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扮素雅的房间里,一盏上好的碧螺春被打翻在地。苏夫人面带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敏娘,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敏娘身子微微前倾,恭敬道,“奴婢就在屋外听得清清楚楚,再者说奴婢没有理由跟夫人说假话。皇后娘娘交于奴婢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长公主和驸马都尉,听到这些都是意外。”
苏夫人当然不信敏娘的这番说辞,“那你把这些事告诉我,又是什么目的?”苏夫人此时心绪格外烦乱。如果敏娘所说是真,公主曾经害死了皇后娘娘的孩子,还密谋要杀害太子和太子妃的孩子,那么这便是一桩大罪。如果自己隐匿不报,来日被翻出来苏家就是同谋共犯。可如果告知了皇后,她也没办法确定等待苏家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敏娘见苏夫人半晌不曾说话,心知她心里应该正在天人交战,于是便垂手立在下面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苏夫人突然开口说道,“你想让我怎么办,直说吧。”
“还请夫人进宫对皇后娘娘说,是您不小心听见了长公主与驸马都尉之间的谈话。然后夫人只要把奴婢说的这番话,原封不动的告知皇后娘娘就够了。”敏娘似乎是看出了苏夫人心中担心的事情,又说道,“您不用担心苏府的安危。只要您能把这些事情照实告诉皇后娘娘,陛下与娘娘定然不会迁怒苏家。实际上,这不过是一段没有根据的话罢了,皇后娘娘也不会因此惩戒长公主的。”
“那既然这样,我又为何要告诉皇后娘娘这件事,凭空为娘娘增添烦恼呢?”苏夫人抬起头看向敏娘。
敏娘抿嘴一笑,“夫人若是不想说也就罢了,只是奴婢怕是宫中皇后娘娘娘娘有一天可能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若是让陛下和娘娘觉得苏家包庇公主隐瞒不报,折损了苏府的利益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夫人还请三思。”
苏夫人闻言又是一阵沉默,敏娘说的的确是有道理,她心里顿时烦乱不已。原以为公主下降对家族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如今却发现不慎卷入了皇后与公主的争斗之中,让人觉得格外痛苦。
“母亲!”苏夫人猛然抬头,看见苏荏就站在外面,也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敏娘同自己的对话。
苏荏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抬头看向敏娘,“皇后娘娘安排你来,就是来监视我和稚瑜的吗?”
“皇后娘娘令奴婢出宫照顾公主与驸马都尉的生活,公主毕竟年轻气盛要是做了错事奴婢有提醒的职责。”敏娘丝毫不惧,不卑不亢的说道。
苏荏和母亲对视一眼,又说道,“那你既然起到了提醒的作用,旁的事情也就不必再管了吧?你职责所在是伺候我们夫妻二人,至于你听见的事情。”苏荏长出一口气,将目光转向苏夫人,“母亲,我们明日一同进宫向皇后娘娘禀明此事吧。”
苏夫人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么喜欢稚瑜。可是把真相说出就无异于把稚瑜往死路上推,她不明白为何连苏荏都要去向皇后告发稚瑜。
“母亲,敏娘说得对。这件事只有从咱们家的口中告诉皇后,才能保住稚瑜和咱们苏家人的性命。母亲,今日稚瑜带着我去魏王府闹了一通,将伏家的女儿好生羞辱。只怕魏王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如今已经很被动了。如今唯有对不起稚瑜了,只愿她以后别恨我就是了。儿子不可能赌上苏家上下所有人口的性命来陪她胡闹。”说罢,苏荏看向敏娘,“你回去吧,明日我自会陪着母亲入宫。”
敏娘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第二日还未等苏荏陪着苏夫人入宫,魏王请求退婚的折子就已经在朝堂之上提了出来。伏彧的理由格外理直气壮,说是长公主对这个弟媳很是不满,自己家的女儿不想做里间太子姐弟的罪魁祸首。
伏彧这道折子一呈上来就在朝堂上炸开了锅,有那铁面无私的御史立即出言反对。言称历来婚姻大事是由父母决定,长公主置喙此事是大逆不道。这门婚事若是退了,对皇室对伏家都不好。
璟真当然不会准这道折子,他软言安慰伏彧不必在意其他,安心准备伏染虞的妆奁就是了。与此同时,魏王妃梁氏入宫向伏鸾讲明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彼时伏鸾正在殿里同人下棋,听了梁氏的话不由嘴角笑了一下,“稚瑜这是忍不住了,要向本宫发泄不满了?”
