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嘉德殿大门洞开,等候已久的赐婚使进去面见过璟真和伏瑾之后便动身回京,将婚事详情上报宗正,将伏瑾的名字纳入宗庙,待得宗庙一事办妥,伏瑾这个长安王妃的名声也就坐实了。
嘉德殿这边送走赐婚使之后也忙碌了起来,昨夜是璟真和伏瑾的新婚之夜,按例第二日府上所有姬妾仆从是要来嘉德殿问候新王妃。伏鸾昨夜折腾了一回,抽空歇了一会儿,便又起来梳洗,一应东西准备好了又赶到嘉德殿等候伏瑾。
伏鸾到的时候伏瑾刚梳好了发髻,正在首饰盒里选发饰。伏鸾走上前准备帮着挑发饰的时候,就听见伏瑾说道,“把那些放下在旁边坐着等我吧,这样的活用不到你,又不是让你来当陪嫁丫鬟的。”伏鸾闻言一抬头,从镜中看着伏瑾,脸色有些别别扭扭的。
“三娘这丫头怎么还没过来,雪珠,你快去找找她。”伏鸾放下了发饰,依言在伏瑾旁边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我让她去歇着了,你其实也不用来这么早,昨晚守了那么久也够你们受得了。”虽然说内心不甘愿,但是伏瑾也不得不承认伏景松对她说的,嫁过来之后她们三个就是一体,若是有任何问题都会影响到伏家。她自问没有那个魄力和伏家决裂,也只好按着伏景松的话,对伏鸾和伏敏好一点。
“长姐初来长安王府,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嘉德殿,我和敏儿也得万事小心才不至于连累长姐。”伏鸾轻声道。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王府里的女人都比咱们在这里呆的时间长,有些事情她们知道咱们却不知道,小心也是应当的。一会儿召见那些人的时候你也私下打量一下,若是有不对劲的咱们以后就小心着点。”
“我明白。”说完这话,嘉德殿的掌事女姒走了进来,行了一礼恭敬道,“启禀王妃,府中诸位娘子都到正殿了。”
“知道了,让她们稍候,说我就来。”女姒应了一声刚要出去,就被伏瑾给叫了回来,“此时尚早,不如你跟我们说说这府里的娘子有那几位,一会儿免得我手忙脚乱。”伏瑾对女姒也算客气,一来总不好让人说这新王妃不好相处,二来女姒年纪不小,想来伺候璟真也有些年头了,得罪她没有好处。
女姒又行了一礼,垂手道,“回禀王妃,按例王爷当有王妃一位,侧妃四位,孺人六位,奉仪八位,其余姬妾无定数。如今府上王妃和侧妃之位已经满了,除了随您嫁过来的鸾妃和敏妃之外就,另外两位侧妃一位是云台殿的珊妃和铜马殿的言妃。其余的娘子奴婢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只怕得让王妃您自己去看了。”
伏瑾颔首,起身站了起来,对伏鸾道,“我们过去吧。”伏鸾上前被她一把抓紧了手臂,腕上传来的触感冰凉入骨,伏鸾看向伏瑾,虽然是一脸平静,但到底是初次经历,心里还是莫名紧张。
嘉德殿正殿上,府里有名分的女人难得齐聚一堂。除了蒋佩珊和人称言妃的柳湘言沉默的坐在那里之外,其余那几个都在叽叽喳喳的谈论着新来的王妃。
“听说珊妃姐姐陪着王爷入京的时候曾经见过咱们这新王妃,不如也跟我们说说,这新王妃可好相处?也给我们一点准备。”坐在蒋佩珊身边的梅孺人笑吟吟道。
“王妃好相处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姐妹能恪守本分,这就够了。”蒋佩珊头也不抬,沉声道。
梅孺人笑出声来,“姐姐倒是好性子,可我却要替您和柳姐姐不服。新王妃倒也罢了,那两位不过是陪嫁来的媵侍,直接就跃居你们二位之上,可是容易让人不服气啊。”
蒋佩珊但笑不语,梅孺人显而易见是柳湘言的左膀右臂,她这话就是替柳湘言说的。赐婚之前,柳湘言俨然已有正妃的架势,谁知被人横插一缸子,自然不会服气。“那两位虽说是媵侍,但也是今上钦封的侧妃,况且架势尊贵,自然要居我之上,这也没什么好不服气的。”
“可是……”梅孺人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女姒从后面走了出来,她连忙闭口不言,身子也紧绷了起来。
不多时,伏鸾和伏敏一左一右的陪着伏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伏瑾大红齐胸襦裙赫然在昭示着自己的身份。
“王妃万福金安!”蒋佩珊带头起身屈膝行礼,这屋里哗啦啦的一片珠翠碰撞之声,纷纷都是给伏瑾请安的声音。
