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兴农带来的益处让衍帝对关朗更是宠信有加,加上趁着推广“粮长制”对贪官污吏的治理,如今大越的国力已经强盛到了隐隐赶超大元的势头。
摸着怀里那块金闪闪的令牌,康月深感不能辜负衍帝的信任,将当初在泉州时施行过的那套,都写成了一本小册子,包括农具的改进,生态农业综合体的发展等,叫关朗呈了上去。
关朗有些不解,问康月:“月儿以前不是说这些都是发财的独门秘籍吗?外人是看都不给看的,怎么如今舍得了?”
知道关朗就是在打趣自己,她白了一眼,说:“朗叔不是都从不问世事变得胸怀天下了吗?作为你的妻子,总得齐头并进才好。”
虽然,关朗已经卸去了户部尚书一职,不管这些农事了,但是他如今是监察御史,递个折子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果然,衍帝又一次龙心大悦,责令新任户部尚书立即去督办这些,特别是这个“生态农业综合体”,大越的国土大都在温暖湿润之地,这个若是得到推广,百姓的日子更会富庶三分。当然,交上来的赋税也会丰厚许多。
说到这个新任户部尚书,还是大家的熟人——夏诚隆夏大人,就是那个唯一两次见证了康月要被睿王和安王娶走的人。他原本就是户部侍郎,接了衍帝的圣旨,倒很快就将差事办了起来。
但是,建这种农业综合体,前期的投入也是很大的,这银钱,该由谁出,就成了近日朝堂上的中心议题。
众臣的意见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国库刚刚开始充盈,接下去,应该大力扶持军备,及时操练兵马,有朝一日收复北方的失地;
另一派认为民生农事才是最要紧的,毕竟,百姓丰衣足食,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
衍帝揉着眉心,对这个往日里觉得因着自己的开明广开言路,勇于纳谏营造出的自由局面,有些厌烦起来。
自从天赐开始朱笔代批,衍帝隔三差五的,都会带他上朝,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衍帝就开口问他:“赐儿可有良策?”
天赐缓缓出列,躬身行礼之后说到:“回皇爷爷,赐儿认为,此等利国利民的大事,应当发动全体百姓一起参与。国库出一部分银钱,再由地方乡绅地主出一部分银钱,综合体建成后,可以将每年的收益也五五分,当初出钱的拿五成,朝廷拿五成!”
此话一出,已有人开始点头赞同,周丞相皱着眉头出列,说:“世子此法不妥!据刚刚夏尚书所说,建一个综合体,最少也要一万两白银,但是,这收益,要在一年后才可初显,他们投下的这五千两白银,何时才能回本?怕是不会有人做这傻事吧!”
“所以,就要劳烦夏大人多多宣传这综合体建成后的好处了!可以叫各地官府发下榜文,还有……”天赐顿了顿,接着道:“夏大人不妨请有心之人到城外的海味楼参观一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听到这里,关朗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极淡的笑容——海味楼生意红火至今,康月捣鼓出的海水养殖综合体已扩大数倍,稍微有点经商头脑的,只怕都会动心。他冲天赐微微点头,以示嘉许,这个当初封闭自己不愿开口的少年,终于长大了!
衍帝当即就同意了天赐的提议,夏诚隆领命而去。
下朝之后,关朗和天赐缓缓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天赐是非常享受这段和关朗一起的时光的,衍帝允了他临朝之后,两人每日都会这样走上一段,交换一些看法。但是今日,天赐的脚步有些虚浮,他极力掩饰,还是被关朗看出他的右脚有一点点瘸。
在一个无人的转角,关朗停下,问:“你的脚怎么了?”
“朗叔还是这么眼尖。没事,昨日跟人过了几招,扭了一下,不碍事的。”
天赐说得轻描淡写,关朗却没有全信。他荣宠日盛,连带着昌王也水涨船高,半月前,衍帝居然将祭天的大任交给了昌王,眼红之人大有人在。
一回到侯府,关朗就对康月说了这个,康月当即吹响鱼哨,派渡边他们去打探消息。
两个时辰后,康月满眼震惊地看着渡边,不相信地问:“你是说,昌王世子脚上那伤,是福王弄的?”
“是!昨日你们的皇上夜宴,不知何故,福王说要和世子比武,世子应了,世子应付得非常吃力,最后,被福王扭在了地上。”
康月挥挥手叫他们离去,才露出担忧的神色:“据说,岳穆枫是这大越第一高手,我们天赐那小身板,怎么打得过人家呢?不行!我得进趟宫,得跟他讲讲道理!他那几个叔叔,没一个好的!睿王毒辣,安王伪善,福王冲动,看来看去,还是他爹昌王,虽然绵软了些,但至少没有害人的心思!我得去跟他说说,叫他低调些!”
