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看着冷冷清清的涵王府，不由摇摇头，跟着小厮往里面走去。
“九弟！”五皇子还没迈进正堂，就先大喇喇的叫了一声，等进去了，才发现里面还有别人，五皇子一愣，赶紧笑着问好，“折柳姑姑也在啊。”
折柳拿帕子按了按泛红的眼眶，给五皇子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宣王殿下。”
五皇子见她神色不对，似是哭过的样子，问道：“姑姑这是怎么了？可是九弟惹你生气了？等回去给和嫔娘娘告上一状，让和嫔娘娘狠狠教训九弟一番，好给姑姑出气。”
折柳因着五皇子的故意逗趣也一时也收了愁容、露了笑颜，折柳把眼角擦干，叹了口气，“宣王殿下替奴婢劝劝涵王吧，和嫔娘娘也气坏了，在宫里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涵王殿下也一直跟和嫔娘娘犟着，唉……”
五皇子一听便知道了这是所谓何事，其实他近日来也是为了这个事。
因为老九为了替静华摘风筝而摔伤了腿，亲事也告吹了，这原本是皇上想要补偿老九的，没想到弄成了这个样子。
而且听到太医说，可能会因为以前的旧伤而让他的腿留下残疾，皇上心中更是不是滋味。等成衍伤好以后，皇上索性也不再费心思想怎么补偿他了，便直接问他有什么想要的。
成衍近日虽在养伤，可也暗中关注着朝中局势动向，知道不久前边关送来了紧急文书，于是趁此提出想要随军戍边的愿望，希望父皇准许。
皇上先是一惊，第一想法便是否决，先不提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历来都少有皇帝亲子亲赴沙场，更何况成衍的腿伤才好，太医说保不准会留下暗伤，这会儿再去军营里磋磨，是真不想要这腿了不成？
成衍却说道，自己以前年幼，不知所谓，整日游手好闲，父皇见他未长成才帮他推了亲事他理解，知道父皇是为了他好，可自己却辜负了父皇的厚爱，长大了反而更加吊儿郎当，还弄伤了自己，害的父皇不仅要为自己的伤势担心，还要操劳自己的婚事，在养伤这段日子他潜心悔过，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他也自知不才资质有限，也不奢求什么，自己于文墨上一窍不通，唯有这拳脚功夫还能使得，便想着入军营历练一番，哪怕从一名普通士兵做起也行。
皇上犹疑地看着他，见他神色诚恳，一时又觉得怕是自己想多了，这个孩子一片赤诚，并没什么其他的企图，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个事做，而综合考量下，军营确实是最适合他的。
皇上咳了一声，把视线移向他的腿，“军营不是那么好待的，每日训练的强度你怕是受不了，更何况上阵杀敌？届时保命都是问题。而且你的腿怎么办？若是再出个什么意外，真的把腿弄断了，你将来要如何度日？”
成衍一抿唇，说自己皇子之尊，主帅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派自己上前线，至于每日的操练，自己以前习武时并不比那轻松，他还应付得来，自己的腿也并无大碍，幼时那回太医不也说可能会瘸吗，结果一直好好的，这回肯定也不会怎么样的。
皇上听了他的话，心放下了一大半，能说出这样不伦不类的话，什么叫“主帅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派他上前线”，这话能这么说吗，皇上摇摇头想，他这样子看起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皇上沉吟了一下便让他先退下了。
不过几日过去，听风声，皇上似乎有松口的意思，果然，今日朝上，皇上当庭封涵王为五品副骑尉，随定远大将军一同奔赴边疆。
这个官职不算高，而且没什么权力，朝堂上一片哗然，不知皇上此举意欲何为，皇上只含糊地说要让涵王年轻浮躁，需得放到军营历练一番才好。
五皇子闻言皱了下眉，但并未出声，直到散朝后，才寻到涵王府来。
结果一来，就看见和嫔娘娘宫里的折柳也在，五皇子心中顿时了然——这老九，果然是没告诉和嫔娘娘，随军远赴边关怕是他自己的主意，只是不知道老九这是个什么意思。
仗着这些年和老九关系还算可以，送走折柳后，五皇子也没多废话，直接便问了出来。
成衍摇摇头，说自己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自己以前过得太浑浑噩噩了，该找点事做了。
