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过屏风就见伏鸾正坐在那里,手里捧着她给孩子准备的小肚兜正在绣着,听见叶玉拂进来的动静也不抬头,而是直接说道,“你平常就聪明,连你的丫头都牙尖嘴利的,我在后面都想给素问鼓掌了。”
“让姐姐看笑话了。”叶玉拂有些不快,“得寸进尺,我如今终于明白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换了是我哥哥,我也一样无可奈何,毕竟那也是自己的哥哥。”伏鸾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不过要是你哥哥几次三番都这样的话,恐怕你就撑不住了。”
叶玉拂挺着肚子在对面坐下,并没有回答伏鸾的问题,反倒是发问道,“姐姐,魏王世子对你怎么样?”
伏鸾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旋即回答道,“怎么说呢,就和别人家的哥哥差不多,小时候总是欺负我,长大了之后就开始护着我。不过小时候他也欺负不成,每次我一哭他就手足无措,都被我打回去了。”
叶玉拂拨弄着手上的珠串,慢悠悠的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要不是这次我哥哥过来对我妹妹、妹妹的叫着,我都不记得原来我还有个哥哥了。我亲耳听见哥哥对旁人说有我就是个耻辱,父亲不认我,连带着他也不招父亲的喜欢。到了这时候,他倒是想起来还有我这个妹妹了,我看着他在我面前那付嘴脸,我只觉得恶心。我给他的银子也就只有一次,算是不负我们两个断不了的兄妹关系,再有一次,就请姐姐帮我把他赶出去吧。”
伏鸾听她的语气里竟有了哽咽之意,叶玉拂在人前一向都是笑语盈盈,这样悲伤地样子还是头回见到,伏鸾放下手里的活计,将手边一盏花露推了过去,“你心里苦,喝点甜的润润嗓子吧。”
叶玉拂也没接茶盏,而是继续说道,“听说姚奉仪跟贺孺人被选中要做长安王的良家子之后还偷偷的哭了几回,都觉得去云州太苦了,可我就不是,我反倒是高兴了。上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叶夫人的女儿有可能是山贼的余孽,而云州城不会有人知道。事实证明,我在云州的确过得很好,比在叶府过得好的太多。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忘记在叶府的事情,可是叶玉朗一上门,就什么都回来了。”
“等到咱们回了云州,这一切就又都不存在了,等到王爷登上那个位置,叶家人恐怕更要依靠你了。从你嫁到云州的那天开始,叶家的好坏就和你再也没有关系了,横竖你又不指望娘家来为你博宠。”
叶玉拂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伏鸾,强撑着笑脸说道,“姐姐可别绣那个肚兜了,绣的那么丑,小心我的孩儿不喜欢穿!”
伏鸾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也不再过多纠缠,也笑了起来,笑骂道,“能让我亲自绣肚兜的可没有几个啊,你别不知足。再说了,你看我绣的这只小兔子多好看啊。”
“原来是只兔子呀,姐姐不说我还以为是只大胖鸽子呢!”叶玉拂打趣道,“我的孩儿可不能穿这样的肚兜。”
伏鸾气的把肚兜往桌上轻轻一掷,抿着嘴说道,“我这技术可是比以前好多了,你看珺儿穿的那个,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绣的。可是你说总归是自己的儿子,总不能什么都交给别人吧。”
“姐姐擅长的是骑马射箭,这样的小活计以后还是交给我来吧。”叶玉拂接过那个肚兜,“以前珺儿瑗儿出生的时候我都送过肚兜去了,你肚子里这个我也都准备好了。对了,这次回去伏瑾那边只怕没法善了。”
伏瑾丧子的事情上京城这边只有伏鸾和璟真知道,面对叶玉拂疑问的目光,伏鸾干脆利落的说道,“伏瑾的那个孩子半个月前殁了,听说伏瑾大受打击,已经病倒在床。我试探着问璟真要不要把伏瑾接过来,璟真不同意,就让她在那边安养身子。”
虽说自己跟璟真并无男女之情,但是叶玉拂还是再一次被璟真的无情所惊到,远在云州的那个女人刚刚没了孩子,还是璟真的孩子,正是需要丈夫陪伴的时候,偏偏她的丈夫一点关注都不肯给她。
“我虽然没立场说什么,可是还是觉得王爷有时候太……冷血无情了一点。”叶玉拂放下肚兜,恳切道。
“我阿爷对府里那些姨娘也都是这样,总是当她们不过是一个物件罢了,我也曾问过阿娘这个问题。我阿娘说,是因为阿爷他们都是军人,军人做事向来干脆利落,容不得扭捏和墨迹,所以对待女人也是这样。”
