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真原本神色匆匆，看见子程在伏鸾怀里安稳睡了终于松了口气，“前朝那边朕跟人正商议着冬季赈灾的事情，听见说子程落水就赶紧过来了。”
伏鸾温言道，“子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受凉受惊了，我已经让他喝下姜汤了。你这么着急过来也没多穿点，正好姜汤还剩点你赶紧喝了吧。”
旁边绿绮早就端过姜汤，璟真喝了之后便从伏鸾怀中接过子程哄拍起来。伏鸾也终于有空闲让华月给自己揉揉已经有些酸痛的手臂。
过了一会儿子程睡熟了，璟真便让乳娘把孩子抱了下去，揽过伏鸾的肩膀说道，“朕已经让人去抓紧审问子清身边的仆从了，看看他们之中是否有人会怂恿朕的皇子。不过，朕还想到了另外两种可能性……。”
伏鸾沉吟片刻，面容也严肃了起来，“你是说此事有可能是子清自己要这么做的，又或者说是伏瑾在景阳宫里兴风作浪？”
璟真颔首，“子清是朕的儿子，朕当然不愿意怀疑他。可是朕也明白，这几年在太妃身边的生活，这孩子心里恐怕是有怨念的，再由人一挑拨，做出来这种事朕也不奇怪。朕害怕的是子程出危险，但却不后悔这么对待子清。只有这么对待子清，他们才会习惯自己的命运。不然来日子珺上位，他们这些孩子便会觉得自己也有机会问鼎储君，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旁人还好说，子清会是第一个对子珺不满的人。”
“我曾经听伏瑾身边的人说，伏瑾那会儿经常对子清说，他是嫡子，未来就是要继承父亲所有地位与财富的人。只怕这件事在子清心里已经刻下了烙印，璟真，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这件事你我有错但我不后悔，也更不会后悔做出更狠的事情来。”
璟真转过头看向伏鸾，眼前的爱人似乎还是当年在围场里张扬明艳的模样，但是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狠厉，他伸手抚过伏鸾的眉眼，轻声说道，“鸾儿，手染血腥的事情就让我来做吧，你不需要为这些事为难。”
“那我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交给你来做。这次的事情就说是意外吧，总不好这么快就让人觉得你这个父亲太无情了。只是太妃身边的人也要好好的清理一下，还有就是景阳宫那边，褚贵嫔说夜夜听见哭声，也要查看一下是不是有人兴风作浪。虽然说不能对子清做什么，但是也不能让人觉得我这个中宫皇后好欺负。”
“都听你的……”璟真声音低沉下来，“对了，你有没有觉得，子淇这孩子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的有些过头了？”
伏鸾一脸疑色，“你这话何解？”
“他如今还不到六岁，有时候我看他的行为举止竟感觉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那日我召他们兄弟去建章宫，寻思着问问他们的功课，却看见他形容举止都颇有风度。最让人惊奇的是，当时有位御史在与朕讨论事务，他竟直接对朕说不如去看《七发》，圣人已将答案在书里说明白了。朕后来专门查验过他的功课，但是根本没人教她。”
“我倒记得，长乐宫叶贵妃的枕边确实有几本古今典籍，其中就有《七发》这本书。可是叶贵妃没道理教他这些啊，就算是她有夺嫡之心，也不可能去教子淇，更应该去教子宏才是啊。”伏鸾怀疑道。
璟真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两下，“我也相信叶贵妃不会有夺嫡之心，可是你想子淇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却知道去看什么圣人的书，还知道学以致用，这样的孩子是有多聪明。”
伏鸾忽然想起那天子淇在未央宫有些不服气的话嘴角溢出一抹笑容，“这孩子的确是个争强好胜的，那日还问我为何你给子珺做弓箭不给他做。没办法我就只好把你卖了，说你给每个皇子都做了，等到他开始学骑射了就送给他，恐怕以后就要辛苦了。”
璟真笑了出来，转瞬又严肃起来，“叶贵妃聪明，这事恐怕她也有警觉，只要她没有夺嫡之心，她就一定会对子淇加以管教，你也可以提点她两句。”
“我知道了，我会处置好的。”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话，这才一起安歇不提。
