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杨……”
于蒙蒙夜色之中,一男子口中唤着,亦缓缓睁开了双眸。
小小少年正满脸泪痕趴在他身旁,便是入了梦,如今亦是一副忧愁模样,他看着他,便忍不住心中一疼。
青杨何时受过这种苦,此刻应是当真吓坏了。
他抬手轻拭青杨眼角的眼泪,看他稚嫩的脸,心中恍惚又想起了梦中情境。
于清的梦中,他便不是叫清,而是一个名唤漠无双的少年。
他有众多的兄弟姐妹,不复如今的孤单,然他却心中忧虑,不知自个儿应当记得甚,好似,忘了什么重要之事。
忽有一日,他的六弟便凑到他身前,百般撒娇,要吃他做的糯米糕。
“漠,你莫不是不记得小六啦?”
那少年双眼圆圆,极是可爱。
漠便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只道:“怎会?”
这少年时光好似白驹过隙,眨眼而逝。
那小六长大,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却于一日带着凶兽穷奇,私自去了魔界。
不过半年时光,再回来时,却闹着要与魔王成婚。
那厮心思不纯,几人自当是拒了,将他关起来,只当闭门思过,魔王进犯,小六逃了,古神之战却就此展开,一时,生灵涂炭。
谁也未曾想,这时,最终竟是穷奇寻到了小六,小六神体已伤,不过只剩一丝神魄强撑着,被魔王困在须弥境中,已然意识混沌。
然那一战中,已然没有人能全身而退,又有何人能挡住穷奇,将小六带走?
如此千年时光飘忽而过,漠已然在母神手下重复神体,却记忆无存,与百里一同出世历练,亦是为了寻以往之事。
终而,好似上天注定,他又来到古神战场,却是将众多事忘的彻底,随青杨到了他的本族。
如今再看青杨,却是不由心中感慨,已然不想在犹豫放手了。
他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年,青杨好似察觉到了,睫毛轻颤,便如此睁开了双眸,他眸色微红,正是不知哭了多久。
见清已然直起身,却是忍不住直接便扑过去,裹住了他的脖颈!
“坏蛋清!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啊!”
清只觉得自个儿肩头潮湿,不由心中一软,便揽住青杨,抚着他的脊背,口中缓缓道:“我不是没事了吗?莫哭。”
如此说着,他将青杨拉开些许,直直便看着他,忽而问:“竟如此忧心我吗?”
被他一双眼睛直直看着,青杨不由脸色一红,索性是在夜色之中,那人瞧不见,他便也没有如此挣扎了。
只绷着脸道:“哼,谁会担心……唔!”
清忽然亲了他,那薄唇微凉,贴在他唇上,令青杨心若擂鼓一般,狂跳不止。
他不由愣怔看着清,摸着唇,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做什么!”
登徒子!却不知这清有没有对旁人这样!他不是……他不是也喜欢那个丹师吗!
竟如此随随便便亲了自个儿……
青杨颇有些委屈。
清勾了唇,极是温柔地吻了吻青杨红彤彤的眼眸,半晌,才道:“青杨,我想要个我们的孩子。”
青杨想起自个儿吃下的玉果儿,不由脸色通红,又记起那个丹师为他练得药,他一口便吞了……
此下,一张小脸却是白了,他垂了头,便撇着嘴道:“我不能。”
心中不由颇为难受。
清知他说的是那一粒丹药,不由心中暗笑,虽心疼却不点破,只道:“不能便不能,那你可愿,生生世世同我一起?”
青杨又傻了眼,他揉搓着衣角,偶然抬头,看清正双眼灼灼盯着自个儿,心中不由想,这个呆子!莫不是还当真要我说出来才行?
不过,他害自个儿这样惨,也不能让他太好过!
便狠了狠心,含糊不清:“此事……此事我要再斟酌斟酌。”
清点了点头,唇角带笑,却是道:“那你便仔细斟酌,我且去瞧瞧阿舟,他如今应当担心的狠了。”
这话并无其他意思,他当真是颇有些忧心顾之舟,且,在他一言一行之中,他总觉得,好似与頃极为相像。
或许,说不定,他便是他的小六。
他说着便翻身下床,青杨看着他却是心中着急,见他当真直直便要往外头走,一时几乎要急得哭起来。
待清要拉门时,他一个箭步跑过去,直直在后头紧紧搂住他劲瘦的腰,口中嘟囔道:“你别去……我愿意我愿意还不成吗!”
早知道清这样,他方才便说愿意!
