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想太子诞下嫡子,可她没想要太子妃的命啊。太子妃可是陈丞相的掌上明珠,她还没犯傻到和陈丞相结仇。
见杜贵妃脸色不对,乐韵夫人忙道,“娘娘不必担心,那些暗中传递的奴才早就死了,现在瑞嫔也死了,不会再说出什么令人起疑的。”
“话是这么说,”杜贵妃心中还是不安,“可本宫还是担心,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被皇后抓住了……”
齐嫔忙恭维道,“这绝对不会的,娘娘聪慧无比,肯定安排的都妥妥当当的,什么岔子都不会出。”
杜贵妃看了齐嫔一眼,这个女人一向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不过她现在说的这句倒是很好的安抚了自己。
乐韵夫人也跟着开解道,“此事娘娘做得很圆满,便是皇后也找不到任何能直接指向娘娘的证据,便是有什么不妥,臣妾也会盯着,定不会捅出篓子来。只是皇后抓不到她想要的凶手,只怕心里会憋着火气,娘娘一直同她不大对付,到时皇后说不定就会将火气全撒到您的身上。娘娘与其担心瑞嫔的事,不如想想如何应对皇后,不能白白让她作践您啊。”
杜贵妃连喝下两杯安神茶,又听乐韵夫人一番开导,气息已经平稳了很多,她点点头,确实得注意点,不能让皇后踩到她头上来。
相府上下俱缟素。
陈夫人在家中设的灵堂又是恸哭了半日,丫鬟们怎么劝都不止,最后还是老夫人命人传话来,让夫人回房歇息,注意身体,整个相府还要靠着她打理,这才让下人搀着回了房。
才进了房门,陈夫人脚下一软,就要跌倒,幸得贴身的丫鬟手快,自己垫了过去,才免得夫人摔倒在地。
众人七手八脚好容易把夫人扶到床榻上,陈夫人闭着眼,由着她们给自己灌下碗参汤,歇了半晌,慢慢缓了过来。
“夫人,再喝一点吧。”丫鬟一脸担忧。
陈夫人摆摆手,脸色还是难看的吓人,她叹了口气,正欲说什么,一个传话的婆子这时进来了,小心翼翼道,“苏尚书携夫人前来拜访,老爷正在前面接待苏尚书,让人将尚书夫人引来了这边。夫人,你看……”
本来还暮气沉沉的陈夫人眼中陡然凌厉,也只是一瞬,夫人沉声道,“请。”
不一会儿,苏夫人便进来了,一见到陈夫人,面色上即刻就带上了十二分的愧疚,拉着陈夫人不住地自责道歉,说是皇后没教导好太子,皇后也自责得很,每日礼佛诵经,祈求太子妃和未出世的小皇孙安稳转世。
陈夫人淡淡应着,没表示原谅但也没甩脸色。
说够了,苏夫人才哀叹了口气,“出了这种事,皇后……唉,皇后娘娘心里也苦,太子啊,这回是伤透了皇后娘娘的心。你也是做母亲的,也有儿子,你想想,如果你含辛茹苦养大、又费尽心血培养的儿子,为了个不知所谓的女人,三番五次戳你心肝,你会怎样?”
陈夫人似是被苏夫人的话带了进去,神色有一丝动容。确实,皇后非太子生母,她的女儿身亡全系太子一人所为,与皇后和苏家倒无太大干系,倒是于家……
陈夫人面色阴沉,于家在太子妃刚暴毙时便登门拜访,她当时愤怒至极,跟着自家老爷一起见了前来的于尚书,那于尚书一上来确也道了歉,可到后面话就慢慢不对味了,细究之下,全是为太子开脱之言,将她小女儿和未出世的小外孙之死全推到了那名宫女头上,还说什么是宫中瑞嫔包藏祸心,这是把他们陈家当傻子么!
丞相脸色很不好看,她更是不客气,也不顾什么世家脸面了,直接叫小厮把人撵了出去。
之后于尚书再次登门,甚至携了夫人而来,她都没让进相府的门,左右这件事理亏的是于家,她连宝贝了多年的女儿都没了,还在乎什么脸面和关系!
没过多长时间,宫里也查出了结果,是瑞嫔买通东宫掌管饮食的宫人,下毒谋害太子妃,妄图让她的侄女以腹中太子唯一的子嗣入主东宫,被押入宫正司后,瑞嫔服毒自戕。
陈丞相与夫人皆不信,可皇上都已这么说了,陈丞相作为臣子心中就是有再大的不满也不再表现出来了,不然就是对皇上的不敬。而且皇上为了安抚他们陈家,破例赐了他那不争气的长子进士出身,可进翰林院,他这下心里对皇家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疼爱了多年的女儿没了是很伤心,可毕竟只是个女儿,还是次女,怎比得上长子重要?
