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真是痛快！”六皇子猛灌下一杯酒。
下首的八皇子十皇子，还有他的胞弟十一皇子，都举杯向六皇子祝贺。
八皇子心思最为浅薄，兴冲冲道，“太子被废，下一步，父皇就该封皇兄为太子了！臣弟就提前向皇兄道喜了！”
十皇子内心对八皇子的粗鄙之言十分看不上，不过现在正在六皇子的兴头上，他也不想因为一点小事惹得大家都不愉快，十皇子道，“八皇兄所言不差，皇兄也该准备起来了。”
十一皇子到年纪相较于买一本三位兄长来说还是太小，同兄长们在一起时，大多都是听他们高谈阔论，自己甚少说话，便是庆贺之词，也是跟着其他两位哥哥一道说，不过六皇子不以为意，木讷点没什么，将来自己登位了，护着胞弟荣华富贵一辈子不成问题。
“不过说来，这太子——不是，现在是陵王了，这陵王到底是做了什么事，竟惹得父皇废去了他的太子之位？”十皇子放下酒杯，咂咂嘴。
八皇子嗤之一笑，“还能有什么事？气死两任太子妃不说，而且两次都是在太子妃有孕的时候勾搭宫女，害的太子妃身亡，这许陈两家会轻易放过他？再者还有皇后，皇后可是掏心掏肺的对太子啊——呸，什么太子！你看那陵王是怎么对皇后的？听说这回父皇要废陵王，皇后可是一点都没拦。”
“只是这样……”十皇子有些迟疑。
六皇子喝得有些飘飘然了，太子这一被废，他感到下一步就是自己登临极位了，他毫不在意道，“老大这些年做的事还不够多？光这些就让父皇对他够失望了，更何况被太子得罪的许家陈家，还有皇后的母家，这三大家族，就是于家再有能耐，也绝对支架不住。老大啊，这是气数尽了。”
见六皇子这般说，十皇子也不好再搅他的兴致，只得附和着举杯饮酒。
十一皇子看看十皇子，又看看自己的胞兄，最终垂下眼，盯着酒杯不语。
凤阳宫的大门紧闭，形容萧瑟。
宫中人都以为太子被废一事对皇后打击太大，皇后此刻应该正关了宫门，缩在深宫中伤心垂泪。
而凤阳宫内，皇后让人闭门谢客，自己舒舒服服地倚在榻上，颇有兴致的看着闲情话本。
“娘娘，”如意在一旁道，“杨修仪说的，您觉得怎么样？”
皇后放下话本，拿手锤了锤自己的左肩，如意顿时会意，过去轻轻捶着皇后的肩膀。
皇后慢慢道，“能让皇上彻底狠下心废去太子，杨修仪这回确实功不可没，若没有她牵线搭桥，咱么还得几年功夫呢。”
如意点点头道，“是，不过娘娘认为宣王可靠么？”
“宣王，”皇后慢慢思索着，“以前本宫倒是真没留意这个孩子，娶亲那会儿，他也不争不抢，娶了个学士的孙女。本宫本以为他只是胸无大志，只是混日子罢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如意神色凝重，“如此看来，这宣王的城府不可谓不深，咱们得提防着些啊娘娘。”
“防是得防着，不过……”皇后闭上眼睛轻按着太阳穴，另起话头，“让你查的杨修仪怎么和宣王搭上话的查到了吗？”
如意忙道，“奴婢查到了，是宣王妃的舅舅，同杨修仪的兄长关系亲近，宣王妃便借着这个由头，和杨修仪牵上了线。”
皇后点点头，半晌，才道，“如意，依你之见，你觉得……宣王可用吗？”
如意以为皇后是问宣王给的这道消息是否可靠，略一想便道，“杨修仪举荐的，想必不会太过离谱。杨修仪一向谨慎，行事比慧之夫人还要稳妥些，这次向您推荐宣王，必是已经探清了宣王的底，才敢这么做的。”
皇后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如意见状，也闭上嘴，为皇后捶肩的动作更加轻柔。
其实她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太子倒了，对她来说是好事，这意味着终于扳倒了于家，可这也带给了她新的问题。作为皇后，她的手上现在竟没有一名皇子。
原本她曾想着拉拢年岁还小的十二皇子，只是碍着当时如日中天的于家，怕于家发现她的心思，对十二皇子的示好做得并不怎么明显，而且她注意到十二皇子时，十二皇子已经十二岁了，正如太子刚抱到她膝下时的年纪，已经开始知晓人事了，怕是养也养不熟。于是她也并未多上心。
现在太子被废了，她急需一名可操控的皇子，不然一旁的杜贵妃虎视眈眈，很有可能就把太子之位收入囊中，那她这些年的筹谋就全白费了。
可宫中的皇子俱已年岁渐长，而且成年者居多，尤其是杜贵妃一党中就有多达五名皇子，这于自己着实不利。
不过一直被众人所忽略的五皇子宣王突然在这时冒了出来，而且准确的戳中了她的心事，并一举成功，这让她不得不侧目，重新开始审视这个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子。
