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母亲递出来的消息,梁蓉秀差点连手中的女儿都抱不稳。
回来收拾东西准备进宫侍疾的岳穆柏听了,也愣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吐出:“月儿,真是个特别的女子。”
一声“月儿”叫得有些亲热,梁蓉秀手指紧了紧,柔声说:“王爷,母亲说表弟不准备大肆操办,今日下午领了婚书,晚上就他们几个一起吃个饭,也不请旁人了。非常时期,叫我们谅解。那,这贺礼,还送不送?”
“送!当然送!叫个机灵的,现在就送去!”
……
九月廿六清晨,镇国侯府已经连夜撤下了院中的大红装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杨柳梧桐榆树等泛着骄人的金黄,这是一个让人舒爽的日子,秋晴象脆梨般的爽利,连空中的灰尘都闪动出金光。
韩氏早早起床,望眼欲穿。终于见到那两个相携而来的身影时,满脸皱纹顿时比窗外的菊花还要灿烂了。
见关朗和康月居然一身常服,韩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你们这两个不省心的,怎么连身喜服都没穿?”
“啊?婚礼没有了,这喜服就不用穿了吧?老祖宗,那衣服,穿上去至少要小半个时辰呢!”想起那层层叠叠的裙裾,复杂的带子,康月苦了脸。
“怎么还叫老祖宗?”韩氏更不满了。
“哦,祖母!”康月娇滴滴的一声唤,双膝跪地,双手奉上一盏热茶,韩氏立即塞过来一个大红包。
“月儿啊,已经连一个仪式都没有了,这喜服什么的,不能再亏了你!”关琬清有些内疚,“幸好,本来打算今日将嫁妆送到昌王府去的,如今,倒省了!”
“是啊!是啊!朗叔那床,实在太大了!房中如今不宽敞,我那些嫁妆,不用搬到云霁院了,就堆在明珠居吧!省得折腾!”
康月大大咧咧地说着,看得关琬清直摇头——从来没见过成亲成得这么随意的。
从昨日起,关朗就觉得自己已经不会思考。
巨大的失落之下迎来泼天的惊喜,让人闻风丧胆的镇国侯,如今脸上只剩一种表情——笑。还是那种看起来让人全身如沐春风到毛骨悚然的笑。因为,这位镇国侯朝堂上总是冷酷无情似一柄利剑,回到这侯府也是一张石雕脸。但是,他昨天午后笑,晚间笑,今早起来,更是一直笑到现在。
敬了茶,改了称呼,给了红包,然后,大家就发现似乎没什么事情做了。
新媳妇进门那些介绍府里情况、认人之类的,到康月这里,完全用不着啊!关琬清见接下去没自己什么事了,早膳过后就告了辞。韩氏笑眯眯地看看关朗——眉开眼笑,一脸餍足;再瞧瞧康月——呃,没有看到什么含羞带怯,眼带春色,就是那脸蛋,似乎更水润了,腰肢,似乎更柔软了,嗯,胸脯,也更鼓了。往她依然平坦的腹部扫了几眼,她就挥挥手让两人去休息了。还特意吩咐大家以后无事不要去云霁院,给两人留出足够多的时间,她才可以早日抱上曾孙不是?
关朗牵着康月缓缓走在抄手游廊里,明明是萧瑟的深秋,但关朗的心里却有比最浓的春色还要烂漫的温暖。
见康月揉了揉后腰,眉头轻轻一蹙,关朗一把将康月抱了起来,眼底,还是那簇从昨日起一直燃烧着的小火苗。
因为某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康月的确有些疲劳。她也没有挣扎,只是扭了扭身子,嘟哝了一句:“你说过的,接下去三天,都不会再来了的!”
充斥在关朗鼻尖的是那种熟悉的芬芳,但是,似乎又多了些什么更让人沉迷的味道。关朗掂了掂康月,没有回答。一直把康月抱到那张大床上轻轻放下,关朗才低头在她红唇上啄了一口,说:“今日虽然休朝,但朗叔还得去衙门点个卯。乖乖睡一觉,等我晚上回来。”
听到“晚上”两个字,康月又旧话重提:“三天,记住三天哦!”