蒋佩珊含笑说道,“只怕是觉得自己掌控不住太子了而感到恐慌吧,娘娘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她当我们伏家的女子是让人随意摆弄的东西不成?说不要就不要,我们伏家还没跌份到这个地步!”伏鸾的眼神里已有了几分狠色,“本宫倒要看看,是她这个长公主厉害还是本宫这个皇后厉害些。”
蒋佩珊轻笑一声,“她的痴心妄想你又何必为此生气,不过是瞎胡闹罢了。倒是你的侄女受了委屈,你没听王妃说嘛,还被打了一巴掌。”
“宫里有上好的药膏,嫂子一会儿出去的时候给染虞带上一点。另外再转告染虞,她昨日做的很好,她受过的委屈本宫都会替她讨回来的。”
“妾身知道,而且昨日染虞应对得宜没有让长公主抓住把柄,事后还劝着太子说不要跟长公主闹得太僵。妾身看太子走的时候,跟染虞也是依依不舍的。”梁氏说道。
蒋佩珊一双素手轻轻落下一子,看着伏鸾笑道,“你这侄女也是个厉害的,念荇从小性子霸道但却被稚瑜管制成那个样子,现如今能为了你的侄女情深至此,也是不容易。难不成你们伏家的女儿专门是来整治耶律氏的子孙。”
伏鸾轻声笑了出来,“姐姐可别来寒碜本宫了,闹出这么一件事还不知道璟真会如何处理呢。”
梁氏又在未央宫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她前脚刚走就有人来报说苏荏陪着苏夫人入宫了,蒋佩珊看了伏鸾一眼,“这是驸马都尉带着自己的母亲前来请罪了吧?还是替人来的?”
伏鸾没答话,直接让人把母子二人给请到了殿里。苏氏母子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太好,眼底都有乌青,想来是昨晚一夜未曾安睡。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苏夫人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未等她立起身子,蒋佩珊便已率先问道,“夫人可是来替公主给皇后娘娘请罪的?若是请罪就大可不必了,皇后娘娘最是公平,不会迁怒无辜之人的。”
“娘娘说笑了,今日妾身的确是来请罪的。可除了请罪还有另外一件事要禀告皇后娘娘。”苏夫人心底一横,打定了主意说道,“昨日犬子将公主拉回公主府之后,公主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恍惚之间说了一些事情,事涉皇后娘娘当年生育两位殿下的事情,所以犬子告知了妾身,妾身不敢隐瞒便带着犬子入宫了。”
听说跟子琋有关,原本一直斜倚在凭几上的伏鸾登的一下立起身子,眼神都变得犀利了起来。只听得苏夫人一字一顿的说道,“长公主说,当年她目睹废后谋害皇子但离开之后皇子还活着,是长公主亲自将棉被按在皇子脸上指使皇子夭折的。长公主还说,若是太子执意娶魏王的女儿的话,那么长公主就要重蹈覆辙了!”
说完这话苏夫人的身后已经被汗水浸湿,她抬头看向伏鸾,惊讶的看见伏鸾的面容竟然毫无变化,似乎是对这事漠不关心一样,她几乎都已经怀疑昨日敏娘已经实现跟伏鸾通报过此事了。
可是下一刻,伏鸾瘫软的身子出卖了她的情绪。蒋佩珊见状连忙扶住伏鸾,转头宠小辉子吼道,“快去请陛下和太医过来!”
小辉子忙不迭的跑了出去,伏鸾此时稍稍缓解,拼命抓着桌角,看向苏荏的眼神格外狠厉,“这是稚瑜亲口说的对不对?!”
苏荏一垂头,“在下不敢欺瞒皇后娘娘,此事确是稚瑜亲口说出!苏荏愿以性命做保,绝无一丝虚言!”
伏鸾的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她张开嘴大口喘着粗气,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想拼命回忆子琋的模样却惊恐的发现记忆里的子琋的模样已经越来越稀薄,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璟真赶到了未央宫,看到璟真的那一刹那,伏鸾突然哭了出来,就这样哭倒在璟真怀里。璟真大惊失色,当听完苏荏再一次描述稚瑜所说的话的时候,璟真竟生生将手里准备递给伏鸾的茶盏给捏碎了。
这样的璟真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就连入府最久的蒋佩珊也跪伏在地不敢起身。过了良久,璟真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谋害朕的爱子,实在是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