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许卿城2020-07-29 17:363,224

  之后的一段时间,过得还算太平,乔碧又恢复了以往锦衣玉食,坐吃高香的生活。只不过偶尔还是有些不顺心的事发生。自打他把练千霜扣在守仙阁中,孟染几乎天天都要来一趟,不坐到日落不肯走,生怕他不遵守承诺突然对练千霜下口似的。

  每当撞见,他们要么视而不见,把对方当空气,要么就大眼瞪小眼,不说话不动手都能闻到火药味儿。而练千霜好似下厨上了瘾,自发性地接替了厨房里的工作,专门伺候他一日三餐。

  不得不说,自打她来了,他的伙食的确是没得挑。只是在满足了口腹之欲的同时,他又感觉少了些什么。以往和练千霜针锋相对,虽然常常弄得自己很不爽,可总归是有一说一,不知不觉地能聊很久。而如今朝夕相处的,反倒是多了距离,说不了几句就词穷。练千霜倒无所谓,她就是一整天不说话都不会觉得尴尬无聊。自己就不同了,每每气氛冷下来,总觉得哪儿怪怪的,浑身难受。

  这日午后,孟染又来了,拉着练千霜一个劲闲聊,乔碧坐在院子里都能听到他的滔滔不绝。这臭小子,哪来那么多话说?嗓子不累吗?

  他懒懒地坐在树下晒太阳,捧着手中的苹果咬了一大口,结果被酸到,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他咒骂一声,顺手扔掉,拿丝绢揩起手。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参差凌乱,听着不止一人。他正想怪乔大志怎么都不通传一声,一行身着官服的人就排成一溜涌进了院子里。他脖子跟着那行人转了九十度,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首的那个高举一黄色卷轴,在他面前站定,提着嗓子宣布:“圣旨到——”

  “砰啪”一阵开门声,原先在屋子里的人听到声音都纷纷推门而出,包括孟染和练千霜。一时间,下人、外人呼啦跪了一院子。唯独他,反而站了起来,环视一圈脚边的人,最后与那拿着圣旨的人对视。

  那人又举了举手中的东西,提醒一般喊:“地仙乔碧接旨——”

  他腾地一下跳上前,倾身逼近那人,脸都要贴上去:“杨持,你身为御前侍卫,不去保护皇上,跑来逢甲做什么?”

  对方似乎有点忌讳他,一下没了方才的气势,身子直往后仰,试图与他拉开距离,一边哆哆嗦嗦道:“我……我来传旨……”

  乔碧横眉怒目:“传什么旨?我说过我不当国师,你叫上官远遥死了这条心!”

  众人大惊,没想到乔碧不但不下跪接旨,竟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当今皇上的名讳。

  杨持一脸尴尬,小声道:“大仙,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能不能给皇上一点面子?而且他这次不是来叫你去当国师的。”

  乔碧面色柔和了一些,缩回身子,不耐烦道:“有屁快放!”其实他会这么趾高气昂,并非真的目中无人,而是他和当今皇上交情不错。他平定逢甲的魔患时,上官远遥正好微服出巡于此,目睹了整个经过。二人交往频繁,尚算投机,私底下都以朋友相称。上官远遥赏识他的才能,想封他为国师,去朝中效力。他不喜朝政的阴诡,没有答应。上官远遥并未强求,但也不想放弃他这样的良将,于是乎,便下了道旨,拜他为逢甲地仙,赐居守仙阁。他想这小城镇事务不及京中烦琐,而且自己也挺喜欢逢甲的,便照单全收了。

  杨持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样子,清清嗓子,字正腔圆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京中夜不安宁,怪事频发,已超常人理解范围。京内各路修仙之人入宫谏言,皆说魔星再现,势不可当。朕念地仙乔碧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特遣进京平定魔患,济世救民,钦此——”读完,杨侍卫心有余悸地看着他。

  乔碧沉默了一阵,冷不丁忽然爆发:“搞什么鬼?又来一个?当本大仙是帝神伏羲什么都要管吗?天底下修仙的那么多,为何个个都找我除魔?”

