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一阵“得儿得儿”的马蹄声传来,昌王府的门房依旧打着盹儿,眼皮也不抬一下。跟几个月前的门庭若市比起来,如今的昌王府门可罗雀,不会有什么人来的。
谁知,马蹄声越来越近,到了门口居然消失了。直到拍门声响起,门房才回过神去开门。
见到结草,他立即施了个礼,满脸堆笑:“小的见过草公公!”
结草不悦地皱眉:“还不快去回报,世子回府!”
……
康王正在一张巨大的书案上写着什么,康王妃坐在窗下绣着花,天赐进来,见到这安静的一幕,唇边露出一个笑容。
“赐儿!”两人俱满脸惊喜。刚刚天赐没有让下人回报,他想悄悄进来看看,他不在的时候,父王和母妃,是不是真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岁月静好。
康王妃拉着天赐说了一会儿话,就亲自张罗午膳去了,将书房留给这父子俩。
天赐翻着书桌上那几幅字,多是“宁静致远”、“定能生慧”之类,想到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心中一动,缓缓开口:“父王,今日三叔上了个折子,说是查清了当年我失踪之事。”
见昌王满脸愕然,天赐接着说到:“说是胡侧妃见我得宠,心中嫉妒,收买了奶娘,将我掳走的。当时的余护卫为了救我,悄悄带我出了城,躲在一艘船上。谁知这艘船是到泉州的,追踪而来的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也跟去了泉州。为了灭口,杀了余护卫,我则被朗叔救了。”
“你三叔是从何得知的?”
“说是前几日他府上一个小妾为了争宠,居然在三婶的吃食里下药,被三叔抓了个现行。为了保命,她就供出了这事。因为,她就是胡侧妃的亲妹妹。”
经过这些日子的起落,昌王不再是过去那个与世无争的男子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过一会儿,捉拿胡侧妃的人就会来了吧?”
“是。孩儿此番前来,就是想提前知会父王一声,好有准备。”
两人又相顾无言,坐了一阵。果真,仅仅一盏茶后,圣旨就到了,除了赐给胡侧妃的三尺白绫,还带来了一道口谕——昌王治家不严,害世子流落民间,继续禁足反省。
卫公公宣完圣旨就要离去,天赐叫住了他:“公公,刚刚我回来时,从我姐姐那儿要了这个,据说对偏头痛有奇效,公公不妨戴上试试。”
天赐递过来的是一个朴素的香囊,没有任何花纹,青色一看就是好料子的缎面,散发着好闻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卫公公自是知道朗月商行香料的珍贵的,他感激地接过,深深看了天赐一眼,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世子留步,杂家还要去安王府宣旨,安王,也被禁足了!”
望着卫公公离去的背影,天赐唇边的笑容高深莫测起来——同样是侍妾出事,没理由禁了父王治家不严的罪,就放过安王啊?只不过,他父王已经被夺了手上的差事,就是闲人一个,但他三叔身居要职,只怕,过不了半月,就会有人上折子提议他回来吧?
天赐不好留得太久,陪父母用了一顿午膳,就赶回宫去。似乎,对于一个时辰前,府里刚刚死了个人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天赐这几日回府回得有些勤,才三天,他就又拿了两盆衍帝赏赐的盆景回了一趟昌王府。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多停留,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回宫的时候,刚过那个转角,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康月正站在一辆马车前对他挥手:“赐儿,我刚刚去宫里找你了。你皇爷爷说你回府了,来,我们去海味楼吃烤鱿鱼!你皇爷爷那里已经告好假了!他说只要你回去给他带几串就行!”
天赐大喜,打马跟在康月的马车身边。好几日不见,康月一直趴在窗口跟他说话。天赐怕她太累,索性也钻进了马车。
马车出了城,很快朝海味楼而去,路过一片小树林时,突然不知从哪里钻出一群黑衣人,对着天赐带来的那队护卫就痛下杀手。
天赐的脸迅速冷了下来,对康月说了声:“待在里面别出来!”就蹿了出去。
康月已经很久没见过天赐出手了,只见他抢过一把长刀,几乎是一刀一个,很快就解决了两个黑衣人。
领头的见情况不妙,发出一声长啸,又一批黑衣人加了进来。
康月今日进宫,身边不方便带她自己的暗卫,就带了二十多个府兵,天赐身边也带了三十多个大内侍卫。双方在人数上势均力敌,但黑衣人的武功,明显比他们的人高上许多。
除了天赐、海琼、还有驾车的十五,尚能与他们交锋,那些护卫一个个倒了下去。一阵不知从哪儿袭来的掌风,击碎了康月的马车,一个黑衣人拎小鸡似的将康月抓了出来,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架在了康月脖子上。
康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右手紧紧握拳,那儿,正攥着她的救命鱼哨。可是,刚刚她犹豫了,渡边她们,是她的底牌,不到万一,她不会把他们唤出来。心底又一次对这个受鱼哨控制的奇葩组织吐起槽来——若是这抓着她的黑衣人真要动手,他们是不是哨子不吹,也不会出来?