只是对于太子,和太子身后的于家,陈丞相没那么容易放过了。太子是皇族人没错,可毕竟只是个储君,现在皇上正值壮年,成年的皇子也有好些个,谁知道这个太子将来还会不会是太子?更何况于家,他连太子都不惧,那连皇族都不是的于家他又有什么可忌惮的?
那次于尚书登门道歉,虽然话里话外都是为太子开脱,但陈丞相也明白,太子就是再不喜自己女儿,可也不会不在乎自己女儿肚子里的嫡子,太子本意上是不大可能会谋害自己的女儿。
但太子未必不知道他宠的那名宫女和那后妃心怀不轨。
换言之,太子极有可能清楚她们的手段,并且知道那碗最终夺取太子妃母子性命的燕窝里被下有毒,所以才会硬给女儿灌下去!
陈丞相心中既对太子妄为而愤怒,又对女儿感到既不值又痛惜,都怨自己当时看走了眼,才害的女儿没了命。
苏家因皇后被太子伤心不愿管此事而也袖手旁观,可到底也因与太子有着莫大的联系,虽对于家不假辞色,但也悄悄来陈家为太子妃一事致歉。
陈丞相没有被愤怒蒙蔽头脑,苏家此举让他心中更添了一丝好感,他知晓朝中局势,经过此事,他更是看出来苏家隐隐有与于家分道扬镳的意思。既然苏家与于家不再绑在一条船上了,那他陈家就更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见陈丞相没有怪罪苏家的意思,苏尚书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氛围也好上了许多,苏尚书就慢慢把话引导了杜贵妃的头上。
陈丞相神色一凛,他在京中经营数年,人脉深广,自然对宫中辛密也能知晓一二分,此次,他的人手也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与杜贵妃有关。
只可惜杜贵妃下手及时,有用的信息基本被清理干净了,他也没能查到多少能证实杜贵妃参与其中的确切证据,可这些也够了,知道里面有杜贵妃的手笔,他会对杜家警惕起来的。
陈丞相点点头,“多谢苏大人提醒,这个在下心中有数。”
见状,苏尚书心中便明白了陈家肯定也是知道了些什么,心中不由得更加满意。此行目的已经达到,苏尚书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了。
苦等了多日,成衍终于查到了雀儿的消息,只是这个消息却不大好。
雀儿的尸身被丢到了乱葬岗,有好些时日了,下属们趁着天黑,悄悄给运了出来。
因着尸身已经有些腐化了,下属勉强分辨出此女是被勒住脖子窒息而死。
成衍皱起双眉,缓缓叹出了口气。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让人将雀儿抬下去厚葬,自己则转去寻银杏。
银杏好容易捡了条命回来,自是珍惜的很,在涵王府这一段时日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将养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孙嬷嬷既为照顾又为看管,她根本生不出什么风浪来,顶多就是在成衍来看她时她会表现的比平时更加楚楚可怜,以求能让成衍对自己多怜惜一些。
银杏见到成衍,眼神一亮,但还是按捺住自己,款款迎上去,“王爷。”
成衍满心想着该怎么把她妹妹已死的消息告诉她,但又不会太过刺激到她,并未注意到她有意做出来的风情,只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就进到屋里来。
看到成衍进自己的屋里来,银杏心中一喜,面上依旧一派怯弱,“王爷……”
成衍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尽量委婉道,“银杏,关于你妹妹的事……我已经查到了。”
银杏一怔,随即这回是真的一喜,她忙道,“真的?王爷,我妹妹她是在哪?可还好?又没有人难为她?”
看着银杏带着希望的眼神,成衍感到隐隐有些心虚,他避开银杏的目光,慢慢道,“她,已经不在了。”
银杏面色一僵,像是没听懂似的,她摇摇头,眼泪却流了出来,“怎么可能?怎么会不在了呢?雀儿、雀儿她……不,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王爷,你在哄我呢对不对?”
她抓着成衍的袖子,抬着满是泪痕的脸,执拗的望着成衍,希冀着成衍说这是假的。
成衍却没有说话,目光中的沉痛已经告诉了她这就是事实。
银杏的手颓然一松,她跌落在地,捂住脸,失声痛哭。
她唯一的亲人,在这世上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