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宫中的惯例,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各位妃嫔给皇后请安的正日子。加上最近璟真就在未央宫休养身体,这些嫔妃来的便更频繁了,唯恐失了璟真的欢心。
只是这样一来就让伏鸾格外头痛,那些人过来必然不能明说自己就是冲着璟真来的,于是便都在前殿要坐上一会儿,然后再拐着弯儿的向伏鸾询问璟真的境况。更有甚者,还想要借此机会亲自前去问候璟真一番,伏鸾还要另外找理由给推出去。
到了后来,璟真亲自下了口谕,令正三品以上的嫔妃入内觐见。本来这也罢了,没想到褚贵嫔打扮妥当的来到未央宫之后,竟发现从三品的贺婕妤此时也坐在殿内,正和众人有说有笑的。她的脸色登时就暗沉了下来,却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发火,只好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才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贺婕妤。
“妹妹今天怎么过来了?”褚贵嫔语气里的不快显而易见,可贺婕妤却愈发柔和温婉起来,“陛下说今日要留咱们姐妹用午膳,又说有些想念嫔妾宫里的一道菜,就让嫔妾亲手做了送来,顺便就沾沾各位姐姐的光,留下跟皇后娘娘用午膳了。”
“原是这么个理由,陛下也是这样的事情何苦要折腾妹妹跑过来一趟,如今天气热了也不怕妹妹中暑了,这么个玩意让厨子做了不就得了。”
梅妃摇着手中的团扇不紧不慢的说道,“褚贵嫔这话就说错了,这可不是什么厨子做出来的,这是贺婕妤从母家带出来的手艺,陛下要尝的就是贺婕妤这个手艺。”
褚贵嫔颇为不屑了撇了撇嘴,不声不响的转过去跟言妃说话了。贺婕妤倒也习惯了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便也无所谓了。
过了片刻璟真和伏鸾从殿后走出,彼此见过礼后都坐了下来。璟真这两日身子休养的还算不错,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一坐下便有褚贵嫔上前娇滴滴的说道,“陛下这么久都不见臣妾,臣妾还以为您把臣妾给忘了呢!”
谁知璟真只是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说道,“朕近来休养身子需要静养,所以暂不见人。你们这阵子都在自己宫里好好待着吧。”
这一番话不仅是没理会褚贵嫔,更是越过了她跟别人说起了话,弄得褚贵嫔怎么着都不是,最后只好是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所幸午膳一端上来,璟真没再给褚贵嫔没脸而是如同往常一样说笑了起来。椒房殿里一时气氛格外融洽,总算是没让人觉得尴尬了。
等到用过午膳之后众人纷纷告退出来,一出未央宫的们就听见言妃不冷不热的对梅妃说道,“看贺婕妤如今这架势,只怕来日就要跟你我同列了。”
梅妃不由掩口笑道,“反正四妃当中如今还有一个空位,加上贺婕妤正好。她可比咱们府上原来那位幸运多了,那位贺孺人听说如今还在凉州的府邸里住着,人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
“谁让她一味巴结前王妃糟践现在的往后,反倒是惹了陛下不喜欢呢!”言妃冷哼一声,“你看陛下特意跨过褚贵嫔跟咱们说话会为了什么,不就是怕皇后不高兴嘛!褚贵嫔也是个蠢人,在皇后面前就那么腻腻歪歪的,也不怕皇后找机会罚她。”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远了,丝毫没注意到褚贵嫔就在后面站着面红耳赤的盯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其实就连褚贵嫔自己心里也明白,就算是她们二人看到了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忌惮。她们是跟随璟真多年的嫔妃,比伏鸾跟随的时间都要长一点,只要不闹过分了就连璟真都会给她们三分面子。自己如果刻意吵闹,是讨不到任何便宜的。
万般无奈之下,褚贵嫔只好是一个人有些不开心的往自己的宫里走。一路上素来闹腾的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她是在思考自己的前途,以及两个儿子的前途。
当时还觉得自己生下子霖后得封贵嫔是件再风光不过的事情,谁能想到自己在贵嫔之位上一做就是三四年,而后进宫的李鹤芸都已经在没孩子的情况下爬到了自己的头上。四妃之位本就难坐上,从一品夫人乃至贵妃之位更是目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要是贺婕妤再爬上去,自己恐怕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旁的事情倒还无所谓,只是自己的两个儿子怎么能屈居李鹤芸跟贺婕妤的孩子之下。贺婕妤想到这里,不由银牙紧咬,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狠色。