关朗还是没有回答,轻笑一声离去。
康月将被子缓缓拉上,盖住自己的身体,这才开始回忆梦幻般的昨天——
衍帝突然中毒,结合当下的朝堂局势,谁也保不准即使到了二月十七,她和朗叔的婚事会有什么变化。不是她自恋,若是让岳穆松、岳穆柏坐上那把椅子,一纸圣旨下来,她又能如何呢?再出海逃一次吗?
还有,她是一个现代女子,有着大越女子没有的果敢,反正,她是一定要嫁给朗叔的,朗叔也是一定会娶自己的,那么,管那劳什子的复杂仪式做甚?一件原本就水到渠成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山重水复之后才去寻柳暗花明呢?
立即领婚书,立即——洞房!
昨晚,窗外的秋虫在做过冬前最后的呢哝,康月觉得自己心中也充满了某种细声密语,像一张网,困住了自己所有思绪。
似乎,又回到了关朗教自己写字的那段时光,朗叔紧紧地包裹住自己,只不过那时是他的手,现在是他的全身。朗叔的手和自己的手慢慢地一起磨着,磨着,砚台里沁出了乌浓的墨汁。
在康月看来,婚后的时光,除了换了个房间睡觉,睡觉前身体劳累了些,一切,与过去没什么不同。
她不喜欢梳那些复杂的妇人发髻,也不喜欢穿褙子这种大越妇女的标准服装,依然是一身简单的襦裙,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这也完全得益于她上头没有一个正经的长辈给她讲什么规矩。韩氏以前就宠她,现在更甚。至于齐嬷嬷和杜嬷嬷,以前还会见缝插针地指点一些她的行为举止,如今,她是正儿八经的镇国侯夫人,不再是过去那个收养的月姑娘,她们哪里还敢说道?
所以,康月对这婚后的日子,非常满意。
老祖宗更疼她了,朗叔从百依百顺简直进化到了千依千顺,拨了一队府兵光明正大地跟着,由着她去哪都行。
当然,只有在一件事情上,两人还是会有些小小的分歧的。
或许,是两人婚前都仔细“参详”了避火图,对此研究得比较透彻,即使是第一晚,除了关朗要的次数实在有些多,康月并无多少不适,到最后那回,甚至还有些享受。
但是,那个三日的约定一过,关朗就完全展露出了一个饥饿了二十几年的“老男人”(康月的原话)的本性来。
“月儿,你看这图怎么样?”
康月考虑了一下自己一直坚持练瑜伽的还算柔软的身体,点头答应了:“一回?”
“一回!我保证!”关朗也应得很干脆。
这种带着甜蜜折磨的夜晚,让康月又爱又恨,跟朗叔做这种羞羞事,她也很喜欢好吗?但是,再好吃的东西,也是会吃撑的好吗?所以,这一日,关朗回来,居然发现云霁院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关平在守夜。
见到他,关平战战兢兢地递过来一张纸,上面是几个熟悉的大字“朗叔,亲爱的夫君,今晚,我申请告假!”
“夫人去了哪里?”
见关朗的脸色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一些,关平指了指东边。
“夫人去了老祖宗那里?”
得到肯定的回答,关朗大踏步走向世安苑,果然,见到了两扇紧闭的大门。
为了不吵醒韩氏,关朗一撩袍子,直接飞过了院墙,在护卫们围上来之前及时阻止了他们。在值夜的海珠那里问清康月的住处,关朗直接就推门进去,连人带被子抱了出来。离去前,对海珠留下一句:“告诉老祖宗,明日,夫人就不过来请安了。”
海珠极有眼力地点了头,想着今日夫人羞羞答答地说着要陪韩氏住几日,韩氏脸上那促狭的表情,暗暗笑了笑。看刚刚侯爷那样,夫人明日,是一定起不来的。
又是不可描述的一夜,康月醒来,再一次为两人悬殊的体力懊恼。
昨日,迷迷糊糊被抱回云霁院,迷迷糊糊听到朗叔在耳边说:“月儿,你只管自己躺好就好!朗叔很快就好!”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就点了头。
结果,事实证明,她真的很傻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