伏鸾暗自感慨璟真这后院也真是花团锦簇,看着底下红花绿叶的不下十人,以后的日子只怕是比在魏王府还要精彩。这边伏瑾已经坐下,温声请了众人起来,接下来就是蒋佩珊合柳湘言上前行礼。
蒋佩珊是早就认识,是而伏瑾便刻意多关注了一下柳湘言。这位柳侧妃是当地权贵的女儿,长着一张瓜子脸,两弯柳叶眉修的细细的,一双凤眼明眸潋滟,看起来格外的有神。只是那双眸子的神采又分明是藏着许多事情,让人不敢掉以轻心了去。
女姒向伏瑾介绍过她们俩之后,伏鸾同伏敏起身,她们四人之间互相见礼过,这才轮到底下那几位孺人姬妾上前。这其中又以梅孺人梅思玖还有卫姬卫燕柔最引人瞩目,梅思玖一身水绿色衣裳,鬓发蓬松却不缭乱,发髻上一朵丝绒制的芍药花更添了她娇柔的神色。令人惊叹的还有卫姬,因为她的肤色比旁人都要白,显而易见并非中土人士。
女姒见伏瑾和伏鸾的目光都落在了卫姬身上,主动解释道,“前年西域有人入京朝贡,送上了一众侍女,陛下便将卫姬赐给了王爷。”
“原来是这样。”伏瑾收回目光,又让萸连端上见面礼分送给诸人。而后扫视了底下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从今而后,大家便都是姐妹了,往后都要一起扶持着,只盼着众位别看着我们姐妹三人年轻好欺负,错看了我们。我也不管这府里往日有何规矩,以后一应迎来送往自有我来安排,王爷有话我只跟王爷去说。若是有人错了主意在背后使些什么手段,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柳湘言眼波流转,这样的话语谁都会说,只不过这位王妃是正儿八经要上宗谱的,自然比许青荇管用一点。
接着是府里这几个孩子来拜见嫡母,都有各自的奶娘带着走上殿来,依次上来给伏瑾行礼。虽说璟真姬妾众多,但是孩子如今也就只有稚瑜、念荇还有子尧三个。这三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分别被引着上来管伏瑾叫母亲。
子尧和念荇尚小,朦朦胧胧的被奶娘指引着上前唤了一声母亲。伏瑾一向不太喜欢小孩,看见三个孩子就有些头大,她没说什么,示意萸连赶紧将见面礼送过去就罢了。等到他们两个孩子退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稚瑜身上,年方六岁的稚瑜面容沉静,一点也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孩子。
文娘站在稚瑜旁边轻声道,“郡主,快去给王妃行礼问安啊。”她因为躬着身子,没有发现伏鸾的目光落在了她那儿。
昨夜的事情有些奇怪,且不说念荇莫名其妙的哭了那么久,以来世子一个人哭了,居然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世子的屋子,连个看屋子的都没有。二来,昨日她刻意看过,似乎稚瑜那里所有的人都听命于文娘。看着面容敦厚温和的文娘,怎么也不像一个能发号施令的人。
稚瑜定定的看了文娘一会儿,这才上前给伏瑾行了一礼,叫了一声母亲。伏瑾眉头微皱,她对稚瑜的印象一直不好,她总觉得面前这个孩子太过聪明早慧,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她忽然想到了昨夜自己的新婚之夜被念荇给破坏,心里不免升腾起了一阵火气,掌不住说道,“昨夜听闻念荇哭闹不休,你们竟然都哄不好,居然还是王爷亲自出马才哄住的。平日里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哄得世子。”
稚瑜抬头望着伏瑾,用清亮的童声说道,“母亲还不知道吧,平日里父王经常陪着我和弟弟呀,所以弟弟昨晚才不习惯呢,以后母亲习惯了就好了。”
她这话分明是在告诉伏瑾,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伏瑾有些气结,正要出言反驳,就看见自己右手边的伏鸾使了个眼神过来,像是在阻拦她说话,她长出一口气,把心底的情绪给压了下来。
“习惯不习惯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把他们带下去玩吧。”打发走了这三个孩子,伏瑾便借口说自己奔波劳碌多日已经累了,直接遣散了众人。
伏鸾和伏敏自然是不会走的,等到众人都离开,她们俩也跟着伏瑾回了后殿。一进后殿,伏瑾转过身便对着伏鸾劈头盖脸道,“刚才你为何不让我教训一下那个稚瑜?!我是她的嫡母,难道教训她一句也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