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为了侯爷这大婚,关家人连一年一度的山庄避暑都没去。幸好,今年老天开恩,杭州这个夏季格外凉爽,关朗不差钱,侯府内冰块备得充足,日子,倒也不难过。
中秋前夕,随着衍帝回城,关朗结束了两头跑的日子,经历了一开始的忙乱,婚事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梁蓉秀这次没有随安王去行宫,表面上是说孩子还小,不想出门受罪,实际上,她是主动提出留下的。安王明白她的意思后,极尽温柔,连连说娶了她这种贤惠女子是他三生有幸。
所以,隔三差五的,这位梁侧妃就会到侯府帮她母亲和外祖母筹备她表兄镇国侯的婚事。
对她此举,众人赞赏有加,说安王和这位梁侧妃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仁惠郡君跟安王一道落水又救了自己,安王担心于一个女子名声有损,不顾仁惠郡君不利婚嫁的传言还是愿意娶她,如今梁侧妃又毫无芥蒂,尽力帮着张罗婚事……
总之,安王夫妻,就是老百姓口中的“道德楷模”!
安王也回了城,他一回府,就直接去了梁侧妃的院子。两人一阵缠绵之后,梁侧妃软软地靠在他胸口,说:“王爷,妾身有个想法,想问问您的意思……”
待她说完,岳穆柏双眼放光,动情地说:“秀儿,你真是上天派来的仙女!那年,皇姑灯会上,你捧着那盏琉璃灯微笑的样子,我永远忘不了!我对自己说,此等聪慧的女子,才是我想要的!你这主意,极好!不愧是夺了灯会魁首的!”
梁蓉秀的眸子暗了暗,她自是不会告诉眼前这个对自己满眼欣赏的男子,其实,那些灯谜,压根儿就不是自己猜出来的。她柔顺地回答:“妾,明日就去。”
梁蓉秀来的时候,康月正在试她的嫁衣,一种不知是什么料子的大红绸缎,上面用金线绣着复杂的图案。看着康月那张渐渐褪去稚气,国色天香的脸,梁蓉秀的拳头收紧了——她这辈子,不知有没有机会穿上这样一身正红。
敛去眸子中各种复杂的神色,抬头已是一张笑脸:“月儿真是个天仙般的人儿,怪不得我那表哥,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康月被人伺候着小心地脱下这繁复的衣裙,苦着脸说:“小姑姑你是不知道,这成婚啊!实在太烦人了!”
“傻丫头,现在越繁,以后就越隆重,不会让人看轻了去!”
康月撇撇嘴,不置可否。她总算是明白了,古人的婚礼啊,这准备工作,一大半就是面子工程,完全是为了别人准备的。在她看来,结婚就是两个人的事儿,待到那个选定的日子,换上嫁衣从明珠居走到云霁院,就成了。
想到从此就要和朗叔睡一张床,她就浑身发烧。她去看过了,那张新床,有些巨大。幸好朗叔那房间够大,不然,连放都放不下。这张巨大的床上,他们可以这样,那样……
康月面飞红霞,想入非非,梁蓉秀一连叫了她数声,都没听见,直到念琅轻轻推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
梁蓉秀有些好笑,又问了一句:“月儿,有没有想好从哪里出嫁?”
“啊?这个也要想?”
于是,梁蓉秀就拉着她去见了自己母亲和外祖母,提议可以让康月从梁家出嫁。
两位被忙碌冲昏了头脑的中老年妇女这才想起——她们似乎确实把这个重要的问题忘了。
鉴于康月经常对这婚事习惯性地发表反对意见,两人就自动跳过了询问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这一环节,直接去问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
关朗略一沉吟,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这,不能从明珠居出去,绕城一周,再回到云霁院吗?”
虽然这个想法似乎脑洞也挺开的,但康月已经不住地在一旁点头,去别人家出嫁,多别扭!
“不成!朗儿你要娶月儿,说三道四的人已经够多了!若是这样,怕惹人笑话!”关琬清满脸不赞同。
“哼!我关朗娶亲,关别人何事!哪个敢乱嚼舌根,看我不收拾他!”
如今的关朗,可以说是很多官员的公敌,他陆续提出的一些律法,于百姓大有益处,但是对那些搜刮惯民脂民膏的,却只坏不好。偏偏衍帝十分器重他,前几日还给他颁了把尚方宝剑,对那些不支持新政的,可以先斩后奏。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害得关琬清心惊肉跳。
“朗儿,我看你小姑姑说得对。我们都不想委屈了月儿,这礼数上,还是做足一些好!要不是你表妹提出来,我们还没想到呢!”韩氏也出言劝到。
关朗闻言,眉毛动了动:“哦,这主意是表妹提出来的?梁侧妃?”
