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漏网自有鱼(下)
祁雅娜2020-07-30 14:393,150

  云州,长安王府嘉德殿。

  琼娘一早收到了来自上京城的消息,急匆匆的就给伏瑾送了过来。自从年前小王子夭折,她就觉得伏瑾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经常自己待在殿里又哭又笑的,新岁之后好像似乎是从思子之痛中走了出来,行动之间看着也不那么奇怪了,但是琼娘心里就总觉得没谱。尤其是伏瑾将一封信送到上京城之后,她经常看见伏瑾的嘴角会挂上一抹难以言说的笑容,这样的伏瑾让她止不住的害怕。

  她来到殿里的时候,伏瑾正哄着子清用膳,脸上的温柔神情甚少见到,伏瑾端了汤匙往子清嘴里喂着早上新作的八宝粥,看见琼娘进来也只是眼皮一抬,轻声说道,“是上京城来的消息吗?你直接给我读出来就行。”

  琼娘连忙将信件拆开,来信的人正是上京城皇宫里边的人,消息一向准确而可靠,在去年璟真入京之后,宁氏就将这一条暗线交给了伏瑾,这两次伏瑾往宫里传消息都是避着人的,连琼娘都不知道伏瑾到底传递了什么消息,只知道消息传出去之后伏瑾咬牙切齿的念叨着什么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她这么想了一下,就赶紧看了信上的内容,一字一顿的读了出来,“消息已递到,陛下震怒,派影士往魏王府,王府上下不留活口,唯世子与另外两位嫡子留存。现今世子已继承王位二娘顺产一子。”

  琼娘读的心惊肉跳,她竟不知道这三四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王爷夫妇去世世子即位,这件件事情都足以掀起惊涛骇浪,而且看起来和眼前的伏瑾有脱不开的关系。

  可是伏瑾却是波澜不惊,听见说伏鸾顺产一子之后,手里的汤碗啪的一下甩了出去,口中恨恨道,“这么大一件事都没害死伏鸾,真晦气!”

  琼娘掌不住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斗胆问一句,娘子到底往上京城传递了什么消息?”

  伏瑾脸上又浮起了那抹诡秘难言的笑容,轻声道,“我让人给陛下传消息,就说我的阿爷阿娘有谋反之心……”

  “娘子?!”琼娘惊呼,“您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不怕陛下震怒,连累了自己?”

  伏瑾悠悠然的笑了,“我是告发者,陛下怎么会迁怒于我?陛下如果高兴没准还会下旨奖励我,她伏鸾不是有父母双亲疼爱嘛,我也让她尝尝再也没人疼的滋味。从今以后,魏王府再也不是她的庇佑,也不再是我和她撕破脸的掣肘!”

  “可是老王妃她也因此丧命,而且世子无事,已经继承了王位。”琼娘发觉伏瑾似乎并没有把伏彧放在眼里,才刚通报伏彧的事情她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而且对于宁氏之死竟是毫不在意。

  伏瑾突然发出了一阵可怖的笑声,吓得子清连连往后退,伏瑾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瞪着恶狠狠的说道,“竟然还有漏网之鱼!竟然到底让萧诗语的儿子继承了王位!”

  “娘子,老王妃已经没了,您难道一点都不难过吗?”琼娘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之意,“老王妃殁了,再也没有人庇护咱们了!”

  伏瑾的声音冷冽的不带一丝感情,“阿婆她早就庇佑不了我了,她让太后赐婚的时候就是最后一次庇佑我,从此之后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走出来的了。”

  琼娘一脸不可置信,她是宁氏一手调教出来,宁氏虽然待旁人严苛,但是对她却有再生之恩,就算宁氏做再多的恶事她无法想象宁氏一手带大的伏瑾会说出这样冷心肠的话。

  “娘子……您……”琼娘有些语滞,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伏瑾的话,只好是伏在地上默默流泪。

  伏瑾将乳娘唤进来抱走了子清,她上前将琼娘从地上扶起,看着琼娘的眼泪,忽然心中发酸,眼泪也不由落了下来,“琼娘,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我没有办法。如果父王他们还活着的话,一定只会支持伏鸾,我这个王妃之位就再也保不住了。可现在好了,伏彧虽然登上了王妃但是到底根基未稳,我和伏鸾都一样再也没有那个英明神武的父王支持了,我们两个就是一样了。这样一来,我和她终于可以公平竞争,王爷也许就能发现我的好了。”

  “娘子,您就这样喜欢王爷吗?喜欢到可以不顾及……王爷他到底也是您的亲生父亲啊。”琼娘流着眼泪问道。

  “琼娘,你没有嫁过人,你不懂得那种感受。你不知道那年我被野狼追杀,王爷为了救我毅然决然的挡在我跟前的样子有多么威武,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嫁给他,我一定要陪他走过这一辈子!”

