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鸾一路走得匆匆,拐到梅花坞的后门刚要进去,就见素问着急忙慌的等在那里,见伏鸾过来上前一把拉住了伏鸾,“我们娘子说,请娘子您不用进去陪着,从正门过去就是了!”
“这怎么回事?”伏鸾不由停下脚步,犹疑道。
素问行了一礼,说道,“我们娘子说,这会中书令就守在前殿那里,若是让人知道娘子直接进了后殿陪产,娘子在云州城为王爷和娘子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我们娘子说了,她一个人生孩子也能挺得住,您实在放心不下就去前殿跟中书令一起等着就是了。”
伏鸾仔细一想恍然大悟,心中不禁佩服叶玉拂的思维敏捷,她拉着素问的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前面等着。绿绮你留在后面支应,要是有什么不便的你只管让绿绮去做。”说罢就转身向外走去,还把刚到的蒋佩珊给拦住了。
蒋佩珊不明所以,但是伏鸾力气又大,她只好是边走边听伏鸾给自己解释,“按着陛下和中书令的想法来说,叶玉拂身上肩负着给上京城传递消息的任务。要是咱们都能进去陪产就证明关系不一般,她都跟咱们关系不一般了,上京城恐怕就该觉得她也许已经反水,以后很难相信她的消息的真实性了。”
“这个时候她还能想到这些,叶玉拂也真是不简单。”蒋佩珊摇摇头,“可见她对自己的父亲有多么强烈的戒备心,中书令身为父亲做到这个地步也是够失败了。”
“也许人家心里压根就没有这个女儿呢。”说话的功夫,伏鸾和蒋佩珊已经绕了过去,缓步走进了内殿。
殿内站着两名男子,看样貌来说应该就是叶玉拂的父兄。伏鸾进去之后那名相对年老的男子转过身来,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伏鸾。
早有侍女上来介绍了双方的身份,中书令叶尚庭也只是颇为自矜的点了点头,再开口便是质问,“小女如今也是王府的人,今日生产之事我身为父亲也不便多言,就全交托给鸾妃了。”
伏鸾的声音也淬着一股子冷意,“既然都是在上京城生产,叶中书身为父亲也不合适吧。”此时殿内传来叶玉拂的痛呼,还夹杂着她喊阿娘的声音。
“叶孺人似乎是在呼唤母亲,不如就请叶中书将叶夫人接来陪着叶孺人生产,也好安安叶孺人的心,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姐妹没办法给王爷和陛下交代。”
“陛下……”叶尚庭微眯双眼。
“叶孺人还有贺孺人姚奉仪当初都是陛下亲自赐予我家王爷的,若是有什么问题自然是对不起陛下的恩典了。所以还请叶中书以大局为重,去将叶夫人接过来。”
叶尚庭无可奈何,也不想跟伏鸾太过纠缠,只好是转身对叶玉朗说道,“赶紧骑马回家将你母亲接过来,就说四娘要生产了,心中不安让她赶紧过来陪着。”叶玉朗得令就赶紧走了,一时间殿里就剩下叶尚庭和伏鸾还有蒋佩珊几个人。
伏鸾拉着蒋佩珊在殿里坐下,时不时还聊着自己身边孩子的事情,耳朵却始终听着内殿的动静,伏鸾自己也生过孩子,自然知道叶玉拂头胎生子会有些困难。
另外一边叶尚庭也不算好过,此时长安王喝醉了酒昏昏沉沉的被人扶回去休息了,等他就醒了只怕就该问为何四娘为早产,四娘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逼她夺宠才导致她动了胎气吧。说来也奇怪,四娘从小到大一直沉稳有加,怎会因为自己说她至今不得宠而动了胎气。
叶玉朗行事也算迅速,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将叶夫人从叶府里请了过来,叶夫人显然没料到自己要过来,脸上也未作太多妆饰,进来之后和伏鸾她们见过礼之后就步履匆匆的往后殿去了。
“我听叶玉拂说她娘亲待人冷冷的,如今看来也不尽然,你刚才看见没,叶夫人的鞋子穿的都不是一双,颜色对不上。”见叶夫人进了后殿,叶尚庭父子被人请走,蒋佩珊贴在伏鸾身边低声说道。
“总归是自己的女儿,肯定也是着急的。我突然觉得叶玉拂比咱们两个幸运,你我生产的时候可都没有娘亲在旁边陪着的待遇。”说到这儿,伏鸾的眼睛就红了,因为她已经永远没机会再见到自己的阿娘了。
蒋佩珊见她眼睛红了,也知道她心里难过,只好是挽住她的胳膊,低声劝道,“你月子里哭了不少,现在就少流点眼泪吧。你听里面,动静果然是小了点。”
此时后面的情况其实并不乐观,叶玉拂是头胎,腹中孩子又有点大,她刚才喊得多了用多了力气,此时说什么也用不上劲。叶夫人看着叶玉拂披头散发狰狞的样子,不由眼泪就下来了。
“母亲……母亲何必这样。女儿……女儿从来,从来都是叶家的耻辱,如果这次没挺过去不是正好遂了阿爷的心愿!”