五皇子心中自然不会信，多问了几句，成衍始终就这些说辞，五皇子无奈，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略劝了两句就告辞了。
成衍沉沉的呼了口气，参军确实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但并非临时起意，早在他和萃珑几次三番起争执时，他便隐隐动了念头。
以前他确实对未来毫无想法，总想着避开那些事端就是，可母妃遭难、萃珑的责难让他无法再安逸下去，萃珑说的没错，就是因为他无权无势，母妃才会被人欺负，她才会辛辛苦苦在后宫中经营。
决定随军出行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萃珑的话句句在理，可他听在心里却极不是滋味，一气之下，便在父皇问他时说出了这个要求。
一向温婉的母妃知道他做了什么后大发雷霆，他从没见过母妃这么严厉，可母妃越是阻拦，就越发激起了他几分气性，打定主意要随军出征。
和嫔无可奈何，最后把萃珑叫了来。
自争执后，便是成衍摔伤了腿，萃珑也未曾去瞧过一眼，不是不想，而是一再犹豫，终是错过了机会。
一开始不方便挪动时，成衍还是在宫中养伤，只是一是因着他们二人的争执，二是因着听到皇后为成衍相看王妃，萃珑对他起了隔阂，心中十分惦念，可又总觉得不自在，便一直来回纠结着，谁知待成衍伤势略好些，皇上竟让他搬回了王府休养，这下她便是再想去探望也是无望了。
恍惚间她才记起这已不是从前，他只是个未有爵位的皇子，安居宫中一隅，而她也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宫女，悄悄躲在一起相依相偎便好似拥有了全部，现在几年过去，日转星移，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变，可其实什么都变了。
这次成衍请愿随军赴边她也从不曾想到，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竟不是欣喜而是隐隐的不安。
成衍终于愿意上进，按理她是应该高兴的，可想到他即将要去的地方，心中便是无限的恐慌。
那么远，前途未知，此去甚至生死都将未知，成衍他、他……萃珑不敢往下继续想了，她迫切想要去见成衍，可真的见到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么说。
当初他们把话说的那么死，现在，她似乎也没有立场来劝阻他了。
四目相望却相顾无言，终是默默分别，一句也不曾言语。
宫正司。
一名宫人进来禀报：“苏司正，沁雪居送来了个小宫女，说是手脚不干净，偷了毛才人的累丝珠钗，但死活不肯承认，毛才人传话来说，不管动什么刑，务必要让这宫女交代出来，若还是嘴硬，就乱棍打死了事。”
苏蔷筱微微皱眉，又是毛才人。
这毛才人是皇上的新宠，模样生的是美，只是性子也古怪，无人愿意与她交好，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并不将他人放在眼里，甚至连比自己位高的宫妃都敢顶撞，反正她圣眷在身，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也不知皇上是看上她哪一点，宠爱至深，若不是碍于她的出身，恐怕能一路封到妃去。
毛才人也是，明知自己已是众矢之的，偏生行事不羁，三天两头打骂宫人，然后就是送来宫正司，宫正司是个什么地方？来了岂有轻易离开的道理，是以沁雪居送来的人大半都是丧了命的，尤其毛才人还特意吩咐“切不可轻饶了”，剩下没死的也残了，不比死了好到哪去。
本来这种小事也不用苏蔷筱这一司正来管的，奈何毛才人第一次送宫人来时，指明要位分最高的出来，张宫正早就不大管事，宫正司上下现在几乎都是苏蔷筱一人独揽大权，此刻毛才人点名，她只能应上，自此，毛才人每每打发人来，必要说一句“苏司正一定要严加审讯”。
苏蔷筱也甚是无奈，只得吩咐下面的人，每次沁雪居送人来时过来禀报一声，剩下的就按规矩办。
此番便又是毛才人在折磨宫人了，苏蔷筱本不予理会，只是正准备叫她下去时，忽然心头一动，她想起最近原才人似乎有什么动作。
她记得本来一向独来独往的毛才人，近日居然往其他妃嫔的宫中去了，也不是什么高位的妃子，自然，位高权重的也瞧不上她，不过她去找的那些品级都要比她高。
苏蔷筱想了想，叫那宫人上前，附耳一番轻语。片刻后她轻声问道可明白了，那宫人点点头，她就叫那宫人退下了。
苏蔷筱眯了眯眼，沁雪居，毛才人，这似乎还有些可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