  回应她的是琼娘低下头默默的流泪,那一日她也在宁氏身边,自然也记得伏瑾看向耶律璟真的目光有多炙热,耶律璟真看向伏鸾的目光就有多么热烈。

  伏瑾紧握住琼娘的手,热切道,“你什么都不用怕,等这次王爷回来就什么都不一样了,我占着王妃的名分,我一定会让伏鸾输的一败涂地!你答应过祖母,会帮我对不对?”

  面对伏瑾热切的目光,琼娘一阵沉默,最终只好是说道,“奴婢自然是永远都帮着娘子了。”她只是一个奴婢,掀不起任何风浪,更何况如今宁氏已经不在,她不扶持伏瑾还能如何。

  嘉德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当中,只有时不时外面的飞鸟飞过的声音。

  上京城,长乐渡。

  院子里已经春暖花开,这一年璟真让人在长乐渡里也种上了蔷薇花,此时已经结出花苞马上就要开花了。伏鸾已经换上了夏装站在廊下,看着念荇带着子珺和子瑗在玩捉迷藏。子瑗刚学会走路没多久,蒙上眼睛之后走的更是晃晃悠悠的,两个哥哥在旁边也不走远,一个劲的吸引他往自己这边走。

  “母妃,今日父王宴请昭宁侯一家,为何母妃让蒋母妃和叶母妃去陪着父王了,如今在府里暂代王妃之职的不是母妃吗?”伏鸾回身一看是稚瑜,只见稚瑜穿了一件嫩绿色的衣衫,眉眼之间已经长开了不少,已经能看出和璟真的相似了。

  “昭宁侯宁氏是我祖母的娘家。”伏鸾淡淡说道,“他们宁家和我的父母一向不对付,我不想见他们。”

  “可是他们家却有人在父王的封地上做将领,父王还必须得笼络宁家。母妃因为除了外祖父的事情所以不想理会宁家,可是为了父王又必须得跟他们联络,是不是心里很难过啊。”

  稚瑜的一番话让伏鸾既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应当,稚瑜的早慧她是早就知道的,却也没想到稚瑜会说出这样通透的话。

  她拉着稚瑜在长廊上坐下,轻声道,“当然很难过,可是没有办法,我是你父王的妻子,所以我凡事也得为他考虑。只是这一次我真的没办法做到。”

  “听说父王这次要在上京待好一阵子,也不知道家里的母亲会不会心中不快,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稚瑜说完话抬头看了伏鸾,见她没太注意自己说的话,才继续说道,“那个小弟弟已经没有了。”

  “她丢了一个儿子,我也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伏鸾的声音冷冽的如同淬过冰一样,“我们两个彼此彼此,她也别再想看我对她如何恭敬。”

  见挑起了伏鸾心中的怒火,稚瑜也不再多说话,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让伏鸾对自己产生忌惮。她始终都记得文娘对她说的话,始终都记得她的任务就是扶持自己的弟弟。

  伏鸾此时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玩的正开心的两个孩子身上,心里却在想着刚才稚瑜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这个孩子如今是越来越聪明了,也知道如何不声不响的挑起自己的怒火,刚才若不是自己突然看到了念荇,想到稚瑜对念荇的期望,恐怕心里对伏瑾的怒火还要再上一个台阶。自己和伏瑾当然会不死不休,但是却决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她抚住自己的胸口,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决不能太过着急而毁了一切。

  耳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是珊妃身边的竹苼,竹苼走上前来急切道,“鸾妃万安!叶孺人动胎气了,此时正在房里喊疼呢!”

  伏鸾倏然站起,“好端端的怎么动了胎气,不是还有一阵子吗?”说着伏鸾就已经迈步向外走去,竹苼赶紧跟上来一边走一边回禀。

  “今日王爷设宴,不知怎么的昭宁侯将中书令父子请来了,用过膳后中书令就去梅花坞跟叶孺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见素问跑出来说叶孺人动胎气了。”

  伏鸾听见这话心里越发沉重,中书令显而易见是耶律璟宗的人,他能跟叶玉拂说的大概就是要叶玉拂做好内鬼罢了。叶玉拂虽然外表一直坚毅,但是怀着身孕的时候女人最是脆弱,就怕这么动了胎气,是会伤到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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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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