叶玉拂听了这话,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姐姐何其幸福,父母恩爱,又有王爷倾心,可比我们幸福多了。但我也知道,姐姐自小承受的跟我们不一样,更何况男女之事有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不过姐姐想的很对,王妃这次肯定大受打击,回去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也不好说,咱们还得小心为上。”
“尤其是咱们两个会带着孩子回去。而且璟真还在这边纳了好几个,这回去熙熙攘攘的一大堆人,她看到还不得气炸了。这火气不能发到璟真身上,就得发到咱们身上了。”伏鸾抱怨着,“都怪璟真,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还得咱们替他解决。”
“没办法,这就是咱们的命了。”叶玉拂长叹一声,彼此无话。
这一年因着异姓王进京述职所以办的格外热闹,除夕当日,除了进宫贺岁之外,丝竹之声整整响了一日。耶律璟宗今年兴致颇高,让人从各地请来了不少有名的班子,从除夕开始到十五结束,宫城里的宴饮就没有结束过。
这样的事情一向都是男人去做的,各府各院的女人则是自己去找乐子,也暂时不去管那些夜夜笙歌的男人们。
不过长安王府里长乐渡和梅花坞就显得安静了许多,伏鸾和叶玉拂月份渐大不敢太闹腾,生怕不小心惊动了胎气。萧诗语忙着在府里招待各位夫人娘子,又担心女儿,只好是把儿媳妇给派了出来。
兰氏本就对设宴之事有些发憷,她实在记不清楚宴会上那么多的规矩,也不知道婆婆是如何进退有度的,正好婆婆把看顾伏鸾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她干脆就搬到了王府来住。
“嫂子可在我这儿住了四五天了,哥哥也不说来接你回去,倒也安心让你住在我这儿。”这一日伏鸾有些着凉,干脆直接坐在榻上直接拿被子盖住,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兰氏说着话。
“伯鸿这两天恐怕是喝的谁都不认识了,哪里还能想着来接我回去。再说在这里陪几个孩子一起玩,这日子也好打发,我回去就总觉得寂寞。”
一想到兰氏尚未有子嗣的事情,伏鸾也大概知道了她寂寞的原因,掌不住撑起身子坐起来说道,“我听说哥哥在那边整日忙于军务,都很少能回家陪嫂子,等到这次回去嫂子可不能让他这样了,哪有人成婚了整天把如花娇妻放到家里的啊。”
“父亲这两年身体也算不上太好,早年征战受的伤这会儿全都爆发了出来,有时候实在是撑不住。夫君他也是着急,毕竟他这个魏王世子是靠了父母的庇荫才有的荣耀,他也想用成绩来证明他这个魏王世子不是绣花枕头。所以就整天带着瑄弟往营里跑,每次百济来犯他都是第一个冲上前去。不过也真是卓有成效,现在那些大将都对夫君心悦诚服。”
伏鸾嘴角一弯,“那这样不就是最好,既然已经卓有成效,就该让哥哥多回家陪陪嫂子,不然嫂子一个人多无趣啊。”
“都习惯了,现在铮儿长大了,母亲也年纪不小照顾不过来,所以平日里铮儿的起居都是我来照顾,总算是个营生。”
“我出嫁的时候铮儿还不到三岁,这两次跟我见面都不敢跟我说话。”伏鸾说起自己最小的弟弟也是满面含笑,“能有嫂子疼他,他也是个有福气的。”
兰氏原本也是笑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也变了三分,她靠近伏鸾,低声说道,“最近夫君和父亲好像是在谋划什么事情,感觉很是严肃,但是我又不敢去问,你可听到什么信儿了。”
伏鸾闻言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她这段时间跟娘家人见得次数不多,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但是听兰氏这么一说又觉得心里有点发慌,语气里也有些慌张,“母亲也没跟我提过,我也不知道父王都在搞什么名堂。”她虽然这么说,但是嘴上依旧安慰着兰氏,“嫂子还是放宽心,可能只是关于军务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咱们就别去打听了,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太对劲。”兰氏呢喃道。此时的她和伏鸾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有件事将会来的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