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躲在不远处瞧着众人的衍帝、天赐等人将女眷这边的事情都看在眼里。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岳穆枫,他问天赐:“赐儿,你觉得哪个较好?即便你看不上四婶看中的夏小姐,那位杨小姐,我瞧着也不错。”
说话直白,语气亲昵,显然,是关系极近之人才会说的话。岳穆柏看了两人一眼,略一思索,也开了口:“其实,那位穿石榴红衫子的闺秀也不错,说起来,她还是关家的人呢!她父亲,就是镇国侯的堂兄。她性子活泼,本王的王妃跟她投缘,还是王妃特意带她来的。”
说到关朗,众人将目光投向了他,这位镇国侯跟昌王世子关系匪浅,若是他提议的女子,世子应当不会拒绝吧?
这位镇国侯见大家不说话了,倒真的开口了,不过一开口就让人吃惊:“赐儿,那珍珠丸子外面裹的是糯米吧?一下子吃了七个,会不会积食?”
“啊?竟有这许多!糯米不易克化,得赶紧喝点茶水消消食才好!不过,大多消食的茶水天性寒凉,不知可否服用。”
天赐有些忧心,关朗那两道长眉也拧了起来:“我马上带她回去!让她在院子里走走,应当不碍事吧?”
“嗯!倒是可以吃点水果消食,最好是山楂,但山楂忌食。至于其他——要不我们还是问一下胡太医?”
两人旁若无人地讨论着关于食物的话题,众人渐渐从摸不着头脑到心下了然——应当是那位侯夫人吃得多了些,两人正担心这克化的问题。
“赐儿,你到底看上哪个了?给个准信可好?”还是岳穆枫,终是忍不住发问了,打断了两人丝毫停不下来的讨论。
“多谢四叔!赐儿早说过,母妃不便出面,感谢三婶、四婶为赐儿操办,但至于是哪家的姑娘,全凭姐姐做主。姐姐看不上,赐儿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天赐脸上带着一种愧疚与无奈交织的表情,对衍帝行了一礼,继续说:“皇爷爷!姐姐的克化功能打小就弱,赐儿有些不放心,请允许赐儿和朗叔先行一步,去胡太医那里讨个方子。”
衍帝点头允了,两人就要离去之时,岳穆柏突然开了口:“两位留步!我那儿,倒有一样东西,还是从大元传过来的,就是用一种特殊的法子将鲜牛乳做成那个,不管是谁,都吃得,最是促进克化的。”
“三叔说的,可是酸酪?”天赐的声音有些惊喜,见岳穆柏点头,他对关朗说:“那倒真是个好东西。我在姐姐给的那本册子上看到过。朗叔不是说姐姐不喜用牛乳羊乳吗?这酸酪口味酸甜,或许她会喜欢。”
见关朗也露出了笑容,岳穆柏心中有了计较:“那个会制作酸酪的厨子就在我宫中,若是两位有空,不妨去我那儿一叙。”
三人于是行礼离去。衍帝也自行回了宫,留下岳穆枫看着关朗他们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康月比关朗回来得早,卸下那身复杂的衣裙,拆下沉甸甸的头饰,她揉了揉有些饱胀的肚子,倒在榻上睡了一觉。
她是被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香味刺激醒的,似酸非酸,似甜非甜。她慢慢起身,一眼就看到了桌上一个洁白的瓷碗中盛着一碗清水,清水中浸着一个洁白的瓷盏,瓷盏中是一种滑如凝脂的乳白色半固体物质。
“酸奶?!”她惊喜地叫出了声,就要去取那瓷盏。谁知,坐在床边的关朗伸手取走了它,在她生气之前开口说:“这酸酪不易保存,我就叫人浸在山泉中,但泉水寒凉,稍稍放一会儿你再吃。你先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可好?”
康月咽了口唾沫,摸了摸肚子,似乎孕妇的确是不能吃冰凉的东西的,就同意了。
难得见康月不耍性子,关朗大松一口气之余甚至有些不适应——不是应该闹着非得吃完才洗漱的吗?见康月眯缝着双眼,一勺一勺吃得欢愉,转头对关安说:“去,叫厨房多派几个人,根据带回的方子,早点叫人将这酸酪制出来!”
听说日后还有酸奶可吃,康月脑海里已经出现了酸奶沙拉、酸奶水果、酸奶蛋糕等N种食物,顿时眉开眼笑:“朗叔啊!我记得我们大越,没人吃这玩意儿啊!你是从哪寻来的?”
“安王府!”