“住手!再动我就杀了她!”
随着黑衣人一声爆喝,打斗的众人自发分成了两批,一批站在天赐身后,一批将抓着康月的黑衣人护在了后面。
“昌王世子,全京城都知道镇国侯夫人是你救命恩人,若是你自行了断,我们就放了她!”
“赐儿,别跟他废话,左手!姐姐信你!”
康月见过太多这种桥段,根本就懒得问“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之类的废话,直接高喊。
果然,话音刚落,众人就见一道银光闪过,顷刻间,挟持了康月的黑衣人已经人头落地,与此同时,康月也吹响了鱼哨,渡边带着二十余人从天而降。
“除了赐儿和我,结草、海琼、十五,一个不留!”
只过去了一顿饭功夫,场上就只留下了他们,渡边他们杀完最后一个康月要他们杀的人,已经又无声地退去。
天赐瞥了一眼康月重新挂回腰间的鱼哨,在一具尸体上缓缓将软剑上的血迹抹干净,将它插回腰间。它,又变成了一根精致的腰带,仿佛刚刚那柄让人闻风丧胆的兵器从未出现。
“赐儿,侯府的府兵,还有你的护卫,都算是你皇爷爷的人。该怎么说,你可有数?”
“赐儿省得!谢谢姐姐,如今赐儿身处风口浪尖,若是猜得没错,这些人定是我那几个皇叔派来的。为了不让人知道赐儿左手使剑,姐姐用心良苦!”
“呵呵!这边,不还留着几个活口吗?”康月斜了结草、海琼、十五一眼。
三人故作惊恐,指天发誓绝不会泄露半句,逗得康月笑出声来。
气氛稍缓,康月那颗一直扑通的心终于渐渐平静——这可是她第一次亲口下令杀人,虽然这是必须的,但在法制社会长大的她还是有些异样。
长长吐出一口气,她问:“大家还去吃鱿鱼不?”
结草他们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她,只有天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去,为什么不去?只不过,要这样去。”
说完,就拔了一把长刀在自己右胳膊上割了一刀,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衫,看得康月目瞪口呆。这还不算,他伸出流血的右手,往康月身上抹了几下,然后软软地靠在了康月身上。
“十五,立刻去海味楼找辆车来!”
“海琼,将身上的金疮药拿来!”
“结草,过来一起扶着你们世子!”
康月此刻,心中不停地盘旋着一句改变过的歌词“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哦,不能对你视而不见……”
最终,大家的烤鱿鱼还是没吃成,好巧不巧,今日关朗也去了海味楼,只不过,他是从另一个城门出的,去海味楼有两条路,一个从东门,一个从北门,因此没有遇上。
听十五说完夫人和世子遇刺,他已经运起轻功飞奔而来。见到康月一身是血抱着同样血迹斑斑的天赐坐在地上,他肝胆俱裂——刚刚,根本没有听十五把话说完。
康月刚想开口,就看见了一群官兵朝他们过来,她立即闭嘴,换了一副饱受惊吓的表情:“朗叔!刚刚来了一群黑衣人要杀我们!所有护卫都和坏人战死了!海琼和十五拼命保护我们才没事!赐儿和结草都受伤了……”
话音刚落,那群官兵已经奔到了,他们单膝跪地,朝天赐说到:“世子爷恕罪!下官来迟!”
天赐十分虚弱地开口:“你们,怎么知道的?”
“回世子爷!有人给安王殿下送了封密信,说今日有人要趁世子出宫之际下手。得到消息,安王就派了下官带人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哦?安王不是被禁足了吗?”关朗问。
“回侯爷,安王得到了这密信,冒着抗旨不尊的危险先派了下官过来,如今,只怕已经进宫请罪去了!”
康月看着怀里“弱不禁风”的少年,用眼神示意:看来,可以得奥斯卡小金人的,可不止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