清对着门板听他一句又一句地重复,却是不由啼笑皆非,他垂眸看着青杨放在他腰间的手,伸手便裹住他的手掌,反身便将他压在门板之上!
青杨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清缓缓吻住他的唇,只觉得口齿之中尽是甜的,仿若吃了糖一般。
两人在此纠缠了些许时候,青杨身子俱软了,趴在清怀里,眨巴着眼,红唇妖冶,一副乖巧模样。
清便缓缓擦过他的眼角,口中只道:“以后便莫要哭了,不论怎样都别哭,我会心疼。”
青杨心中暖呼呼的,重重点头。
清却是裹住他的手,只道:“那我们一同去看看阿舟罢!”
青杨有些不乐意,看了看外头便道:“如今天色都这样晚了,那个药师应当早就睡下了,而且,他和另外一人待在一起,咱们还是不要去了!”
另外一人?
清不由微微一愣,忽而想着如今阿舟吃了那玉果儿没几日,这段时日应当是在容易动|情期间,怎能同旁的男人同住一室?
若是頃,他必要将他教训一顿了,只是如今他也不知这顾之舟究竟是何种身份,心中却也颇为着急。
便扯着青杨急急问:“究竟是何人?你可知道?”
青杨不由酸了一阵儿,而后便冷哼一声,极不爽道:“不知。”
却只觉手中一片温热,清已然抓住他,只道:“咱们去瞧瞧。”
这一声咱们,却是又令青杨勾了唇角。
走到门前还未进入,两人便听着里头传来声音:“你可愿意与我成婚?”
并非是那少年的动静。
清不由脸色一黑,抬腿便踹开了屋门,口中只道:“不可!”
然进屋却又忍不住别过头。
顾之舟在恍惚中瞬间便清明了,见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不由心中忿忿,这人当真是没皮没脸,竟给他使了幻境!
然而见了来人他却不由脸色一红,直直便往玄烈怀里躲,玄烈不由轻笑一声,扯了外袍,便将这小人儿裹了起来。
指尖划过顾之舟的脸颊,那微微的腥膻味道,却是令顾之舟不由红了脸。
“如此闯入,亦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虽小人儿慌张模样极其好看,他却也不想小人儿被旁人看了去,故而,心中还颇带着几分怒意。
青杨一张脸涨地好似红灯笼一般。
清看此人面目,半晌,才缓缓道:“你是……穷奇?”
顾之舟微微一愣,心中便对清的身份了然一些了。
玄烈勾了唇角,垂眸看着清,却是冷哼一声道:“我姓甚名谁,何须对你多言!”
这人他识得,便是小人儿非得要救他时,他便识得,那时便想将这人丢到万丈深渊之中,让他再也爬不上来!
说起这人,当初他进血狱救小人儿,若不是他的女人作祟,此刻,他与小人儿也不会有如此的波折!
那两道魔性便也不会到他几乎压制不住的地步!
清不由颇为尴尬,知晓穷奇是难以说道理的,只好看向顾之舟,口中只道:“阿舟,我应当与你说明,你很可能是神族中人,吾之六弟,名为頃,且,你最恨的人,便是穷奇。”
顾之舟微微一愣,他也曾怀疑过自个儿是不是頃,但他对那个雪没有半分心动之意,然对玄烈,却是用情至深。
如此说来,若頃最恨玄烈,那他便不是頃。
他也不想做頃。
“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之舟看着清,却是眉头轻蹙,伸手抓住玄烈紧绷的手臂。
他如今的情绪略有些不对。
清看看玄烈,又看向顾之舟:“你若是頃,当初的神族血仇便在你身上,你不得与他成婚。”
顾之舟愣了愣,看了玄烈一眼,不由道:“他屠了神族?”
清摇摇头:“并非,他杀过一人,名为雪,是你道侣。你那时便将神魂奉了古魔,誓杀穷奇。”
顾之舟从不知晓这一段儿,他看的那些太过混乱,在頃将玄烈关在戮妖地时,便已然不知以后如何。
他虽是想着,后头頃应当是极不待见玄烈,却不曾想,他会如此决绝。
然而,玄烈为何要杀了雪?
顾之舟脸色发白,便抬头看玄烈,一字一句问:“你可是,将我当做了頃?”
他一定不是,也不想被人当做什么人……
他就是顾之舟,上一世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这一世是个本领不济的丹师。
頃是什么人?頃是神六子,他不是他。
玄烈直直看向清,眸光凶厉,半晌却垂头看怀中少年,软了声音道:“阿舟,你信我,如今还不是时候,你总会明白的。”
我从未,从未喜欢过其他人。
但我却不知,你究竟是不是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