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萃珑搀扶着，吴容华面带炫耀之色，带着一众宫人朝珍妃走去。
才走了两步，萃珑突然嗳呦一声，双手紧紧捂住肚子，神色痛苦，“容华……奴婢、奴婢腹痛……”
萃珑脸色苍白，大滴的汗珠从额角冒出来，后面有小宫女吓得赶忙来扶住她。
吴容华也是一惊，不觉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
萃珑缓了一会儿，才虚弱道，“许是奴婢吃坏了东西……昨儿又着了凉，刚刚又吹了风，请容华恕罪，奴婢想……想先行告退……”
吴容华见她确实不成样子，摆摆手就让她退下了，左右现在暂且也用不上她了。
萃珑连忙谢恩，又谢绝了扶着她的小宫女想要送她的好意，自己悄悄退下了。
在无人注意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吴容华被众人簇着已经走到珍妃面前了，萃珑眼神一暗，垂下头走了。
册封礼那日很是热闹，至少当场的大多数妃嫔都这么认为。
慧之夫人想想就想笑，“珍妃以前是多得宠，有几个敢在她面前卖弄，更别说下位妃嫔，可那日，一个小小的容华竟然把她气得冒烟！她还不敢说什么，真是好笑死了。”
杨修仪看了她一眼，也笑道，“天道好轮回，珍妃威风了这么些年，也该煞煞她的风头了，不过，皇后娘娘，吴容华这一胎，娘娘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皇后心情很好，“珍妃恨她入骨，自然容不下她的胎。”
慧之夫人会意，点点头，又道，“珍妃想的也真美，自己想出气又不敢下手，就想来挑唆娘娘，让娘娘来当这个冤大头，还好娘娘没有上珍妃的当。”
皇后想起珍妃哭求她惩戒吴氏的时候，微微一笑，珍妃真当她这些年的皇后是白当的，这么点小算计都看不出来。
珍妃在后宫经营多年，又因家世显赫，早就自成一派，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这么些年珍妃自持恩宠，从未怎么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现在出了事，假惺惺的跑过来掉两滴眼泪，拿着自己是皇后的由头，来让自己出手对付吴氏，她躲在一旁，既能报了仇又两手甩的干净。
皇后不由摇摇头，珍妃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以为什么都能按着自己的安排走，却没搞明白自己就是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妾，在正宫皇后面前，是一点用也没。
杨修仪沉吟了一下道，“狗咬狗，这倒是个好主意，这出戏想必会精彩的紧。可这吴容华是假孕，珍妃就是加害她，也没有真的伤害皇嗣，到最后万一皇上一心软，就……”
慧之夫人笑了笑，“这也好办，先让皇上治了珍妃的罪，然后再揭露吴容华假孕，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皇后含笑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可若真让珍妃害了皇嗣，那罪名岂不是落得更实在？”
慧之夫人心一动，压低了声音，“娘娘是说赵才人和方选侍？”
杨修仪也一瞬就想明白了，却眉头一蹙，“珍妃向来谨慎，若要栽赃于她，怕是不易。”
皇后道，“本宫本来就没指望一次就能扳倒她，能松松她的筋骨也是好的。”
二人同皇后又叙了些事情，便告退离了凤阳宫。
萃珑和其他宫女一起站在一旁，垂首恭送。待她们走后，如意对萃珑道，“在这等着，我去禀报皇后娘娘。”
进了殿内，如意见皇后正揉着眉心，连忙上前，替皇后揉按着，“娘娘可是累着了？不若等下先歇息吧，左右下午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
皇后闭上眼，靠在椅靠上，“哪能歇得了，一堆一堆的麻烦在那压着，连口气都不让本宫喘。”
如意道，“娘娘说笑了，左不过还有慧之夫人和杨修仪，也能替娘娘分些忧。”
“她们……唉，”皇后想到她们两个，又是别的烦心事，道，“罢了，她们先把这次的事办好再说吧。”
如意看了眼皇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娘娘是打算怎么处理的？”
“珍妃动不了，就先把她那些个爪牙清清，”皇后随意道，“祥贵嫔这么些年一直倚仗着跟珍妃表姐妹的身份，没少在后宫作威作福，可惜又没有珍妃的脑子，呵……见表姐受辱，又因嫉妒妃嫔有孕，冲动之下就送了三碗掺了堕胎药的补汤，这很正常，不是吗？”
如意明白了，“是，这确实是祥贵嫔能干出来的。”
歇了半天，皇后感觉好了些，睁开眼，“萃珑呢？怎么还没来？”
如意忙道，“她已经来了，一直在外面候着。娘娘若实在是累了，不如就先打发她回去，等有空了再传召她也好……”
皇后摆摆手，打断她，“事情迫在眉睫，哪还能拖得了，叫她进来，本宫还要好好吩咐她一番。”
如意道是，转身将萃珑叫了进来。
萃珑跪下，“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抬了抬眼皮，“你这些日子做的不错，本宫很满意。现在就要到最后一步了，可莫要让本宫失望。”
萃珑沉声道，“娘娘尽管吩咐，奴婢誓死完成。”