“啊?他们怎么知道的?”
“据说是安王年前代皇上巡边犒军,顺便见了见大元人,就是从他们那儿拿的方子。”
“哦,如此看来,这岳穆柏跟大元人还走得挺近!”
康月满足地舔了舔嘴唇,随口说到。关朗的脸色却慢慢变了——岳穆松死后,衍帝将他名下的那些财物充公的充公,赏赐的赏赐,似乎,金侧妃负责打理的那间贩卖大元、西域货物的铺子,是给了岳穆柏的,结合这些日子岳穆柏那一派的人频频上书要求派兵北伐收复失地的表现,一个想法慢慢浮出心头。关朗大骇,吩咐了康月几句,转身就出了山庄,骑上他的乌骓马没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吃得有些多,白天又饱睡一下午,康月也睡不着了。她扶着海琼的手慢慢在院子里散步,看着满天璀璨的繁星,思绪飘得有些远。
良久,在海琼再三催促下才往回走。突然,她摸出一直不离身的水晶鱼哨,唤出了渡边他们:“派几个人去一趟城里,查一查,如今那金记商行,谁是管事!”
关朗一直到第二日下朝才回来,看着他眼底明显的青色,康月就知道他定是一夜未眠。
替他除去朝服,换了常服,念晨就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了,满脸笑意地说:“夫人,您要的酸奶做好了!”
看着这酸奶,两人心中的滋味有些复杂,康月轻轻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酸甜可口,入口即化,她轻轻点了点头,对关朗说:“如今,金记那商行被改名叫柏记,管事的,居然是金宏安。”
因岳穆松一案,金家家产被悉数充公,金侧妃一并问斩,其余金家人被判流放,这金宏安因屡屡办事不利,两年前是被逐出了金家的,这倒让他逃过一劫。不知为何,他居然搭上了岳穆柏,做了他的管事。金宏安熟知金家的业务,又有跟大元人打交道的经验,将那柏记竟打理得一场红火,出入商行的大元人络绎不绝。
听关朗说完这些,康月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她放下酸奶,看着关朗说:“岳穆柏跟那大元走得那般近,不会打的是那个主意吧?”
“册立储君的折子早已堆满皇上的案头,以前还有睿王、昌王,如今只剩安王和福王在朝中旗鼓相当,偏偏君心难测,圣意不明。有什么,比一场军功更能堵住悠悠众口。”
作为储备了无数夺嫡正史、野史的现代人康月,从关朗口中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还是有些震惊:“岳穆柏就不怕成为第二个岳穆松?”
“狗急跳墙,孤注一郑!只怕这次,他为赐儿选妃不成,会加快某些事情的进度!”关朗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丝忧色。
接下去半个月,关朗依旧早出晚归,山庄里的下人们提心吊胆了几天后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他们这位侯夫人,没有因为侯爷没空陪她变得更加喜怒无常,反而一反常态,完全恢复了怀孕之前的和颜悦色,明朗开怀。
两场秋雨之后,众人回京,百官返朝。恢复上朝的第一日,兵部尚书罗勇就上了一个折子,言辞恳切,慷慨陈词,再一次表示:如今的大越国泰民安,兵强马壮,是时候北伐收复失地了。
在又一次遭到衍帝以“时机尚未成熟”的缘由驳回时,岳穆柏和罗勇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眼中俱流露出一丝焦虑。
入夜,安王府书房灯火通明,岳穆松满脸阴郁,沉默地看着众人。
“王爷!我们筹备了这么多时日,如今,正是好时候,请王爷尽早决断啊!”
“请王爷尽早决断!”
听着大家此起彼伏的呼声,岳穆柏终于一拍桌子,站起来说:“老头子磨磨蹭蹭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等得,我可等不得了!金宏安,你马上联系大元那边,就说半月后,照计划行事!”
金宏安慢慢抬头,摇曳的烛光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看起来十分诡异,他恭恭敬敬地回答了一声“是!”无人看到,在他低头的时候,眼中露出一丝阴狠——哼!待到我功成名就那一日,所有金家曾经的产业,都将彻底归我!不,不仅仅是金家的,还有那朗月商行、海味楼!到那时,我要将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脚下!
“关鹏,你也随金管事同去!你接待过大元使团,有跟他们打交道的经验,待事成那日,关朗那镇国侯的职位,就是你的!”
关鹏露出明显的喜色,十分坚定地说:“小人定不负安王所托!小人祝安王大事得成!”
“祝安王大事得成!”
众人的声音虽刻意压低,但却足以让岳穆柏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由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