若是……皇后倏地睁开眼，不，由此次事便可看出，此子城府深不可测，并既能沉得住气，直到现在才十分谨慎的晓露锋芒，于她而言并不是个适合的棋子，可反过来说，她现在急缺盟友，敌方实力太过强大，她若单单找个乖乖听话的傀儡，对她来说并不能减轻什么压力，可若是个如五皇子这般的，不仅可以做自己的棋子，还能同自己一起出谋划策……
皇后又摇摇头，这样的话她更不好控制，不过她又想起杨修仪说的话，杨修仪说五皇子此人虽然危险，可他也有他无法改变的弱势，那就是背后没有强有力的家族势力支持，岳家家世也不高，对他来说没有半分助力，他只能择一方投靠，娘娘手握住权，便可牵制住他。
再者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对付杜贵妃和六皇子，切不能让太子之位落入六皇子之手，有五皇子相助，杜贵妃势必不能如愿。待娘娘制衡了两方，若还是觉得五皇子不可用，再另择人选也不迟。
皇后把杨修仪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过了好几遍，终是下了决心。
宣王府内，见王爷回来了，张婉亲自迎上前去，为宣王卸去外衫，又亲手奉来热茶。
五皇子接过来喝了一口，顿觉一阵暖意，看着还在忙碌的妻子还有一地的侍女，五皇子挥挥手，让众人都下去，独留下张婉。
张婉笑吟吟道，“王爷今儿看上去心情不错，可是碰上什么喜事了？”
五皇子一挑眉，“太子被废，这还不算好事？”说着，五皇子又感叹一声，“这次多亏了婉儿，不然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回头替我好好谢谢舅舅。”
张婉抿唇一笑，“王爷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舅舅还要感谢王爷的提携的呢。更何况，若是没有王爷的精心筹谋，我又哪里有出力的份儿。”
五皇子一笑，拉着张婉的手，慢慢摩挲着，“这才刚开始，你且瞧着，往后我会一步一步走到朝廷最中心，让他们都不敢再小瞧我，一个个都要忌惮我，直到最后，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
张婉回握住他，柔声道，“我自然是信王爷的，王爷有治世之才，一定会让王朝繁荣昌盛的。不管将来王爷还要吃多少苦，我都会陪着王爷，陪着王爷走过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最后。”说着，张婉突然粲然一笑，“王爷可别忘了，到时候，我可要一定全天下最美丽、最华贵的凤冠！”
五皇子眸中都是笑意，心中一片柔软，“当然，到时候把国库里的所有宝石都给你镶嵌到凤冠上，一定给你做个史无前例、空前绝后的凤冠，保你名留青史。”
“王爷！”张婉锤了他一下，让他拿她打趣。
五皇子顺势握住张婉毫无任何力气的拳头，将她揽入怀中，哈哈一笑。
自成亲这两年来，他总是会感叹，还好选对了妻子，张婉的出身虽然不高，可性情才貌，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了，这些年陪着他，为他出了不少力，他甚是感念，而且张婉就如她的名字，温婉可人，虽才智过人，可并不会给人咄咄相逼的感觉，反而如一块暖玉般温润，既会在他彻夜办公时给予他贴心的照料，又会在他失意焦躁时轻声抚慰，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他有时会想，来日他真的成功了，必不会负张婉，一定给她天下最尊贵的位置，还有张婉的外祖家，也一定要提拔，至于那些曾欺负过她的张家，呵……他不会放过是一回事，但以张婉的性子，想必会更愿意亲手报复回去。那时他便放权给她，由她开心去做。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他刚刚以太子的把柄投诚皇后，皇后虽也对他示好，可内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他也不是猜不出来。
不过这没关系，能走出这第一步便好，只要皇后愿意跟他合作，往后怎么走，可就指不定会是皇后一人说的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