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长安王府。
此时王府里一片寂静,好似府里没有人一般,但若是有人从自己所住的殿阁出来,就会发现府门外已经出现了不少铁甲武士,将整个王府外都给包围了起来。
长乐渡里此时灯火通明,原本已经睡下的稚瑜也被外面的灯火给弄醒了,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刚想起身去看就被瑶卿一把摁回了床榻上。
“今晚王爷要跟别人商量些要事,咱们今晚都不能出屋,郡主且忍一忍吧。”瑶卿压低了声音,在稚瑜身边说道。
稚瑜的眼神倏然亮了起来,转瞬又暗了下去,她对瑶卿说道,“我有点睡不着了,把灯点上我看一会儿书吧。”
瑶卿依言将她床边的书案上的烛台点亮就退了出去,稚瑜在灯下看着《春秋》心里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忽然听得身边幽幽一句,“郡主放心,王爷即将大事得成,世子即将成为太子了。”
稚瑜有些欢喜的转过头来,嘴角溢出了笑容,“你来了?怎么刚才瑶卿进来的时候你不出现呢?”
身后站着的人看服制只是一个内侍,却比旁的内侍多了几分儒雅,“如今我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内侍,太过招摇只会引人注目。等到王爷大事成了,小的跟郡主进了宫,到时候一切就都好说了。”
稚瑜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眼前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当他拿出了跟阿娘当年一模一样的玉佩的时候,她就选择全盘相信这个人,不管他是何身份一定都是来帮自己和念荇的。
“越在这个时候,郡主一定要管束好世子,千万别折腾出什么事来,任何人在这时候去絮聒王爷都会引发王爷的厌恶。不过看眼前的状况,王爷连跟人密商要事都放在长乐渡里,王妃知道了定然不快,没准就会来找鸾妃的麻烦。”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挑拨那个女人给母妃找麻烦,我还是很在行的。只是那个女人也蠢,不管母妃是忍还是不忍,她都没有真正的赢过,但是她还是会去闹。”稚瑜将手里的书卷放下,冲着身后之人说道。
那人弯嘴一笑,“那是因为王妃一直都不能彻底看明白自己的位置。她要是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有鸾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而把重点放在别的上面,那么她未必会输。只可惜,她看不懂。”
“可我觉得,无论她看不看得明白,她都会输给母妃。抛开对父王的感情不讲,她这个王妃做的也小气,连我和念荇都容不了。还不如母妃,无论真情假意,对我总归是好的。”话说到后面,眼中已经有了些怅惘之意,“阿九,我有时候都觉得,母妃待我比当年阿娘待我还要好。”
那个名叫阿九的人微微躬身,“郡主不必太过挂怀,保住世子的地位和鸾妃待你好并不冲突。”
“怎么可能不冲突呢,母妃她有自己亲生的儿子。罢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就先别说了,你先下去吧,一会儿瑶卿进来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稚瑜挥挥手让阿九退了下去,一个人在灯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乐渡的正房里坐满了人,但是却都寂寂无声,每个人都表情严肃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主人耶律璟真的出现。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耶律璟真终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将一方黄绫交给春朶,示意他递给底下坐着的异姓王来看。那颜色再熟悉不过,而上面的字迹和通红的朱砂印章他们也熟悉不过,这些年里这个字迹曾经无数次给他们传递旨意,让他们带着兵马征战厮杀。
而黄绫上的内容也再明白不过,“九月初九,杀异姓!”这样简洁明了的信息再明白不过,最后看完的吴王气的当即就把黄绫扔在了地上,“他奶奶的,这耶律璟宗是真的坐不住了,我们还未起兵,他倒是想清洗功臣了!”