“是!多亏秀儿提醒!”
见关朗脸色微变,康月以为他要被说服,伸出小手拉了拉关朗的衣袖:“朗叔,不要——”
那尾音,拖得很长,像极了某些时候的音调,比如昨晚,他忍不住将双手从康月的裙摆伸了进去,康月就是扭动着身子这样叫着“不要”的。
关朗气血上涌,头脑发热,就要应下,正在这时,海福匆匆进来,满脸喜色:“侯爷,昌王世子来访!”
康月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天赐了,见他身后这回没有跟着那个卫公公,屋内也没有什么人,她就冲过去抱着天赐在他左右两个脸颊上各亲了一口。
天赐顿时欢喜得手足无措,一张脸变成了粉红色,关朗则黑了脸一把拉回康月,本来见到天赐的喜悦变成了冰冷:“赐儿这么晚过来何事?”
天赐先给韩氏行了礼,才慢慢说到:“老祖宗,朗叔,我已跟父王和母妃说好,让姐姐,从昌王府出嫁……”
于是,关于康月从何处出嫁这件事,尘埃落定!
一切都圆满了,关朗看向康月的眼神越来越炽热,似乎随时都会将她烧出个洞来——准确地说,是将她衣服烧出个洞来。在韩氏和关琬清两人分头神秘兮兮地给了两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后,关朗恨不得这婚期就在明日,不,今日!将月儿剥得赤条条的,这样,那样,嗯,书上一样。
韩氏无视他滴血般的脸色,郑重其事地说:“祖母知道你忍了这么多年,难为你了!月儿还小,女孩子家,第一次难免会有些疼,你若是做得好些,她会少受些罪。所以,没什么害臊的,好好参详!”
参详的结果,关平和关安发现——他们侯爷这几日的被褥和亵衣,换得有些勤。
康月这边,对关琬清塞过来的这本雅称“避火图”俗称“春宫图”的小册子,接受的程度远高于预期。
她不是个纠结的人,自打说出要嫁给关朗后,就不再忸怩。只要不是太过,对关朗那些亲亲抱抱,甚至摸摸,她也不再躲闪,而且,似乎她自己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前世看到那些还未来得及被和谐掉的片段时,她也曾热血沸腾,如今见到这栩栩如生的小册子,她竟然发现自己隐隐有些期待,很是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来,兴致高到每日至少看一回。
念琅她们不忍直视,连结束惩罚回来的念晨都冒着再进一次洗衣房的危险,红着脸提醒她这是压箱底的。康月才意犹未尽地将它塞进床底,感叹古人真是太厉害了,这种性启蒙教材居然可以制得如此纤毫毕现。
乐极生悲。
天有不测风云。
世事难料。
……
九月廿五,离大婚还有十日,关朗下朝,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冷。
一到宫门外,接过海福递过来的缰绳,飞身上马,立即就窜了出去。
看着他很快就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红色影子,跟在后面的赵河洲缓缓摇头,对一脸茫然的海福说:“叫你们侯爷耐心些……”
海福更加茫然了……
关朗回府,见到满目通红,心里更是堵得慌。大步来到韩氏那里,刚好大家都在。
关琬清见到他,满脸笑容地抖开一件喜服:“朗儿快试试,上次肩膀有些窄,已经叫人改了,你看现在可合适?”
这鲜艳的红色深深刺痛了关朗,他深吸一口气说:“不必了!婚事,取消了!”
然后,众人就一脸惊讶地听他说了——衍帝昨晚不知何故,突然晕倒。今早已经确诊,说是身中奇毒。解毒的法子倒有,但是要三个月才可痊愈,所以,明日将下旨,在此期间,为了给他祈福,全国停止婚嫁!
关琬清有点不理解关朗此刻这骇人的冷意,不过是推迟几个月而已,有什么关系?
韩氏倒是懂的,叹息一句:“朗儿……”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自己这个孙子。
最平静的,是康月。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认真地问:“朗叔,衙门现在还开着吗?”
关朗不知她的意思,但还是回答:“酉时才下值,现在才申正。”
“那好!我们马上就去吧!明日才下旨,我们现在去领婚书,不算抗旨吧?”
康月的语气实在太过欢快——真的,她也想快点嫁给朗叔,但是她真的不太喜欢那个复杂的仪式,正好!现在两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