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穆松领了盒饭,朝堂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随着太后的病逝,游历在外的昌平公主的归来,让衍帝又做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决定——
他将安王手上的御林军权重新交给了昌平公主,安王被派去北方代天子巡边。
出发前,梁蓉秀一边帮岳穆柏收拾行装,一边听岳穆柏交待一些事情。
太后归天,按照大越的惯例,需守孝一年,他穿着一件月白的袍子,满头长发只用一顶白玉冠笄束起,一副轻松闲适的模样。
“你前几日推荐的那个人,本王见了。很不错。王妃不愧是得了灯谜魁首的人,聪慧尤甚当年!”
听岳穆柏又一次提起那年灯会,梁蓉秀的手顿了一下,她慢慢说到:“妾身只是想着,王爷是做大事的,这银子,总是越多越好。”
“唔!年关将近,送去各处的礼仪,你趁早打理。镇国侯府、杜将军府……这几处的礼,备得丰厚些!”
岳穆柏说了一串名字,梁蓉秀暗暗记下,知道这都是安王府需要拉拢的人家。
迟疑了一会儿,她挥手辞退了几个下人,轻轻说到:“王爷,您这次代天子巡边,是莫大的荣耀,但是,您有没有想过,终有一日,将这个‘代’字去掉呢?”
梁蓉秀这番话,可谓是非常大胆,岳穆柏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不见了,他盯着梁蓉秀,面无表情。梁蓉秀静静地站着一边,她在等,也在赌,赌岳穆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已经被岳穆松刺激得更加不安分。
不知过了多久,梁蓉秀听到岳穆柏的声音响起:“秀儿可有良策?”
梁蓉秀缓缓抬头,张嘴说出了一番话……
相比安王夫妇这暗潮涌动,镇国侯府就简单和乐多了。天赐早已将金龙令送回,凭着这个,康月已经成了皇宫的常客。隔上三五日,她就会被召进宫去,因为,有一日,她在和天赐下五子棋的时候,被衍帝遇上了。他对这种新鲜的下法很感兴趣,立即就让康月教会了他。
康月下不过关朗、天赐这种智商明显高于常人的妖孽,但对于衍帝这种正常人,凭着她多年在现代积累起来的经验,应付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教会了衍帝之后,衍帝就将她当成了棋友。
可能是因为康月实在无法将自己完全当成一个古代人,对这种尊卑概念淡薄了些,所以跟衍帝下起棋来,没那种因为你是皇帝就非要你赢的念头,两人的水平旗鼓相当,衍帝大呼过瘾。
这一日,康月又陪着衍帝下了一个时辰,衍帝最终险胜,他心情极好,随手就将一瓶西域进宫的葡萄酒赏给了康月。康月抱着这个珍贵的水晶瓶子打算去看看天赐再走。
谁知,到了天赐居住的偏殿,康月居然扑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半个月来,她一共进宫四次,有三次都没见到天赐。
留在殿内的还是衔环,康月不由问:“赐儿最近在忙什么?”
衔环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康月心领神会,说是要去看看天赐最近写的字,跟衔环单独进了书房。
“说,发生何事?”
“夫人,世子爷最近,每日都会与人玩蹴鞠!”
“每日?”康月有些惊奇,“那他不去国子监了吗?奏折也不批了?”
“那国子监里读书的,都是达官贵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大有人在。世子爷说,那些夫子教的东西,也没啥大用处。他自己看看书就会了。”
康月的脸色凝重起来:“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何人教会赐儿蹴鞠?”
“一个月前,福王。”
……
康月心事重重地回了侯府。
“明朝是个神奇的朝代,其中一奇就是有很多奇葩的皇帝,大名鼎鼎的明熹宗朱由校就是这样一个“不想当木匠的皇帝不是个好艺术家。而朱由校之所以会养成这种奇葩的性格,就是因为他身边有个魏忠贤,年少时撺掇他吃喝玩乐,好好的皇帝不当去钻研如何当木匠。”
难道,这个福王,也想走这个路子?让天赐沉迷某样事物,然后让其玩物丧志?
康月的面前摊着这篇好久没用的论文,看到这一段描述的时候,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
渡边悄悄地出现,将一张小纸条交给康月。康月看完,胡乱把论文收起,塞进怀里,她直接去了官署,她已经等不及了,必须立即、马上找到关朗,跟他说说天赐。
照理说,女眷一般是进不了这种地方的,但这只是一般,遇上康月这种不一般的,她把那明晃晃的金龙令一晃,守门的护卫就让她进去了。
关朗穿着一身绛红色的官袍,端坐在上首,正在听人汇报。
见到康月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他连打断人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直接站起迎了上去:“月儿你怎么过来了?可有急事?”
