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荇被伏染虞这一席话弄得全身一阵酥麻,他思索片刻猛然锤了一下自己,“完了,我把阿九这个人给忘了!”
“阿九?阿九是谁?”伏染虞问道。
“怎么说呢,就是我身边的一个内监吧。那年我和姐姐在上京城里做人质的时候遇见的。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很重视他的意见。后来长姐嫁人了之后就把他留着伺候我了。一定是他给长姐告黑状的!”
伏染虞的手轻轻拂过念荇的肩膀,将他肩上的落发拂去,“殿下不用怕,阿九他又没跟着过来,自然也不知道咱们做了什么。殿下只要理直气壮的面对长公主就是了,可千万不要露怯。殿下,前天你还说要保护妾身的。”不知何时起,伏染虞的自称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如今她和念荇之间只差一场婚礼,除此之外他们已跟平常的夫妇没有任何区别。
“你放心,我一定保护你,绝不会有人伤害你!”念荇坚决的说道。
伏染虞的脸上露出了明艳的笑容,似乎很满意念荇所说的话。姑母说,要让他觉得自己不同,要让念荇觉得自己特立独行却又需要他的爱护,她按照伏鸾说的做了,念荇也确实是在她的温柔乡里越陷愈深。
外面稚瑜和陪同前来的苏荏被魏王妃客客气气的请到了正房,可她根本心不在焉,只想冲到后面去把念荇那个不争气的给揪出来。可魏王妃却在这里扯三话四,让她好不心焦却又无可奈何。
后院有个侍女走进来,在魏王妃身边说了什么,魏王妃便冲着稚瑜笑着说道,“长公主今日难得来魏王府做客,我家王爷说了晚上想留公主和驸马都尉留在府里吃顿便饭。”
“这就不必了!”稚瑜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孤是来接太子回宫的,接到人就在这儿多留了。”说罢看也不看魏王妃,她径直绕过魏王妃身后的屏风向后院走去。虽然这是第一次来魏王府,但是上京城的府邸大同小异,她多少还是能猜到的。
梁氏见状也不欲阻拦,连忙跟上稚瑜说道,“长公主要找太子请随妾身来,您再走就要进魏王府的内院了,您是女眷不要紧,可驸马都尉在这儿要是碰到了夫君的妾侍恐怕就不合适了。”
稚瑜闻言只好停下了脚步,跟着梁氏的步伐往内院走。梁氏倒也没绕弯子,径直就走到了伏染虞所住的院落。
踏进门的时候,稚瑜明显愣了一下。只见念荇和伏染虞相对而坐,两人正不紧不慢的下着一盘棋,见到稚瑜进来,念荇转过头看似毫无关系的问了一句,“姐姐怎么来了?”
“来看你如何不争气?”稚瑜咬牙切齿的说道,她一抬头就看见伏染虞跟着念荇站了起来,毫无错处的给自己行了一礼。脖颈间若有似无的红痕让她更加生气,气血上涌间她上前就给了伏染虞一巴掌。
伏染虞一个不防就被稚瑜的巴掌打倒在地,巴掌接触在脸上的痛感让她一开始的紧张消失不见,让她迅速的想好了应对之策。她拼命忍住眼泪,抬起头用一双含泪的眼睛看向念荇,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稚瑜看见她这个模样更加生气,要不是苏荏在旁死命拽着,她恨不得上前再打一巴掌。她指着伏染虞吼道,“你这般狐狸精的模样还想成为太子妃?!孤现在就告诉你,就凭你事先勾引太子这样不知廉耻的行为,你就没资格做太子妃!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有没有资格攀附上太子!”
许是对念荇私定终身的愤怒还有对念荇这阵子荒废学业的担忧,稚瑜这次再不像以前那么沉稳,有什么话脱口就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她便知说错了话,伏染虞是伏鸾的侄女,她说伏染虞没资格,岂不是指摘伏鸾也没资格做这个皇后?
还没等到她想好再如何开口,念荇就已经将伏染虞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伏染虞红肿的脸颊,念荇格外的愤怒,“决定太子妃人选的是父皇,长姐若是有不满只管去跟父皇说,跑到魏王府来找染虞麻烦算是什么本事!”
“念荇……”苏荏也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也少说两句,你姐姐也是生气,这太子妃这么大一件事你也不跟她商量商量就定下来了,她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念荇脖子一挺,“什么时候孤的婚姻大事一定要姐姐来决定了?孤的父母双亲俱在,姐姐来定孤的婚事算是怎么回事?!”