“玉拂!”叶夫人骇然,“你怎能是说出这样的话,你是阿娘的女儿,你要是挺不过去让阿娘该怎么办!”
叶玉拂的眼神开始涣散,转瞬就开始集中,她咬紧牙关,一边用力一边喘着气对叶夫人说道,“阿娘你知道,阿爷今天来跟我说了什么吗?他对我说……对我说,我如今存在的意义就是帮着给陛下传递消息罢了,王爷对我怎样他并不关心,他只关心的是……是我有没有忠于陛下!”
“咱们不听你阿爷胡说八道,他心里就只有那个官位,就只有他的荣华富贵,就算没有当年那件事,他也不会对我们娘几个好到哪里去!”叶夫人此时也顾不得殿外是否能听见自己说的话,高声道,“女儿你挺住!你马上也就要做阿娘了,你忍心让你的孩子连天日都没见过就跟着你一起走吗?”
叶玉拂的眼角划过两行清泪,咬紧牙关继续用力。过了约莫两炷香的时辰,一直侯在外面的伏鸾和蒋佩珊终于听见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这颗心才总算是放下。
此时,终于酒醒的璟真也赶了过来,进到内殿的时候正好伏鸾把包好的孩子给抱了出来,见到他屈膝行了一礼,笑言,“叶孺人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有八斤多呢!”
“确是比珺儿他们仨出生的时候都沉了点。”璟真上前想要接过孩子好好看看,却被伏鸾一个闪身躲开了,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别让叶尚庭看出叶玉拂跟咱们的关系。”
璟真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过来,也就没继续伸手抱孩子,看了两眼孩子就转身出了殿,跟叶尚庭寒暄起来。
叶尚庭在这里守了半天,见府上的人对叶玉拂生产之事并不算关注,耶律璟真对四娘生的孩子似乎也没有多亲昵的样子,反倒是和那个鸾妃亲密的很,这些都在验证四娘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叶尚庭多少放下心来,只要不受宠,叶玉拂就没有背叛朝廷的可能。
这会儿叶夫人见里面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叶玉拂因为疲倦而昏睡了过去,她也不好再久待了也就由素问陪着走了出来。
刚走出来没几步,叶夫人就回头对素问说道,“你回去照顾四娘吧,她身边只有你一个亲近人,长安王回去之前我会多来看看她的。”打发走了素问之后叶夫人又跟伏鸾说了几句话,却在叶尚庭走过来的时候突然冷了面孔。
叶尚庭一愣,他这位夫人虽然平常性子冷淡,但是在自己面前还不敢太过分,像今日这样公然甩脸色还是头一遭,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是拉下脸说道,“天色也晚了,咱们早点回府吧。”
“我自然会回府的,不劳夫君操心了,玉朗,咱们回府吧!”叶夫人看也不看叶尚庭,叫了儿子就往外走,叶尚庭有些尴尬,只好又跟璟真寒暄了几句,这才急匆匆的跟着叶夫人走了。
等到叶家人一走,璟真这才接过伏鸾怀里的孩子,轻轻掂了两下,“这孩子可真的比玚儿生下来那会重多了,我记得比子尧生出来那会也要重。”
“王爷好记性,子尧出生的时候才七斤多,可不就是没有这个胖小子重。叶孺人这会儿生产正好,就近让宗正给起了名字直接入了宗谱就是了。”蒋佩珊也打量着孩子,笑言道,“叶孺人貌美,这孩子长大了之后定然也是个迷倒万千众生的样貌。”
“还找什么宗正啊,子尧还有珺儿他们几个名字都是孤亲自起的,这个孩子也是一样。生出来就这么大个,就叫宏儿吧,耶律子宏,你们觉得如何?”璟真说道。
“宏,大也,这个名字很好,明日我就让人去上报宗正。”伏鸾上前从璟真怀里接过孩子,轻声道,“你身上还有酒气呢,别熏着孩子,赶紧去歇一会儿吧。陛下知道你得了儿子,只怕明日会召你进宫的。”
璟真嘱咐了伏鸾两句便离开了梅花坞,蒋佩珊和伏鸾回去看了一眼叶玉拂,这才各自回了殿阁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