第二日，嫔妃听说子程落水纷纷带着东西上门看望，伏鸾倒是把东西都收下了，但是这起子人却是一个都没能迈进未央宫。原本这是巴结皇后上好的机会，结果伏鸾一个人不见，就让她们心里颇为失落。
在未央宫驻足良久之后，就见梅妃梅思玖带着人走过来，把东西递给宫门口的人之后，也不待人说什么就自己说道，“你上覆皇后娘娘，就说本宫来请安了，就不进去打扰了。”说罢，竟转头就走了。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梅妃转头一看是褚贵嫔。她有些奇怪，这褚贵嫔进宫之后就一直颇得宠爱，对宫里的人尤其是她和言妃这样年纪不小又无甚宠爱的人不冷不热的，今日居然能叫住自己也是奇怪了。
她转头看向褚贵嫔，见褚贵嫔赶上来，对她笑着说道，“我有一事想要请教梅妃姐姐，不知姐姐是否肯赐教。”
“有什么话褚贵嫔只管直说就是了，不必跟本宫绕弯子。”梅妃也不想跟这样的宠妃多有牵连，她心里知道璟真有多在意她们这些嫔妃的行动，生怕她们生出一丝夺嫡之心，像褚贵嫔这样有儿子又有宠爱的人更是关注的重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看那些美人才人什么的都想着给皇后娘娘请安，但是没奈何皇后娘娘不见。这也罢了，为何姐姐连问都不问，直接放下东西就走了？”褚贵嫔柔声问道。
梅妃看了她一眼，转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她连忙跟上去，就听见梅妃不紧不慢的说道，“那些人都是陛下登基之后随便册封的宫女，自然不知道咱们皇后娘娘的脾气了。皇后娘娘最不喜欢这些虚的，她们要见皇后也不过是想在皇后面前露个脸，等到哪天皇后高兴了在陛下面前抬举她们一下。可是她们就不知道，皇后娘娘是绝对不会抬举她们的。”
“我看皇后娘娘十分贤德……”
梅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向褚贵嫔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轻蔑，她如今也不在乎什么儿子不儿子了，只要能平安终老也就够了，说话也比以前更多了三分犀利，“也就你们这些后进宫的才以为皇后会抬举你们。她和陛下当年在围场一见钟情，情根深种，她怎么可能把陛下推给别人？我认识她也有十来年了，就从来没听说她这么做过。”
“那……”褚贵嫔咬咬牙，继续问道，“皇后娘娘既然悍妒，陛下又为何这么喜欢她。以前没进宫的时候就听说，还是侧妃的皇后娘娘盛宠，连当时的王妃都为之侧目，都是妾侍出身，凭什么就她这么悍妒呢！”
梅妃连声冷笑，她对眼前的褚贵嫔真是哭笑不得，“那你怎么就没听说过，当年陛下本来看上的就是咱们现在的皇后娘娘，是当年的王妃横插一脚让皇后娘娘委屈做了妾侍。陛下又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女人做了妾又受委屈呢，自然是盛宠有加的。不然你以为，馆娃宫旁边的景阳宫为何常年封宫？那里面就住着咱们的前王妃，陛下要让她在里面日日夜夜的悔恨，悔恨当年做的事情。”
褚贵嫔被说的毛骨悚然，她看见那景阳宫荒凉如斯，又时常有隐隐约约的哭声，本来就是甚是害怕，如今一听梅妃这么说，心里更加恐惧了。
梅妃窥见了她脸上的惊恐，掌不住说道，“本宫给你个建议，与其讨好陛下不如好好巴结皇后，把皇后巴结了才有你的好果子吃。我记得，当年皇后怀着咱们四皇子的时候，有个孺人不小心把珍珠项链给扯断了，直接导致皇后娘娘早产，后来陛下直接就把那人给打出了府，听说冻死在街头了。”
“既然这样，多谢梅妃姐姐的提醒了，我宫里还有事情就先行一步了。”褚贵嫔被梅妃说的话吓得不行，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梅妃看着褚贵嫔的背影，冷笑一声，对身边的知秋说道，“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咱们那位皇后一直盛宠不衰了，原来想跟她争宠的都是这么一群蠢货。”
“褚贵嫔自以为生育了两位皇子就能有问鼎后位的机会，殊不知陛下压根就没有给过这种机会。”
主仆二人越走越远了，此时未央宫的后门悄悄打开，一顶小轿从后门不声不响的被抬了进去，抬到了椒房殿里。
“华月，把所有人都带下去，也别让人进来，更别让那几个孩子进来。”伏鸾坐在上首，看着地上被捆着的人，眼里露出了一抹狠色。
“奴婢明白。”华月闻言便一挥手，带着所有人退了下去。殿里登时就剩下伏鸾还有被扔在地上的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