“反正你休想让姓伏的女人成为太子妃!”稚瑜说罢冷笑数声,“要不让宫里的嬷嬷来眼看一下,看看你的这位太子妃还是不是完封之身?一个不清白的女人,怎么配成为太子妃!”说完话稚瑜转身就向外走,走到门口还说了一句,“念荇,你要还是许青荇的儿子,你就乖乖的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稚瑜一走,伏染虞也不管梁氏还站在旁边,直接就往念荇怀里扑去,“殿下,殿下,难道真的会不要我吗?”
“你放心,孤就算是不做这个太子,也一定不会让姐姐把这门婚事退了。她要是真有本事,就去让父皇收回旨意,在这儿闹腾算是什么事啊!”念荇心里的怒火也到了顶点。原本稚瑜嫁人他曾经想着给自己身边添上两个侍女,谁知阿九也完全不给自己机会。好不容易能在伏染虞这儿释放自我,要是把这门婚退了他还不知道要憋多久。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长姐得逞。
念荇又安慰了伏染虞几句,这才跟伏染虞依依不舍的分开。
回公主府的马车上,苏荏见稚瑜仍旧心里憋着火气,就将自己的话暂时放回了心里。等到回了府上,夫妻二人相对的时候,他想了半天才说道,“稚瑜,你今天是怎么了,平常你没有这么莽撞的。你要是不想让念荇娶伏家的人,只管把她不清白的事情往外一说,自然她名声就臭了。你这么一闹反倒是让人抓住了把柄。”
稚瑜此时火气稍减,可话一出口又是毫不相让的架势,“念荇随便娶谁家的女儿都行,我就是不想让他娶伏家的女人!凭什么父皇娶了伏鸾就忘了阿娘,念荇要是娶了那个伏染虞岂不是也要忘了我这个姐姐了!我就算是拼死也不会让这件事成功的!”
“稚瑜……你现在跟皇后闹翻了没有任何的好处。你想想,念荇和伏染虞订婚之后朝臣们都是怎么说的,说的是皇后慈爱,虽然太子不是亲生但却仍将侄女嫁给太子,是亲上加亲的意思。你这不是公然在反对皇后嘛,更何况这事是父皇定下来的,你这又成了反对父皇。”苏荏劝道。
“难不成就让伏鸾把所有便宜都占尽了?如果念荇娶了伏染虞,那么不管谁登基,他们伏家还是后族。要是伏染虞和念荇再有了孩子,那就更没有什么指望了。”
苏荏大为不解,“可是无论念荇娶谁,你都是堂堂正正的长公主,你为何要介意这些呢?就一直保持跟皇后娘娘的关系不好吗,至少我们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可以保住了,子孙也不会有问题。稚瑜,我你这样太累了,我们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好吗?”
可是稚瑜似乎并没有把苏荏的话给听进去,反倒是宛如疯魔一般自言自语了起来,“念荇一定要是太子,伏染虞不能做太子妃。有孩子的话,有孩子的话。”她忽然笑了出来,“如果他们有孩子了,那就跟当年耶律子琋一样对待吧。苏荏你不知道,当时我看见伏瑾从后门进了乐成殿,掐住了子琋的脖子。等到子琋不哭了她就跑了,她真是个胆小鬼,她要是再等一会儿就能发现子琋根本就没死,他还会哭呢!”
苏荏看着眼前的妻子,仿佛不认识她了一般,但他仍是将稚瑜紧紧的搂在怀里,轻声道,“稚瑜,我们忘掉这件事好不好,忘掉它。”
“忘不掉的……后来子琋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我好烦啊,我不想再听他哭了。因为他哭所以伏鸾也不再喜欢我了,也不肯跟我玩了。所以我不想要他哭,我就把被子压在了他的脸上,我拼命的压了下去。终于他不动弹了,他再也不会哭了。只可惜当时耶律子珺不在殿里,他更爱哭的。”稚瑜喃喃的说道,“他们死了,就没人再跟念荇争世子之位,再也没有人跟我争阿娘了。”
苏荏四下看去,房里空无一人,他庆幸的拍了拍胸口,忽然想起阿九曾私下里对他说公主这几年精神压力过大,所以将一盒丸药给了她,说要是公主精神状态不稳定就服下一丸。他想着稚瑜对阿九格外信任,于是赶紧去床头取出那个丸药给稚瑜吃了下去。果然不多时,就见稚瑜安静了下来,靠在他怀里安稳睡了。
苏荏长出一口气,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他一边搂着稚瑜陪她休息,一边心里想着明日该如何处理稚瑜留下的烂摊子,一点也没注意到一个身影悄悄的从门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