不会不明白他正在经历的苦难。可是少年都做了什么?漠然地任由他心急、心碎,甚至在最后一刻,都没有与他道明原委,还狠心将他驱离穹苍。
这样的帝神,他为何还要相信?
他眼中聚起阴寒之光,且夹杂着一点仇恨,终于,他下定决心,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一拳砸向棺椁——
“轰”的一声,棺椁应声而碎,肉声亦化为无数光点,散落四处陨灭,那孔明锁则飞向了一边。
“乔碧——”
“阿碧——”
练千霜和银灵子同时发出一声痛呼。
神荼露出得逞的阴笑,径自道:“乔碧,你果然没让尊主失望。”
银灵子眼睛都直了,神荼却先他一步收势,飞身想去拾那孔明锁。神荼赶忙跟着,却落在了后面。
就在神荼离那孔明锁只有一指之遥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飞了过来,叼起孔明锁就跑。神荼万万没有料到,头一偏,见那东西扑入了乔大志怀里。
乔大志下意识将那东西抱了个满怀,一瞅,竟然是只白色的小狐狸。这小狐狸仿佛有人性,望着他的眼神格外深切,叫他感觉分外熟悉。
银灵子见状,立刻唤醒无形剑,阻止神荼再去夺那孔明锁。他一边与神荼拼杀,一边对乔大志道:“乔大志,护好那孔明锁,千万莫叫魔道夺去,天下存亡,就靠它了!”
“天下存亡?”神荼目露凶光,“我看留着那东西,天下必亡!”
“就是天下归于混沌,也比让后卿统治好!”
“我不管这天下由谁统治,我只知,这世间有我在乎的人,便是群魔乱舞,我也不会让它消失!”
银灵子一剑刺向神荼,神荼眼明手快,再快被刺中之时竟然徒手握住剑锋,阻止了攻势。银灵子唤起天神之力,剑锋突然加长,小半截没入神荼的下腹。神荼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硬生生拔出剑来,猛然用力调转剑头,直接刺进了银灵子的胸口。
银灵子满眼不可置信,对方的力气奇大无比,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魔气,叫他完全无法抗衡。
神荼露出得逞的阴笑,而后重重击向银灵子,一把将他打得好远。银灵子重重落到地上,无形剑也随之消失,鲜血自胸口潺潺流出。
神荼望着自己的右手,暗自惊叹:“尊主,你的修为,果然不容小觑。”
唯一可以自由行动的乔大志赶紧跑过去扶起银灵子,关切道:“仙首,你怎么样?”
银灵子遭受重创,气若游丝,却还是紧紧抓着乔大志的手嘱咐道:“帝神肉身已毁,一定要看好那孔明锁,里头有净世咒,那是击败魔道的唯一希望!”说罢头一偏,昏死过去。
“仙首,仙首!”
眼下这境况,神荼已是胜券在握,他带着胜利的笑容,一步一步,从容地走向乔大志。乔大志抱着那小狐狸,小狐狸叼着孔明锁,都是一脸恐惧。
忽而,神荼感觉下腹一痛。低头一看,有一把剑穿过了自己下腹。再回头,只见之前被自己打飞的孟染不知何时嵌回了赤石,握着曲虹剑,虚弱地颤抖着。
他瞬时暴怒,猛地发力,将剑和人一同震开,怒吼:“不知死活的东西,你真以为,凭你一剑就可杀我???”
孟染再次受创,匍匐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剑虽然没有危急生命,可有了赤石加持的曲虹剑,多少损伤了一点神荼的元气。他捂着伤口,运气调整,反正这帮人已是残兵败将,一个都跑不了。
忽然,不知从哪飞出一道人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带着重重杀意,攻向了练千霜。
神荼和乔碧均是脸色大变,那人,竟然是潮见!练千霜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靠近。乔碧虽是察觉到了危险,可因为距离太远,无法第一时间阻止。眼看潮见就要击中练千霜,神荼无法,只得一咬牙,念了一句咒语。
咒语落地,他和乔大志手腕上的线圈忽然脱出,扣到了练千霜和潮见的手腕上。此时潮见的手已贴上了练千霜的胸口,见到手腕上忽然多了个东西,她面色大变,轻呼:“一线牵!”她知道这东西的效用,千钧一发之际,不得不收了势。
乔碧乘虚而入,一掌将其打开。
神荼迅速分析了一下目前的状况,觉得乔碧解决了潮见后,很有可能与自己为敌。他用完了后卿赠予自己的修为,又元气受挫,这么斗下去,很有可能吃亏。于是,他趁众人不备,捡起落在地上的碧石与橙石,一把提起练千霜,飞离天际岭。
乔碧大惊,又是恼怒,又是慌张。他大喊了一声练千霜的名字,追随而去。潮见心知再追上去,定成众矢之的,而她与剩下的人并无恩怨,遂速速遁逃。
最后,现场只留下重伤的孟染和银灵子,和唯一无恙却六神无主的乔大志,以及那只突然出现的小狐狸。乔大志看了一下眼前的烂摊子,慌慌张张,不知所措。
好在孟染还有一点意识,他赶紧跑上前,急问:“孟少侠,现在,该怎么办啊?”
孟染忍着浑身的剧痛,掏出一道可日行万里的符咒,艰难地道:“先回京城,找……找薛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