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是小人?”容狄冷笑一声,随后仰头又是哈哈一笑,他垂下头,俯视着地上的孟悠然:“你说的没错,本王就是这样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孟悠然,你现在才看清楚吗?”
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孟悠然仿似重新认识了般:“确实是!以前你太会伪装了,你骗我,伤我,现在又下毒害我,容狄,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容狄眼神蓦然一冷,忽的伸出手来握住了孟悠然的下巴:“你不光丑,而且还伶牙俐齿!孟悠然,你最好老实点!兴许本王高兴了,还可以考虑让你多活几日!”
孟悠然挣扎了几下,奈何下巴被容狄禁锢着动不了分毫:“容狄,你不得好死!即便我孟悠然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乌黑的近乎发紫的瞳仁,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破碎开来,就像一个巨大的冰球突然炸开了般,清脆的碎裂声就这样撕扯着一个人的心脏,容狄僵了僵身子,微微扶住了胸口。
孟悠然发现了容狄的异样,她垂下了脑袋。
他那般的神伤,其实都是装的,孟悠然,你不能再被他欺骗了!他骗了你一次,你还嫌不够吗?
孟悠然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已经是满满的冷意。
她哼笑一声:“我亲爱的圣卿王,你别再做这种做作的表情了,因为我看到,会感到恶心!”
容狄惨白着脸,站起身来,他宽大的黑袍被他负在身后,腮颊无意识的抽动了几下,他才甩袖离开。
水牢的大门又再一次被关上,孟悠然没有抬头去看,她不会眼巴巴的望着他的背影。因为,这个男人不值得!不值得她那般留恋!
蓉华宫里,萧妃正逗弄着怀里的黑猫,耳边便有宫女通禀,说是圣卿王求见。
萧妃挑起眉梢,吩咐道:“让他进来。”
“诺。”
容狄踏进蓉华殿,一声不吭的单膝跪在地上。
垂下了头。
萧妃一笑,脸上并没有惊讶,纤长的五指一下下的抚摸着猫儿柔软的皮毛,慢悠悠道:“狄儿,你这是做什么?”
容狄抬起头,望着贵妃椅榻上雍容华贵的绿衣妇人道:“儿臣知错了,还请母妃赐药。”
“哦?你说的倒是直接。”笑意未达眼底,萧妃站起来,黑猫被她扔在地上。
寂静的大殿,仅传来猫儿可怜的叫声。
“你错在哪儿?狄儿,本宫要亲耳听你说出来!”萧妃眼神一厉,随后眯起来,冷冷的望着地上的人。
“儿臣不应该偷走红粉香,不应该欺骗母妃,儿臣知错了。”淡淡的语气,幽幽双瞳看不见内里的流光,只看见无尽的黑,深不见底。
“哦。”萧妃竟是叹了口气儿,随后说道:“知错就好,狄儿,母妃等了你这两日,就是等着你来认错的。既然你错了,领罚是应该的。“
萧妃张开右手,立刻有宫女把一条金色的长鞭轻轻放到那纤白的手掌中。
长鞭被握住,萧妃轻甩了一下,空中发出轻啸的响声。
不到一会儿,蓉华殿里,就满是嗖嗖的鞭打声。
跪在金砖地面上的黑色身影,静如山石,犹如雕塑,他垂着脑袋,十指张开,撑到地面上。随着鞭子越来越重,男子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丝苍白。
但他紧咬着唇瓣,冰凉地面上的五指,慢慢的蜷缩起来,指头发白。
萧妃边打边道:“狄儿,母妃这是对你好,你以前多乖巧啊,母妃说什么你做什么,现在呢,你竟然胆大包天了,竟敢连母妃都要欺骗了!”
“啧啧……母妃还真是伤心哪!”
“你说说看,你为何这样做?”萧妃停顿了下,满眼的询问。
过了半晌,才见容狄抬起头来,他轻垂眼皮:“儿臣怕那孟悠然死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珠灵对我们太重要了!母妃,你为何非要对孟悠然下毒呢?”
萧妃一愣,对啊,她为何非得和孟悠然过不去呢?
她视线落到自己的儿子身上,终于找到了答案。
她心中出现了一丝恐惧,女人敏感的神经,让她惊奇的发现,她儿子离她越来越远,他现在竟敢背着她偷东西了,那以后呢?以后会不会为了那孟悠然,做什么她掌控不了的事?
一想到这,萧妃就有些急躁。
她又举起胳膊用力抽了几鞭子,道:“因为你太在乎她了,不管你喜欢她也好,恨她也罢,但你在她身上花费的精力越多,母妃就得让她越难受。所以,狄儿,要想让孟悠然好好的活着,你就应该学会放下,放下爱,放下恨,一心为了你的大业,母妃才能放心呢!”