她脑子里思虑着许多事情,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走到了上书房外面。她历来是这宫里往上书房跑的最频繁的妃子,也不知道为何只有看到两个儿子在那里读书习字她这颗心才能真正的安定下来。
她轻车熟路的走进上书房,很快就走到了皇子们上课的宫殿外面,她听见里面陈夫子正在讲课,时不时还会听见儿子的声音。讲授的内容她是从来都听不懂的,只能是偷偷从殿外悄悄看去,看见改名为子璋的子真坐在里面捧着书恭恭敬敬的回答着夫子的问题,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贵气,她刚要在心底偷笑,就见子淇站了起来,将子璋的观点都给驳斥了回去,子璋又是个老实的,被这么一说小脸腾地就红了。
褚贵嫔见状就要冲进去,却在即将迈出脚步的那一刹那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她还记得上次冒犯过陈夫子之后璟真给自己的羞辱,也让儿子在上书房颇为丢脸,所以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能给儿子丢人了。
这边褚贵嫔在上书房外纠结,那边未央宫里璟真书案前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东西。伏鸾就端着一盏花露跪坐在旁边,看着璟真这一切的动作。
写了也不知多久,璟真扔下笔长叹了一声,“念荇和稚瑜身后的势力尚未完全拔除,老江夏王虽然退位但是到底是大权犹存,李尧那个人又是个难缠的,也许以后比他父亲还要难以清除。除此之外,边境尚未平静。宫里伏瑾还活着,宁氏的族人也在,皇子们也在一日一日的长大。咱们的珺儿想要顺顺利利的即位,可是难啊。”
“我倒宁愿有些磨难给珺儿,让他能够经历大风大浪,这样以后为君的时候才不会成为耶律璟宗那样的帝王。耶律璟宗就是一生过得太过顺畅,所以才让他后来昏招迭出。”说到这儿,伏鸾不知想起什么笑了出来,“说起来也得感谢他的昏招,他要是有些脑子必然不会让我顺利嫁给你,这一件事我还是要谢谢他的。”
璟真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柔情,“这话说的没错,他这一辈子做了许多缺德事,也许就这一件做的最好了。每每想到咱们两个这么不容易才在一起,我就想着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还要继续陪着你走好多年呢!”
伏鸾轻轻推了璟真一下,“你现在就少生气少操劳我就念阿弥陀佛了,只要你能做到这些再陪上我几十年都没问题。说起来,明年可是我三十岁生辰了,你可要想好生辰礼啊。二十岁的时候也便罢了,那时候瑗儿年纪小,还又怀着玚儿,这一次说什么你也不能含糊了。”
“你放心,我送你的生辰礼你哪次不是心满意足了。”璟真的声音低沉了下来,“鸾儿,我心里有个主意,你听一听看看这个主意好不好。”
璟真说着在伏鸾耳边低语了几句,伏鸾立起身子来,有些惊诧的看向璟真,“这么做……岂不是有些不吉利?就算是你要除掉她,方法有那么多为什么非要这种不吉利的。”
“必须让她彻底心死,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只有这样才能有她郁郁而终的结局,她的母家人才不会对此有所怀疑。更何况,她当年坐下的事情一直令我耿耿于怀,我实在是没有任何想要宽恕她的想法。”璟真说的格外坚决。
伏鸾微微颔首,“我懂你的担忧,但是我就总觉得这样不吉利,虽说这事做起来,但是做戏做全套又不能让宫里的人发觉,咱们还得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更何况如今子清身后可不止宁家一门,老太妃身后还有贺家。贺家虽然内部不团结,但胜就胜在人家家大业大。你要是想要真的了结她,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到底还是鸾儿最深得我心。”璟真的眉头舒展开来,“这世间唯有你最懂我。”他这一番毫不遮掩的言语让伏鸾不由抿嘴笑了出来。帝后二人四目相对,眼中皆是数不尽的爱慕。
帝后帐中的温言软语自然是传不到旁人的耳朵里,她们所能知道的是璟真一直住在未央宫,身子的确是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而这一切跟她们毫无关系,因为一直都是皇后陪在皇帝身边的,只这一点就足够让所有人记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