“好，”皇后对她的态度很满意，“要不了多久，祥贵嫔就会给静兰园送去两碗安胎的药汤，本宫要你盯着吴容华和方选侍喝下，尤其是方选侍，定要确保她堕下胎儿，至于吴容华，你想法儿先帮她瞒过去，伪造出她也是堕下胎的情形。后面的事本宫自有安排。”
“是。”萃珑叩首，直起身子后没有直接退下，而是面色犹豫起来，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
皇后见她这般，问道，“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萃珑轻声道，“奴婢斗胆说一句……奴婢曾见到娘娘将嘉仪公主抱到怀中，亲手喂汤喂饭，甚是怜惜慈爱，奴婢猜测，娘娘必是喜欢孩子喜欢得紧。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孩子，娘娘为何不抱来亲自抚养呢？”
皇后一挑眉，“哦？什么意思？”
萃珑的手握紧，复又松开，“方选侍毫无背景，在宫中又孤苦无依，侥幸怀上龙胎，却也无法亲自抚养，娘娘且放她一马，也是与那孩子结下善缘。”
若是落在吴容华手中，宝菱一旦产子，必定会没命，可若换成皇后，皇后就算为了顾及名声，也会留下宝菱的命。
皇后眯起眼，看了她半晌，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有事本宫会再通知你。”
萃珑心一紧，磕头跪安。
出了凤阳宫，萃珑回头望着缓缓合上的宫门，最后砰的一声，归于宁静。
宝菱，我尽力了，后面的，只能看你的运气了。
“娘娘？”如意见皇后半晌不出声，以为皇后累了，再次想要开口劝皇后去休息，皇后却突然问道，“如意，你说，本宫养一个从出生就抱来的孩子养，会如何？”
如意一愣，想了想道，“孩子懵懂时便抱来养，自然就会如亲生的一般，不知娘娘……何出此言？”
皇后慢慢道，“若是本宫，把方选侍的孩子抱来，你觉得怎样？”
如意一惊，她知道皇后原本是打算把她们的孩子都除掉的，现在却有了改变主意的意向……如意斟酌了下，道，“按理说，方选侍是最好控制的，娘娘选她，也最为适宜。”
“若方选侍生的是公主，娘娘抱来聊解膝下荒凉之意也未尝不可，可娘娘有没有想过，方选侍如果生的是皇子的话，娘娘抱来养，太子和于家会怎么想？”
皇后神色有些松动，“太子……”
如意觑着皇后的神色，继续道，“奴婢知道娘娘早有弃太子之意，娘娘这些年的努力也不是没有效果，于家至今还蒙在鼓里，现在一步步正按着娘娘的计划来，可在这个当口娘娘抱了个刚出生的皇子来养，一定会引起于家的怀疑，那娘娘和苏大人这些年的辛苦就白费了。娘娘一定要三思啊。”
不过片刻，皇后的眸间又恢复清明，“先这么着吧……等方选侍生产过后，看是男是女，再做决断吧。”
闻言，如意知道皇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许是寂寞了这么些年，皇后抵不住一个软软活活、不知世事的婴孩的诱惑，如意劝道，“娘娘既然想要这个孩子，也不一定要亲自出面，将孩子放到慧之夫人或是杨修仪的名下，等将来让她们多将孩子送来凤阳宫留宿，这样，孩子对娘娘也会亲近的。”
皇后摆摆手，不欲再多说，她心意已决，
“传话给萃珑，让她想法儿把那两碗堕胎药都给吴容华喝了，莫让方选侍出一点差池。”
祥贵嫔看着珍妃大发雷霆，心里也实在是气愤，一个从四品容华，竟然连她们一个正二品妃、一个正三品贵嫔都不放在眼里，简直要反了天去。
她跟着珍妃一起发了一通火，又劝了珍妃几句，让她不要和一个位卑的宫嫔一般见识，免得气坏了身子云云。
珍妃现在是逮住谁朝谁发火，张嘴就吼祥贵嫔，“保重什么身子！那个贱人都要爬到本宫头上来了本宫还要这身子有什么用！还有你！你要是争气点，有个孩子，本宫至于被她这么奚落吗！”
想到吴容华嘴上说着请罪，一举一动包括神色不无显示着她是在炫耀、示威，她心里就一阵窝火，偏生当时诸妃都在，皇后也在，她还不能发火，硬生生憋得脸青还要挤出笑来。
皇后也是故意袖手旁观，冷眼瞧着她受辱，等最后才出来打圆场。
珍妃气得牙痒痒，恨不得能吃了她们，祥贵嫔也委屈得很，她当时也跟着一起丢了好大的脸，等回到自己宫里后，心里越想越不忿，对自己的宫女也没好气。
她的侍女见状，悄声进言道，“娘娘，吴容华既然把她的龙胎当倚仗，那咱们就把她这倚仗打掉，看她还怎么邀宠。”
祥贵嫔瞪了她一眼，“你疯了，伤害龙嗣这罪名本宫可担不起！”
“娘娘息怒，”侍女道，“这事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做，娘娘可以给三位有孕的宫嫔都送去安胎的补汤，只是给吴婕妤的里面下堕胎药，这样等将来吴容华的孩子没了，可赵才人和方选侍的孩子还在，那就查不到娘娘头上了，说不定还能反咬吴容华一口。”
见祥贵嫔似是动心的样子，侍女再接再厉，继续道，“弄没了吴容华的孩子，再让珍妃娘娘知道，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替她出气，珍妃娘娘肯定会心生感动，对您更加看重。”
侍女这话彻底说动了她，祥贵嫔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了，又嘱咐道，“做的仔细点，莫留下把柄。”
“是。”侍女低头，眼中划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