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召来慧之夫人和杨修仪商议,慧之夫人面色难看,李太医是她向皇后保荐的,若是丢弃李太医,也算折了她的一翼。
杨修仪道,“珍妃早有准备,也不知预谋了多久,娘娘若不赶紧表态,会引起皇上的猜疑啊。”
“可是……”皇后迟疑着。李太医是她费了多年心血在太医院埋下的一枚棋子,此时给折了,确实心痛。
“娘娘,”杨修仪道,“珍妃的手段咱们未必查不出,可关键是咱们现在没有时间啊,皇上的心已经偏向她们了,娘娘一定要抓紧时间给皇上一个过得去的交代,让这件事就此打住,然后再私下调查。”
慧之夫人虽然不甘心,可也知晓轻重,忍痛跟着杨修仪一道劝着皇后。
皇后叹了口气,她心里也明白,李太医此次可能会保不住了,不如就让他发挥最后一次用,给她们换取谋求对策的时间。
很快,当初假孕一案的所谓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了。
吴容华假孕争宠之事不假,只是皇上最后的一次临幸让她真的怀上了龙胎,可当时诊脉的李太医因当日饮了酒,头脑不清,并未诊出喜脉,故而使吴容华蒙冤,流落冷宫,差点滑胎。
今蒙圣恩,吴容华恢复品级,特赐与珍妃同住,以静养龙胎。
宝菱听到晓谕六宫的旨意,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侍女担忧地问道,“选侍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脸色怎的这样差?”
宝菱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大概是吹了风……对了,我刚刚依稀听着,什么尚宫局、萧什么簿的,是怎么回事?”
侍女解释道,“选侍说的是司簿司的萧掌簿吧,萧掌簿每隔几日就会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宝菱试探的问道,“那你可知,这位萧掌簿,全名是叫什么?”
侍女想了想,“好像是叫……萧萃珑。”
宝菱心神一动,吩咐道,“等会儿待萧掌簿出来,请她来朝晖堂一趟。”
萃珑听到了吴容华复宠的消息,心立马沉到谷底。
吴容华的身子是她一手照料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了,绝对没有身孕的,可现在不仅有了身孕,还是三个月的,萃珑心知不妙,急忙来面见皇后。
皇后沉着脸,听她一五一十的把照料吴容华的前后经过都讲了遍,越发感到棘手。
珍妃这回是真有本事,以假乱真竟真到这般地步。即便是她现在带着萃珑到皇上跟前,也能被珍妃轻易翻了盘,甚至还能反咬她们一口。
不妥不妥,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皇后揉揉眉心,说知道了,让她回去,安安生生的,不要生事。
萃珑道是,内心忐忑的退出来,皇后什么明确的话都没说,让她十分没底。
当初吴容华被打入冷宫,静兰园的宫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唯有她,不仅没落难,反而成了女官,若说吴容华没对她起疑心,她是打死也不信的。
萃珑心事重重,刚出了殿门,却被一小宫女拦住,那小宫女道,“萧掌簿,方选侍有请。”
宝菱?萃珑略一思索,便跟着去了朝晖堂。
这厢宝菱等的寝食难安,见到萃珑来了,连忙迎上去,“萃珑姑娘,你可算来了。”
宝菱的目光划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着问安,“选侍安好,不知选侍叫奴婢来,是有何事?”
宝菱咬了咬唇,叫其他人都下去,才对萃珑道,“吴容华复位……这事你可知道?”
萃珑点点头,说知道。
皇上特特昭告六宫,谁还不知道。
宝菱的眼底划过一抹恨意,“她怎么就这么轻易又回来了……在冷宫待的这些日子怎么没把她逼疯逼傻!”
萃珑有些意外,没想到宝菱就这么大喇喇说出来了,她赶忙四下瞧了瞧,又对宝菱小声道,“选侍慎言,这是在凤阳宫,切莫祸从口出。”
宝菱摇摇头,“没事的,皇后娘娘也不喜吴容华。”不然也不会下套给吴容华钻。
宝菱对自己现在能住在凤阳宫的情况隐约也知道些原因,其中总少不了萃珑出的力。她心里对萃珑很是感激,更是十二分的信任,心底所想、平日不敢说出来的,对着萃珑,她都能毫无顾忌的讲出来,并请她出谋划策。
“萃珑姑娘,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自我得皇上宠幸后,吴容华对我就百般折辱,待我有孕后,竟妄图谋夺我的孩子!”宝菱咬牙切齿,当时怎样她都认了,谁叫吴容华是她的主子。
后来事情败露,吴容华打入冷宫,她心道老天终于开眼了,给了恶人报应,她心里的那口气也算是出了。可谁知这还不到两个月,吴容华竟然又回来了!看皇上这架势,吴容华出头之日指日可待!
可吴容华势头上来,将来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宝菱握着萃珑的手,哀求道,“我知道,你一向最有主意了,你帮帮我,帮我想个办法,一定要毁了吴碧纹那个贱人!”
