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鸾一惊,伏敏这一番来的不声不响,她竟然毫无察觉。听见雪珠说完话之后,伏敏慢慢从门口走进来,眼睛似乎已经有些发红了。
“姐姐,你真的要弄掉四娘的孩子吗?”伏敏和伏雪年龄相近,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也能玩到一起,她本来也是心软的人,乍然听见伏鸾这么说,便就受不了了。
伏鸾想要解释,却觉得怎样都显得过于苍白,就听见璟真在旁边说道,“这件事是孤要做的,不关你姐姐的事!”
“可她心里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你!”伏雪突然提高了音量,“我都听见她说的话了,她比你提的还要坚决。姐姐,伏雪是我们的亲妹妹,你真的忍心要害死她的孩子吗?如果…如果那个孩子是个女孩呢?”
伏敏含悲带愤的声音反倒是让伏鸾的心定下来了一点,她挺直了身子,沉声说道,“从耶律璟宗对她格外瞩目,甚至都做好了偷龙转凤的准备,你说这个孩子是女孩的可能大吗?何况,我是璟真的妻子,我要忠于的是我的夫君!”
“可你要是这么做了,跟伏瑾背叛伏家又有什么区别!?”
一说到魏王府的事情,伏鸾的眼睛也冒火了,她倏然站起,直勾勾的盯着伏敏来看,“是啊,伏瑾背叛了伏家,那你能保证伏雪不会背叛吗?!等她有了这个孩子,就和耶律璟宗有了血脉的联系,她难道就能甘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没有继承地位的希望?!难道她就不会为了这个孩子投靠耶律璟宗?!咱们举家搬到上京城是为了什么?我不可能心甘情愿的看着璟真的努力毁于一旦!更不可能让人威胁到我丈夫的位置!”
伏鸾这一番连珠炮一样的发问让伏敏愣在当地,她看着眼前的伏鸾,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朝夕相处的姐姐了。其实从遇见耶律璟真之后,伏鸾就渐渐的变了。
“鸾儿,你别生气。”璟真拉着伏鸾坐下,温言道,“三娘她没经历过这些事,不习惯也是正常的,你别跟她置气。你好好跟她讲明白不就行了嘛……”
伏鸾长出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看向伏敏,“你回去好好照顾阮凝吧,有些事情你没有去做,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这其中的感受的。华月,送三娘回去。”
伏敏还想再说什么,华月却压根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连拖带拽的就把伏敏给带走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道,“娘子,奴婢已经在碧青院吩咐好了,让她们时刻注意三娘的动向,这一次就不限制三娘的行动了。”
伏鸾颔首,“再限制她,恐怕以后交到璟泽手里的人就该是个疯子了。可是我不能拿你的事情开玩笑,这会儿咱们经不起什么纰漏。各路异姓王已经进京了,而练兵大会迟迟不开,咱们得防备着耶律璟宗狗急跳墙,再次派影士出马。”
璟真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我已经让人上书,提醒耶律璟宗该把练兵大会提上日程了。”
伏鸾的脸色青红交加,挺起身子在璟真耳边说了点什么,璟真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你已经动手了?”
伏鸾点点头,“夜长梦多,我们就不能再等了。”
就在璟真和伏鸾商量伏雪腹中之子的事情时,未央宫里,闵清洋苍白着脸躺在床榻上,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色,听见外面耶律璟宗呵斥人的声音。
“未央宫里上上下下都要给我从头到尾的查一遍!给朕查查到底是谁敢对皇后做手脚!”话音一落,瓷片碎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还有桂枝,朕不是让你看好了琰贵妃,她怎么就会碰到太后,还让太后发现了她有身孕的事情!”
桂枝的声音诚惶诚恐,“启禀陛下,琰贵妃只说要来看看皇后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太后此时就在未央宫。”
“怎么,皇帝似乎并不希望哀家知道琰贵妃有身孕的事情?”太后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殿门外,威严的语气和往常大大的不一样。
耶律璟宗转过头一看,心里不由咣当了一下。只见太后穿着一身朝服,发髻梳的端正,不知是不是施了脂粉的缘故,就连面上的褶皱都少了几分。此时太后连自己的龙头拐杖都没有拿,整个人的身子都挺直了起来。
“母后万安!”耶律璟宗的身子有些打颤,这样的母后他只在幼时看到过。那时候自己刚刚登基,实在镇不住朝臣,母后每每就这样大妆上阵,每次都能让那些不老实的朝臣不敢再欺侮自己年幼。
不仅是朝臣,就连自己看到母后的这身装束都会觉得心惊胆战,他上前两步想要扶住太后,“母后今日怎么穿上这件衣服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哀家刚才去见了耶律氏的列祖列宗了,请他们饶恕你这个不肖子孙!”太后再一开口,就连内殿的闵清洋都不由抖了三抖,这个架势分明就是以前临朝听政的太后,再不是避居深宫的太后。
耶律璟宗顺势就跪了下来,“母后恕罪!”