关朗挑了挑眉头,不说话。
第二日,天赐就在乾清宫的偏殿里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康月。如今,他日日都要帮衍帝批阅一部分奏折,索性就搬到这偏殿来住了。
康月拉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痕,松了一口气,才拉着他坐下说:“很早以前,姐姐就告诉过你,不要逞匹夫之勇,对那些打不过的人,不要硬碰硬!你那四叔啊,怕是心里本就对你堵了一股气,正好趁这光明正大的机会揍你一顿。你怎么那么傻啊!”
天赐十分享受康月这份碎碎念,微笑着说:“姐姐眼里,赐儿就那么不济?”
看着眼前微弯着一双狭长凤眸的少年,康月心中一动:“你那日比武,用的是哪只手?使什么武器?”
“右手!绣春刀。”
康月心下了然——原来,她的小白兔般的赐儿已经默默在这深宫变成一只狐狸了。朗叔说过,赐儿左手耍的那套剑法,是他都比不上的。
从袖子里摸出一卷书册,康月指着上面的字说:“这是姐姐以前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我觉得你可以好好参详参详!”
天赐接过,抬头对着康月说:“赐儿一直记得的,记得姐姐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但要想办法让别人相信自己。”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天赐才依依不舍地送康月离开。
天色尚早,天赐翻开这卷书册,上面,是康月那熟悉的字迹,字句不多,但见到第一句,他就被吸引住了——“做一头狐狸以便认识陷阱,又必须做一头狮子,使豺狼惊骇!”
在现代,康月“金牌助理”的“金牌”两字,不是白教的。那次她跟的那个明星接了一部戏,要演一个女王,为了培养自己的霸气,不知从哪听来的,居然要康月找一本叫《君主论》的书来给她看。结果可想而知,晦涩的语言,深奥的道理,这位女明星只翻了一页就扔在一边了。金牌助理康月捡起这本书,想了个办法,上百度搜了二十句书中最经典的言论打印在一张A4纸上,叫这位女明星仔细阅读。什么“靠欺骗可以取胜时,绝不要靠武力。”、“统治有两种手段,一个是用恐惧,一个是用爱。”之类的,果真有些用处,还真让女明星大获成功。
马基雅维利(《君主论》的作者)做梦也不会想到,几百年后,他这本如此高大上的书可以成为娱乐圈的演戏宝典,更不会想到,还会有人把它当成宫斗秘籍。
康月步履轻松,开开心心回了府,但是,晚膳的时候,她还没把对天赐的聪明夸完,就有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昌王祭天途中,强抢民女,竟惹上了人命官司。衍帝震怒,已经下令将昌王押解回京了。
康王祭天,去的是建康府,就是现在的南京,这已经算是大越目前最北边的地方了。帝王祭天,历来是一件神圣的大事,祭天者,必须清心寡欲,沐浴斋戒。昌王不仅破了这戒,霸占了一位妙龄少妇,还将少妇的丈夫逼死,这罪,几乎可以用十恶不赦来形容了。
本就让人看不清局势的朝堂又一次微妙起来,本想着,凭皇上如今的态度,昌王或许才是最后问鼎宝座的那个。但是,如今这事一出,连昌王世子都被剥夺了代批折子的权力,朝堂上也不见了他的身影。
衍帝拒绝了安王要派遣御林军押解昌王的请求,亲自拨了一队人马,叫怀远将军也就是曾云巧的父亲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去将人押回来。
昌王见到衍帝的时候,满脸萎靡,他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请父皇做主!儿臣就是死,也不敢辜负父皇的期许,在祭天途中做出那苟且之事!儿臣只是在那农家歇脚,谁知,那妇人就脱了衣服扑了上来,然后,那妇人的丈夫就推门进来,骂了一句‘禽兽’就自己撞死了!”
“呵呵,大哥这话,编得也太不用心了!漏洞百出,贻笑大方!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恳请父皇一定要严惩,以示效尤!”岳穆柏满脸不屑,义正辞严。
岳穆松看了狼狈不堪的岳穆檀一眼,冷笑几声,说:“三弟此言差矣!若说此事是我做的,父皇可能就不审了,直接将我推了出去。可我们这大哥,这几年,据说除了大嫂那院子,谁那儿都不去,做出这种事,还真是疑点重重啊!”
“是啊!三哥这么着急,莫非知道内情?”岳穆枫也及时插了一句。
一时间,除了这三位的互呛,堂上众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