“儿臣……知道了。”
容狄如一只被驯服的野兽,匍匐在地上,许久未直起身子。
“如果你做不到,那孟悠然就得死!珠灵固然重要,但若是她想抢走本宫培养的儿子,就必须得死!”
萧妃的声音里充满着恶毒,狠辣,她瞪着双目,冒出一阵浓浓的杀意,她说的直接明白,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明白,忤逆自己的下场,便是死路一条!
见地上的人,许久未说话,萧妃慈爱的摸了摸容狄的脑袋:“儿啊!你现在年轻,参不透这世间的情爱,其实你若是到了母妃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男女之情如纸薄,只有权力才是金山重,人的容颜会老去,爱情会变淡,但只有无上的权利,才能伴你我左右,只有坐拥这天下,大好河山,才能成为人上人!才能让你爱的人,匍匐在你的脚下!而你也不需要带着一副谄媚的嘴脸,去求得别人的爱!”
容狄垂下眼皮,目光呆滞的望着平如镜的地面,望着地面上那道华贵的身影,划过一丝苍凉。
萧妃说完,又坐在贵妃椅上,喝了口茶。她絮叨了那么多,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明白,不要因小失大,不要因为一个女人,毁了他们的大业。
“狄儿,解药本宫不会给你,那孟悠然死不了,只是她活着会很痛苦,这就是母妃对你的惩罚。”萧妃呵呵一笑,随后站起来,宫女赶紧过来扶住她,她转首对地上发愣的人道:“本宫累了,狄儿,你退下吧。”
出了蓉华宫,外面灰暗的天空,忽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一股凉意席卷了原本燥热的地面,泥土的腥气迎面扑来。
任雨水打落在身上,他抬起双目,望着这奢华的宫殿,精致的斗拱飞檐,还有那不远处高高在上的太极宫,一股无力感直直冲向心口,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肆意翻飞。
风急,雨骤。
高大又孤寂的身影,在雨中站了好久,才颓然的离去。
外面下起了雨,哗啦啦作响,练武场下的地牢,由于地势低洼,一到了下雨天气,便会积水,地面上的水哗哗的往水牢里流。
由于孟悠然受伤,她并没有被关入那发臭的水池,而是被扔在了石台上,但牢门外的雨水蔓延进来,水牢里这唯一干燥的石台也湿了。
孟悠然蜷缩着身子,紧闭着双眼,她只觉周身好冷,自从中了毒,她发觉她竟是无法开启意识空间,而那一阵阵的疼痛也无法让她集中意念修炼火心经。
无力感充斥着心头,她碎碎念着,都在骂容狄那个混蛋,那个小人!
不知是不是着凉了,容狄在水牢外,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矮身进了水牢,见地面上积满了水渍,不由脚步加快,水牢的走道上,坑坑洼洼,寂静的水牢,满是落水的滴答声,十分空旷寒凉。
望见牢门里的那小小身影,狭长的凤眸蓦然一紧,他快步走过去,挥手打断了锁链,一步跨进去。
他把地上的人抱起来,看见她身上的衣服早被地上的雨水浸湿,赶紧聚拢起手掌,紫色的光球如一个发光发热的火炉,悬浮在孟悠然胸口,登时让孟悠然的脸上稍微有了丝血色。
他就那么站着,犹如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的抱着怀中的女子,凤眸微微垂着,只看到那细微抖动的睫毛。
“悠然,孟悠然……”
他喃喃叫着,声音很轻,很轻……
就像飞落的羽毛……
孟悠然悠悠转醒,在昏暗的光线下,她仅看到一双发亮的双目,那么缱绻,那么动情,仿佛是一抹致黑中,加了一汪水银,带着质感的流动。
听着他一声声的呼唤,就像一头压抑的野兽,发出致命的呜咽,扣动着孟悠然的心弦。
她心尖微微一抖,忍住想“嗯”的冲动,冷声道:“你来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孟悠然挣扎着要下去,但却被容狄一声呵住:“别动!”
孟悠然身子一僵,她听到了下面的水花声,由于她挣扎,那容狄的脚步踉跄了下。
没想到那雨水竟是没到了他的膝盖,孟悠然一怔。
那水应是极凉的,他不可能就这么傻傻的站在水中,等着她醒来吧?
孟悠然抬起眼皮,望望容狄,发现他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孟悠然害怕和他视线相遇,便硬着头皮垂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