康月这才回过神来,这样风风火火地赶来找关朗似乎不太合适,她“哈哈”几声,瞧了瞧那一群满眼诧异的官员,说:“我就是路过,路过,顺便来接你回家。”
关朗顿时喜得七窍升天,叫人端了把椅子叫康月坐在一边,三言两语处理完了事情,待众人告辞,才过去拉住康月的手说:“月儿今日怎么有空来接我?”
看着满脸满眼满心都被一种叫惊喜的情绪迷惑了的某人,康月白了白眼,说:“其实,事情的真相是,我并不是来接你的。我是为了赐儿的事情来找你的……”
待康月絮絮叨叨说完,关朗脸色阴沉,眉头紧锁。康月以为他也认为这件事情很严重,叹了口气说:“赐儿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易被人诱惑。我刚刚叫渡边他们去打探了,那岳穆枫前日还带赐儿去了趟青楼!你说,赐儿要是从此堕落,该如何是好?”
“所以,月儿你今天,真的不是来接我下值的了?若是你去商行,或是去海味楼,朗叔只要有空,都会去接月儿。可是,朗叔在这儿当值,月儿唯一寻来这次,也不是为我而来,朗叔,这心里,颇不是滋味!”
关朗幽幽地说完这段话,让康月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怨妇似的语气!这明显与他不在一个频道的思维!
“朗叔啊,你这是官署!我这等妇道人家是不好随便出入的!”
“你是一品诰命夫人,皇上亲封的仁惠郡君,还持有金龙令,当然进得来!”
“所以呢?”
“所以,月儿你往后须常常来找朗叔,天知道朗叔天天面对这帮人有多无趣……”
站在门口的海福和海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除了隐忍的笑意,两人眼中连一丝丝惊讶都没有——只因为,他们家侯爷好夫人在一起的时候,再腻歪,再出格的对话,多的是!
最后,关朗还是见不得康月心事重重的模样,略一思索,竟揽着康月的腰,找了处僻静的宫墙,潜入了宫中。
康月搂着关朗的脖子,一边享受着空中飞人的刺激,一边问关朗:“我有金龙令,你也有令牌,为何要这样偷偷摸摸地进来?”
“你今日刚进过宫,反复进宫,太过惹人注意。”
两人偷偷停在乾清宫墙外,辨别了一下方向,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天赐的偏殿里。
衔环见到这蓦然出现的两人,嘴巴张了张,指了指正房的方向——天赐还在衍帝那里批折子。
大约一个时辰后,天赐回来了。见到这半夜出现的他最想见到的人,一个大大的笑容出现,但下一刻,他弯成一个完美弧度的嘴巴就尴尬地僵在了那里——只因为康月一见他,就说了一句:“赐儿,听说你去逛青楼了?”
俊逸出尘,浑身充满清贵之气的少年一张脸涨得通红,嗫嚅半天,才吐出一句:“是,可是……”
“没有可是!……”接下来,屋子里,康月的长篇大论就伴随着摇曳的烛光一直存在了小半个时辰。
天赐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听着康月的训诫,感受着她的不安与担忧,心中暖融融的。等她终于说完,天赐赶紧递上一盏热茶,见她一口喝干,才慢慢说:“强大不需要借口,弱小即是最好的借口。姐姐你给我写的《君主论》上这两句话,赐儿一直记得。”
这下,轮到康月僵在了那里。
关朗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两人,此刻,终于轻笑出声:“这下,你放心了吧?我们赐儿,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夜色渐深,关朗带着还想继续扮演夫子的康月离去,想了想,从康月怀里拽出那本论文,就要塞给天赐,但是,眼尖的他突然发现,这叠纸下面似乎还有本小册子。天哪!这不是那本他最爱参详的前几日刚寻到的孤本吗?
关朗淡定地取回塞进自己袖袋里,再把那论文递了过去:“好好看看你姐姐写的这个,你会更有收获的!”
康月在关朗将那小册子塞回袖袋的时候,已经明白过来——这应当是她匆忙间夹带了进去的,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也不知刚刚天赐看清没有。但愿没有!拉了关朗,随意交待了几句就匆匆离去。
关朗是一路抱着康月回来的,到了云霁院,康月挣扎着想下来,谁知关朗直接把她扔在了床上,整个人压上去,热烘烘的气息喷在康月耳边:“月儿如此勤奋,出门都带着为夫新寻来的避火图随时参详,为夫怎可落后?”
康月一边躲避着关朗火热的进攻,一边在心底泪奔——粗心大意害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