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进农舍,甚为刺眼,乔大志不适地拧眉,动了动身子,艰难地睁开眼睛。往外一瞧,竟然已日上三竿,乔碧他们都醒了,正在外头议事。他大感不妙,平日里若是起得比乔碧晚,可是会被提着耳朵教训的。都怪这一路上操心太重,几日没有好觉,难得放松片刻,竟然睡过头了。
他一边穿衣,一边不满地嘟囔:“秋池,你怎么都不叫醒我,待会大仙又要骂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没人答话。他奇怪地望过去,对面床上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被褥证明有人躺过。
奇怪,以往秋池醒了,都会顺带叫醒自己的。就算不叫,也不会不整理床铺就走。他披衣出去,正好撞见孟染。对方端着一锅热粥,道:“你醒啦?来喝粥。”
“秋池呢?”他问。
孟染比他还奇怪:“他不是和你一起么?”
“我一起身,就不见他了。”
孟染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端着粥去找那正在议事的三人了。
他也跟着过去,对着众人问:“你们有没有看见秋池?”
众人皆摇头。
“奇怪,一大早的,去哪了?”
“能去哪?”乔碧冷哼,“八成是去别处溜达了。”
乔大志满腹疑问,兀自站着挠头。
练千霜亦道:“是呀,秋池生性贪玩,在京城的时候,得着空就到处瞎逛。你也别找了,先坐下吃点东西吧。待他饿了,自然会回来的。”
乔大志被说服,暂时压下了心中疑虑,坐下来大快朵颐。
用完早膳,乔碧他们又继续谈论之前的话题。银灵子道:“明日便是满月,我猜神荼最迟今晚会有所行动,大家都要警觉些。”
众人连连点头,乔大志却因为挂念着秋池,有些心不在焉。
乔碧留意到他在走神,提起嗓门唤:“乔大志!”
“啊?什么?”乔大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叫你提高警惕,听到没有?”
“哦,是,是。”乔大志连连点头。
“今晚你最好窝在屋里,不要出来走动,若真发生什么事,本大仙可不一定顾得上你。”
此般危言耸听叫乔大志汗毛倒竖,他缩缩脖子,虚声答:“就是你叫我出来,我也不敢啊。”
乔碧瞥了他一眼,继续与练千霜他们谈论起来。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得不亦乐乎。乔大志脑子不好使,根本插不上嘴。若是有秋池在,他还能附和几句,此刻,他就像隐形了一般,没被人放在眼里。
这么听下去也是无聊,他和乔碧打了声招呼,自个儿回到了农舍里,一心等着秋池回来。
平日里和秋池形影不离,尚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现时只有他一人,竟有些寂寞难耐了。他在屋中走来走去,始终坐立难安。等到中午,秋池依然没有回来。他有些烦躁,想找人吐吐苦水,可几间屋子轮番走了一遍,发现大家都在各司其职。孟染在舞剑,无心搭理他;练千霜在检查自己布下的阵法可有漏洞,银灵子在一旁助势,也是无心搭理他;乔碧倒是闲,可他一脸阴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看着就不敢靠近。
没办法,他只好重回屋中,继续等待。
天色渐暗,人还没回,他有些急了,终是坐不住,打算出去找找。可一打开门,就见乔碧如门神一样立于面前,脸色比白天更为阴沉。
他没来由的心生寒意,他家主子,以往只是喜怒无常,现下,却琢磨不透得让人心生恐惧。
他扯出一抹讨好的笑,结结巴巴到:“大、大仙……”
乔碧目光锐利,严肃道:“天都黑了,你还打算去哪?”
“我……我想去找找秋池。”
“你忘了我之前的话?”
他一时语塞。
“老实待在屋子里,莫给我找麻烦。”
“可是……”乔大志面露难色,“秋池整整一天都不见人影,你就不担心么?”
“有什么可担心的?他那么机灵,你还怕他被人拐跑了不成?”