萃珑轻轻吸了口气,很好,不止她一个想要吴容华的命,有了盟友,事情的把握就大了几分。
萃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急,我会帮你的。”
吴容华被珍妃照看的很用心,宝菱有皇后娘娘的照料,两位孕妇安安稳稳地等到了肚子大起来。
宝菱实际比吴容华早了近三个月有孕,身子也要沉的多,月份大了,本来是不易出来走动的,可是……宝菱将药粉递给心腹的侍女。
产期将近,她若再不动手,往后再找机会就难了。
吴容华被珍妃看得死死的,出行动辄数十人跟着,不过现在也甚少出来了,总是窝在静兰园,安生养胎。
宝菱提前让人把珍妃派来看守静兰园的侍卫支开,自己从后门进去了。
吴容华见到她来,甚是惊讶。
宝菱抚了抚高高隆起的肚子,轻笑了声,“自容华回来,我一直未来得及向容华道喜,今儿特来补上。”
今日下面把账目都送了来,萃珑忙着一一查看,一天都没出屋子。
看着一串串的数字,萃珑的思绪有些飘忽了。
她想起来前些日子给宝菱传的话,吴容华有珍妃庇护,极难下手,可等到她产子,下手就更难了,不若趁着她月份正大,一副滑胎的药下去,一尸两命。
许是宝菱被恨意冲昏了头,连如此损阴德的手段也愿意去试。萃珑记起自己一开始对宝菱和她腹中胎儿的不忍,再想到现在对孕妇下狠手……这深宫中从来都身不由己,想要怜惜别人,前提是要保住自己,然而自保对她们来说谈何容易,每个人都是苦苦挣扎的蝼蚁。
自从吴容华复宠开始,她就没安稳的睡过一觉,按照吴容华睚眦必报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她下手了。
现在吴容华是宠妃,她是婢女,吴容华不知怎的又攀上珍妃,想要弄死她简直轻而易举。
她不能坐以待毙。
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何这几月皇后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按理说皇后应该是最想扳倒珍妃一派的。她顾不得去深究,她只想先把日日悬在头顶的那把刀赶紧卸去。
计策都告诉宝菱了,具体怎么实施,她相信宝菱能处理好,她就安安稳稳做个得利的渔翁便好。
“姐姐复位,肯定什么好东西皇上都紧着静兰园送,妹妹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略备薄酒两杯,以示庆贺。”
宝菱说着,从身后侍女捧着的托盘上端起精巧的酒壶,倒了两杯出来,“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让凤阳宫的小厨房调制的甜酒,味甘香甜,酒味并不大,正适合像你我这样的人用。”
宝菱自己端了一杯,另一杯递出去,“姐姐,赏个脸吧。”
吴容华惊疑不定,看着宝菱的动作没动。
“姐姐是看不起妹妹吗?”宝菱也没有一直举着,见她不接,就放下来,“也难怪,从前妹妹只是伺候姐姐的一个下人,如今却与姐姐平起平坐,连皇后都对我青眼有加,姐姐自然会不高兴了。”
吴容华眼皮一跳,宝菱话里话外都带着刺,明显是有意要找茬。
她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压下被挑起了一些的怒火,勉强笑道,“选侍这是什么话?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现在如何,并不意味着将来也会一直这样下去。”
宝菱轻轻笑道,“姐姐说的是,谁知道将来还有命谈这些么……不过姐姐真的不想尝尝吗?可惜了皇后娘娘的好酒。”
见吴容华一直警惕的看着她,宝菱叹了口气,“姐姐若不放心我带来的酒,可以让静兰园的小厨房再备一份来,姐姐自己宫里的东西,总该放心了吧。”
吴容华知道宝菱背后是皇后,珍妃多次叮嘱她不要张扬,一定要低调,此次宝菱前来,她还不知到底是为何事,但也不好与她直接翻脸,若闹大了就不妙了。
她对宝菱带来的东西确实不放心,但又不能跟从前似的说甩脸色就甩脸色,现在宝菱提出来这个主意,她正好顺势下坡,转头吩咐宫女去小厨房温壶酒来。
宝菱也侧过头,对着侍女道,“你也跟着去,好好学学人家是怎么做事的。”
说罢,对吴容华一笑,“我的这些下人们,都笨手笨脚的,让她跟姐姐的人学学,回去后也能让我省点心。”
吴容华看了眼两个离去的背影,又把目光重新落到宝菱的脸上,“选侍不是住在凤阳宫吗?皇后娘娘调教出来的人,居然入不了选侍的眼。”
宝菱顿了下,“姐姐这是说哪里话,凤阳宫的宫人自然都是万里挑一的,只是娘娘凤体尊贵,身边是万万不能少人的,妹妹怎敢向皇后娘娘要人手来?妹妹说的,是从静兰园带出来的宫人。”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静兰园的人,也不是以前的那些人了,”宝菱四下随意看了看,“想必现在能伺候姐姐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做事的派头都和以前大不一样。”
吴容华不愿再搭理她了,她句句绵里藏针,自己偏偏又不能痛快的回击,索性就不说话了。
宝菱倒不以为意,叙叙了几句,也不在意有没有回音。
没一会儿,酒端上来了。
那侍女和宝菱对视一眼,轻轻一点头。
吴容华也不记得最后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周围伺候的宫人都不见了,自己为什么被宝菱三两句挑拨的就把自己的酒杯和宝菱的做了对换,然后宝菱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自己只是想挣扎开,却不知怎的宝菱就摔了。
宝菱痛苦地捂着肚子,疼得惨叫,“孩子!来人……来人啊,我、我要生了……”
紧接着,她的肚子也开始疼起来,疼得她站都站不住,眼前很快就一片模糊,连意识也渐渐散去。
最后的印象里,她似乎听到有人惊呼,还有人扶住她,嘈嘈杂杂,吵得她心烦,可她已经没力气叫他们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