“他学会了先下手为强,但是却没看明白此事背后的又一重问题。咱们都是世代镇守边境的,我敢说,若是九月初九的时候咱们全军覆没,百济、扶余、还有安南匈奴必然会立马出兵攻打边境,到时候他就该哭了。咱们这位皇帝,玩文的还有两下子,领兵作战他可一点都不擅长。”伏彧从旁说道。
年已六十的江夏王此时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别着急,长安王既然把咱们今晚秘密邀请到这儿来,必然是心中有了主意。上次王爷传信给我们,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在封地范围内把消息都传了开来,如今,许多百姓都知道今上耽于女色,国事皆由皇后所出。”
吴王拨弄着手上的扳指,“我那边也差不多,我还把这个消息传到了广陵那边。那些百姓其实并不在乎谁坐在龙椅上,只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不打仗不饿死就是好事。这一点,长安王必定也能做到。”
“如今只要长安王你一声令下,我们几个必然全力以赴。”陈王也说道。
璟真见他们几人都已经表过态,便开口说道,“九月初九,陛下打算利用中央军包围围场,借机绞杀我们。我的兵马已经混在中央军之中,到时候可以控制住他们。而后我还有三千精兵跟着诸位一起在围场里,先控制住耶律璟宗,然后再进宫控制住隆福宫和未央宫……”
“听说宫里的琰贵妃已经有了身孕,王爷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屏风后突然冷笑一声,“控制住了陛下还有太后,琰贵妃腹中的孩子还重要吗?到时候生男生女,是死是活自然也由我们来决定了。”语毕,伏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和上一次一样,不疾不徐的坐在了璟真的身边。
“琰贵妃可是魏王和鸾妃的亲妹妹,还能这么坚决的支持长安王,我等佩服。”江夏王嘴角一弯,说道。
“江夏王是在怀疑我们伏家的决心吗?今上不顾伏家多年来镇守东北的功劳,悍然血洗魏王府,这份深仇大恨我们日夜难忘,又怎可能因为琰贵妃一个人而放弃。更何况,琰贵妃身为伏家的女儿,父母被屠戮心中一样悲痛!”伏鸾的声音有些尖利,“若是身份互换,江夏王难道会为了这些事而放弃吗?不过也请诸位放心,擒贼先擒王,旁人我们定然会想办法保全性命。”
房里说的火热朝天,春朶侯在外面,突然发现身边的元让不见了。他心道不妙,赶紧快步往外走,果然在长乐渡外面的一条没人走的甬道上发现了元让的身影。最要命的是,旁边还有佳玉。
“元让哥哥,你每天晚上都来这儿找我,不会被你师傅发现吗?”春朶放缓了脚步,在旁边屏住了呼吸。
“那个老东西现在正忙着伺候王爷呢,现在没空理我。我跟你说,王爷今晚又把那几位王爷给请来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我看情况不妙,你可要告诉王妃小心点啊。”
佳玉的声音娇滴滴的,“我知道,对了,这是王妃让我给你的银子,你拿好了可千万别让你师傅发现了。”黑暗里元让也看不清佳玉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千娇百媚,忍不住心意荡漾,一把就抱住了佳玉。
“哎呀,你干嘛呀!”佳玉大惊,但是又不敢大声喊出来,“你小心点,别被人看见了!”话音一落,就见周围突然火把亮了起来,原来是春朶听见不对,赶紧叫来了守夜的侍卫,也不由元让和佳玉解释,直接塞住嘴捆了拖进了长乐渡里。
璟真他们正紧锣密鼓的讨论九月初九的事情,忽然就看见侍卫将捆着的元让和佳玉扔了进来。春朶上前回禀道,“王爷,这奴才偷听了这屋里的谈话,奴才看见的时候他正准备再告诉佳玉呢!”
只听“哐啷”一声,璟真直接就将手边的茶盏扔了出去,打在元让的脸上鲜血直流,他阴沉着脸,“把他们两个拖到军营里,喂狗吧。”
这样狠辣的方式对于这些刀头舔血的王爷来说并不算什么,而元让直接两眼一翻就吓晕了过去,佳玉倒还好,还能勉强撑着跟璟真求饶,“王爷饶命!奴婢再不敢来打探消息了,这都是王妃指使的啊!”
璟真正要下令把他们拖走,忽然听见佳玉说的这番话来了兴致,“王妃指使?你倒说说,王妃为何要指使你这么做。”
“因为…因为太后承诺,只要王妃能把王爷的消息传过去,等到有机会一定会赐死鸾妃,让王妃再无困扰。”佳玉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她现在想的唯有保命二字,其余的事情皆顾忌不得,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王妃身边的花悄是太后的人,王妃平常就是通过她传消息的。奴婢只是从元让这儿打探消息,其余的事情奴婢一概不知,求王爷饶命!”
“伯鸿,这个小丫头暂时不能死,否则宫中太后必然会猜到咱们要有所行动。”伏彧先出言说道。他这一番话让其他几位王爷茅塞顿开,连连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