“可他平日里就算是出门,也会跟我打声招呼的。这杳无音讯的,实在太奇怪了。”
乔碧面不改色,静声道:“现下天际岭危机四伏,他那么惜命,说不定上哪躲起来了。你与其在这杞人忧天,不如先顾好自己。”
“可是……”乔大志还想说什么,却因着乔碧的瞪眼而硬生生咽了回去。
乔碧最后道:“再叫我看见你乱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乔大志没法,只得乖乖退回屋内。然而,乔碧的警告不但没叫他放宽心,反而令他神经更为紧绷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样也睡不着。时不时起身站在窗口朝外张望,始终见不到秋池的影子。
直至深夜,累积的忧心慢慢成了焦虑,他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不详的预感一阵强过一阵。苦等无果之下,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秋池是贪玩忘记了时间?还是遇上了什么事?前者不太可能,比较起来,秋池比他还有分寸。可如果是后者,他遇上的会是什么事呢?
忽然,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碰着魔物,遭遇不测了?
思及此,他内心一阵惶恐,越想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越是适得其反。最后,他终是按捺不住,悄悄打开屋门,伸头朝外探去。
乔碧他们都在各自的房间待着,想是不愿打草惊蛇,所以刻意营造出平静之象。他蹑手蹑脚地踏出门去,没办法,他实在太担心了。魔物随时会来袭,今日若是能确定秋池不会回来,他还会放心些。可万一对方与魔物撞个正着,那就糟糕了。
他咬咬牙,心一横,心想断腿就断腿吧,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傻坐着。
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到自己,他悄悄离开了农舍,漫山遍野寻找起来。为免惹人注意,他不敢叫太大声,寻了半座山,终是一无所获。他更加担忧了。
忽而,树上落下一颗果子,正打在他头顶,吓了他好大一跳。他低声咒骂着,转而走到了另一棵树下。方站定,又有一颗果子落了下来,仍然打在同样的位置。
他气恼地嘀咕:“真倒霉。”
语毕,树上一连落下十几颗果子,如同下雨一般,叫他无处躲闪。他本就有些烦躁,这下终于忍不住了,抬头朝着树吼:“破树,没长眼吗!”
这一抬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有个人正坐在树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瞬间,他牙齿上下打颤,心里叫嚣着赶紧跑,脚下却跟灌了铅似的,挪不动半步。
那个人,是神荼。
神荼笑意盈盈,眉毛跳动几下,道:“你是在找我么?”
他一连退了好几步,猛一转身,拔腿就跑。
神荼哪会放过他,飞身下树,跳至他面前,似笑非笑道:“你们不是算好了等着我现身么?怎么一见我就跑?”
乔大志又是一个转身,往反方向跑去,扯着破嗓,大声呼救:“大仙!大仙!救命啊!!!”
神荼又一次拦在他面前,这次,他伸手捉住了他的肩膀:“你这么跑多幸苦,不如我送你一程如何?”
他的手劲奇大无比,纵使乔大志怎样挣扎,都挣脱不开。他就像一只落入网中的小虫,挥动着四肢,终是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神荼笑他愚蠢,压低嗓门道:“你怕什么,我又没说要杀你。”
“你到底要干什么!!!”乔大志绝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说了送你一程啊,难道我表达得不够清楚?”神荼竟然露出了无辜的眼神。
“你敢动我一根毫毛,大仙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哦?”神荼玩味地挑眉,而后将他拉近自己,朝着他耳边道,“我倒想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说罢,一把反扣住他的脖子,拖着他腾空而起,往农舍的方向飞去。
乔大志一路哇哇乱叫,还未靠近农舍,就已惊动了屋里的人。大家纷纷出来探究竟,只见神荼挟持着乔大志,稳稳落地,好整以暇地望着众人。
乔大志一边挣扎,一边将手伸向乔碧,断断续续道:“大仙……大仙……救我啊!”
乔碧一脸怒容,咬牙切齿道:“叫你不要乱跑,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乔大志满心愧疚与惊惧,一时间无言以对。
银灵子分析了一下眼前的状况,觉得神荼似乎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便道:“神荼,你到底还是来了。”
神荼笑得潇洒:“你们如此处心积虑,不就是想引我上钩么。”
“这位小兄弟是无辜的,你先放开他。”
神荼却更将乔大志勒紧了些:“放开他?仙首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技不如人,又是孤军奋战,若不虏个肉盾,怎能活着走出这天际岭。”
“你应该知道,我是绝不会让你加害帝神的肉身的。”银灵子道。
神荼笑得阴邪:“你也应该知道,没有我手中的碧石和橙石,你们是绝对打不开玄黄幻境的。”他眨眨眼,又道,“银灵子,虽然我们各为其主,但现在就开战,未免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