  地上的人陆陆续续站起,练千霜抚着下巴思忖,觉得这道圣旨的内容过于笼统,好似意犹未尽。

  杨持收起圣旨,低声道:“大仙,若在京的修仙之人能解决,皇上也不会劳您大驾啊。此次京中之乱,实在过于离奇,皇上为免惊扰民心,不愿声张,您还是随我进京,与他详说明细吧。”

  乔碧烦得不行:“他叫我去我就去?我为什么要听他的?他是皇上,不是我祖宗。”

  杨持苦着脸,近乎于央求道:“大仙啊,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拜您做地仙,叫您享尽了荣华富贵,您就当行行好,帮帮忙吧。”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此话一出,他再这么薄情,倒好像显得他忘恩负义了。他暂时收起脾气,仍然有些不耐烦:“到底什么事,你给我说说,这儿没外人。”

  杨持遣退了一众手下,忧心忡忡道:“十日前,五个不明身份的人夜闯皇城,直奔皇上的长夜宫。三千禁卫军倾巢而出,无一生还。”

  “五个人就能让三千禁卫军无一生还?”乔碧觉得荒唐,“你们碰到的是大罗神仙吗?朝廷里养的都是些什么人?粮饷都拿去喂狗了吗?”

  杨持汗颜:“大罗神仙肯定不是,我看他们身法诡异,像是魔道中人。”

  乔碧眉毛一挑,多了分心思:“即便是魔道中人,皇宫里不是有个控鹤观吗?观里不是养了一群道士吗?难道区区几个魔物都降不住?”

  “恐怕不是一般的魔物。”杨持说,“他们出手狠辣,控鹤观的人根本镇压不住。而且……他们也没有弄得刀光血影的,而是……”

  “是什么?”

  杨持一脸的想不通:“他们施妖术制住了禁卫军的行动,然后喂他们吃了……吃了一种果子。”杨持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荒唐,“禁卫军食下此物后,个个无精打采,再无战斗力。事后御医用遍名药都不见好转。直至七日后,他们便全数离奇身亡了。”

  听到这,乔碧方知事态严重,余光与练千霜对视了一眼,立刻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他道:“他们是被喂了育魂果。”

  “育魂果?”杨持一脸茫然,“那是何物?”

  “跟你说你也听不懂。”乔碧没耐心解释,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上官远遥怎么样?”

  杨持正好想说:“那帮魔物制服禁卫军后,直闯长夜宫,但不知怎地,方一近皇上的身,就都退了下去。皇上倒是无碍,可皇后就……”

  “皇后怎么了?”

  “被魔物所袭,至今重伤未醒。”

  乔碧扬手打了杨持一下,教训起来:“宫里那么乱,你还跑来传旨!要是上官远遥有个三长两短,本大仙要你好看!”

  杨持委屈极了,心想这地仙怎么这么难伺候,摆谱不解圣旨的是他,知道事态严重迁怒于人的也是他。杨持摸着被打疼的头,解释道:“大仙放心,皇上已经请了高僧来诵经护殿,并且调了重兵防守,暂时不会有事的。”

  “请和尚有什么用?和尚能除魔吗?和尚只会念阿弥陀佛!上官远遥是不是狗急跳墙了?请一群秃驴来护殿,也不怕把皇宫里的人一个个都给超度了。”

  这话说的,一句比一句难听,杨持都听不下去了,他哭丧着脸,嗫嚅道:“大仙,您怎能将皇上比作狗呢……”

  乔碧不理会他的话,突然没头脑地来一句:“马车备好了没有?”

  “什么马车?”杨持莫名其妙。

  乔碧气他迟钝,指了指身后一群人:“我这一票人,你不备辆大车,怎么装得下?”

  杨持一下反应过来,喜不自胜,连连说:“备好了备好了,就在门外候着呢!”

  乔碧指指秋池和乔大志:“你,你。”后又指向练千霜,“还有你,都跟我上路。”

  孟染一下就不乐意了,跳出来道:“关我师父什么事啊!”

  乔碧懒得理他,直接对练千霜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认识神医薛不二,对不对?”

  “是的。”

  “那就劳你请他进宫医医皇后吧。”虽然说的是“请”,可乔碧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练千霜面露难色:“薛不二是江湖中人,且脾气古怪,怕是不愿与朝廷扯上关系。”

  “所以你要跟我去呀。”乔碧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你们不是朋友吗?别人请不动,你总请得动吧。”

  “这……”

  孟染一下挡在练千霜面前,大叫:“这是你跟皇上的事,不要扯上我师父!”

  乔碧依然当他不存在,居高临下地命令道:“都去给我收拾细软,立刻启程!”说罢径自离去。

  “乔碧,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孟染对着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

  练千霜上前安抚:“好了好了,去收拾吧。”

  “师父啊!”孟染心有不甘,噘起了嘴,“你为什么要听他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练千霜语带深意地补充,“我也想看看《穹苍万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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