“恕罪?哀家那里敢怪你有罪,你也不用跟哀家说什么恕罪,你去太庙,挨个牌位跪下去,你问问耶律氏的祖宗们原不原谅你!你以为你还是刚登基的你吗?你已过而立,膝下却无一子!你这个皇帝做的够格吗?就连琰贵妃的身孕你都要瞒着哀家!哀家知道你的想法,你不就想着要让琰贵妃的孩子过到皇后名下吗?你可真是小看了伏家!”太后的声嘶力竭让殿内的房梁都忍不住颤了颤。
耶律璟宗猛然抬头,“母后这话何意,儿子听不明白!”
“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你派影士去血洗魏王府,伏彧他们兄弟三人就偏偏逃了出来?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伏家已经在宫里安排的人手吗?!魏王故意赴死,保存了血脉又折堕了你的名声!”
一番话说得耶律璟宗毛骨悚然,但是仔细一想确实又是这么回事,他站起身来,“母后怀疑是琰贵妃做的手脚?”
太后摇摇头,“琰贵妃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庶女,只怕他们也从来没想过琰贵妃怀孕的事情。哀家把她放在隆福宫,一来是为你留一点血脉,二来如果看走眼琰贵妃真的是内鬼的话,隆福宫也不会放过她。只是哀家要告诉皇帝一句,一个情种是做不好皇帝的。你喜欢皇后,哀家理解,可是你也要想想,你的皇后能帮上你什么?”
耶律璟宗听了这话,害怕闵清洋在内殿听得不舒服,连忙说道,“母后,咱们还是去外面说话吧,皇后此时身子虚弱……”
“其实璟宗你自己心里很明白,你和皇后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是你们的孩子还有曾经青梅竹马的感情。其余的,皇后还有皇后的母家什么都帮不上你。甚至于,她给你出的主意还会造成相反的后果。”太后的声音冷的宛如冬日的冰块一样寒冷,让人忍不住发抖。
“而伏鸾却给璟真带来了魏王的支持。”太后的脸上产生了些许嘲讽的笑容,“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璟真已经跟其他的异姓王结盟了。”
太后今日带来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让耶律璟宗有些接纳不过来,他瞠目结舌,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太后,“这些,母后又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朕的影士查不到这些?”
“说来还要感谢璟真和你一样都是情种,偏宠伏鸾难免冷落了旁人,所以就有人愿意把长安王府的消息传递给哀家。”太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消息就这么多,怎么把握还要看你自己。耶律氏的权柄到底是落在手里,此时就看你的了。”说罢,太后就转身向外走去,走到殿门口又转头说了一句,“别再想着害琰贵妃了,留她在身边至少还是个人质呢!”
耶律璟宗目送母亲离开,一个人呆愣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却没发现有一道黑影不声不响的从殿里退了出去。
宫里这一番闹剧很快传了开来,许多人都知晓了琰贵妃怀孕的消息,随之而来的消息更为引人注目,那便是暌违多年的练兵大赛终于要开始了。
这练兵大赛还是当年开国先祖一手创立,旨在防止将士们因为长久不作战而懈怠了自己训练,更是各地异姓王显示自己能力的时候,是而各家王爷都十分重视此事。
举办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九,接到消息之后已经到达的王爷们都各自开始准备了起来。在这个时候,璟真却显得格外悠闲,整日就待在府里,连个客人也不见。对外都说他这一阵子忙着教自己的几个儿子读书。
直到九月初一那一日,京中的几位王爷收到了一份礼物,是长安王府送来的,里面放着一方绢帕,上面画的图案平常人都看不懂,但是这些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王爷们却能看出,那分明就是练兵大会当日,围场的布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