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明月终于有机会落地,紧张地后退几步:“阚东成,你别乱来!”
“项大夫,三天之前,在这间病房里,你亲口答应过的事,想赖账?”
项明月没料到他会在这节骨眼上讨债,尴尬气苦,心思急转,想着怎么蒙混过关。
阚东成冷嘲:“项大夫,言出必行,别把答应我的事当儿戏,否则……”
项明月继续耍赖:“改天!改天行不行?”
“改来改去,你能改到下辈子去?项大夫,你是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没有!真的没有!”
项明月连连摆手。
阚东成凑到她耳边,舔着她的耳垂笑得龌龊:“项大夫,改天也行,但利息不能再拖……”
项明月木僵着脸,在他心满意足最惬意的瞬间,猛然抬起脚,重重踩在他的脚面上!
一声闷哼。
阚东成从飘飘欲仙的天上,翻着跟头栽回人间,狼狈地几乎站立不住。
项明月转身就逃。
她没有去看阚东成的脸,也不知道他这一刻的心情,只知道自己必须要逃走,爬也要爬出云海,绝不在阚东成身边苟且!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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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之前,项明月茫然四顾,打了个电话给老妈。
老爸项大海过世的时候,老妈也就三十八岁八岁,美艳犹存,所有人都觉得她会改嫁,结果一年又一年,她守着一双儿女,波澜不惊地过日子。
有赖皮脸男人垂涎她,送个花献个殷勤什么的,分分钟会被她尅得抱头鼠窜。
田碧云唯一的爱好,是跳舞,健身舞。
她在淘宝经营网店,售卖中药和保健品,主要目标客户是大妈大叔,为了拉生意,她混熟了云海各大广场舞据点,蝉联了五届云海市民广场舞大赛冠军,艳压城中大妈。
最近几年,跳舞和推销保健品,成了她的主业,忙得不亦乐乎。
枫林晚公寓里,项明月一遍遍拨打老妈的电话,终于接通的时候,田碧云说自己就在附近。
“女儿啊,我那儿又小又偏,离你又远,别来回跑冤枉路了,我过去看看你,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挂断电话,项明月紧张了,怕老妈精明,过来以后看出什么破绽。
她反复叮咛欧小巴,又冲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棉布睡衣,湿漉漉的头发还没吹干,老妈已经敲门进来。
“女儿,你怎么把房间里的东西都装箱了,要搬家啊?搬你男朋友那里去?”
项明月心慌:“妈!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男朋友?我——”
田碧云目光闪烁,凉凉提醒女儿:
“女孩子要矜持,别被男人灌几滴甜言蜜语,吃几顿西餐,送几个包包,就晕头转向,随随便便跟人家睡一起……真要睡一起,也得先谈好条件,别傻呵呵把自己卖了,要自爱懂不懂?!”
项明月被训得小鸡啄米,说自己真不是要搬家同居,是出门旅游。
田碧云眯起眼:“旅游?去哪里?去多久?跟谁一起去?”
项明月恨得想咬自己舌头,继续扯谎说是单位组织的春游,分批次去的,她是最后一批。
田碧云半信半疑,转了话题,说最近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四处打听项家的各种事——
“他们打听咱家的生意是怎么败了的,打听你爸爸是怎么没了的,还打听你这些年的情况,问得很仔细,恨不得把你从出娘胎到现在的事全都问清楚,烦死个人!我琢磨着,是不是你攀了高枝,你未来的婆家调查你?”
项明月一惊,手里的梳子缠住发梢,痛得蹙眉,瞬间想到的人是阚东成,乔紫蘅也有可能。
田碧云仔细盯着女儿的脸色,问她是不是认识一个姓阚的公子哥?
“听你弟弟说,人家在追求你,机会来了好好把握,别一根筋不拐弯,别像隔壁的二丫头,三十大几了还没把自己嫁出去,现在谈了个穷棒子,房没有车没有,一辈子都白瞎了!”
项明月头痛,后悔打电话给老妈了。
田碧云难得来看一次女儿,鸡一嘴鸭一嘴,话题跳跃度很大。
她骂儿子项阳不省心的,瞒着她休学做生意,生意哪那么容易做?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早晚栽跟头。
她告诫女儿:“那个阚公子我打听过了,有钱有势,小宋院长倒了,换他照顾你也不错,你弟弟也能沾沾光……”
项明月不满,扔下电吹风,嘀咕说小宋院长只是被派去国外支援,正常的人事调动,最多半年就回来了。
“妈,我听说那儿挺偏僻的,不放心,想跟过去看看……”
田碧云冷笑:“什么国外支援,就是失势了,被人整了!女儿啊,人家是大领导,你是小大夫,差着好几个阶级,你去看什么看?他没出事你巴结点,出了事远着点!你爸没了,你弟还小,咱们小门小户,禁不起折腾,你别缺心眼!”
项明月讪讪,不再提宋晏,一口咬定自己跟阚东成没关系:
“他就是个花心败类,下流龌龊,我巴不得从没认识过他!”
田碧云希望落空,骂女儿烂泥扶不上墙,懒得再跟她鴃舌,拎包摔门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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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明月紧随其后,直奔高铁站。
半小时后,凶鸟接到手下线报,打电话给阚东成:
“东哥,项大夫要去魔都!已经在排队候车了,要不要兄弟们拦住他?!”
“几个意思?”
凶鸟语气急躁:“项大夫偷偷办了护照,要去非洲找宋晏,云海没有直达当地的飞机,她要先坐火车去魔都机场,机票都买好了……东哥,她想跑!”
阚东成冷笑:“想跑,那也要跑得掉才算数。”
“老大你先别上火,我这就让人拦住她——”
“不用,我让她自己爬回来。”
凶鸟:“……”
项明月怎么都没想到,她乘坐的火车还没开出云海,她“失踪”的谣言不胫而走,轰传东华。
医院鉴于她递交了“辞职信”,多事之秋冷处理。
但紧接着发生另一件事情,逼得院方不得不报警,报失联。
田碧云乍然听说女儿“失踪”,急得不行,给儿子项阳打过电话以后,神色古怪,黑着脸把上门调查的片警轰走,还叉着腰骂人家造谣:
“大活人一个,哪那么容易失踪?再胡说老娘告你们!”
项家母子油盐不进,项明月的暖男房东欧小巴倒了大霉,被扣上“涉嫌谋杀房客”的大帽子。
枫林晚公寓。
厉峰神色严峻,先给欧小巴灌一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毒鸡汤,再摆证据,讲道理,让他“认罪伏法”。
欧小巴看着从自己床底搜出的“罪证”:一把小提琴,一个运动包,百口难辩,欲哭无泪:
“警察叔叔,这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谁会为了一把破琴,一个破包杀人?!”
阚东成哂笑:“你嘴里的破琴,是Antonio大师亲手制作的名品,乐器收藏家梦寐以求的藏品,品相优雅,音色优美,十年前的拍卖价一百英镑。”
欧小巴一脸懵逼。
凶鸟拍着他的肩膀补刀:“小子,不值钱你还往床底下藏?装傻你也装得像一点!见色起意,见财行凶,你这个狗屁房东算当到头了,去监狱住一辈子集体宿舍吧。”
欧小巴叫屈:“这位大哥!那是项大夫自己放进去的……我是良民啊!我窦娥冤啊——”
凶鸟一脚踹翻案几:“小子!冤不冤,要拿证据说话!”
连唬带诈,欧小巴蔫了,生怕背上杀人嫌疑被羁押,对着阚东成有问必答。
说项明月是在春节后住进来的,行李也是他帮忙扛上楼的,除了衣服就是书,平常她一个人上下班,节假日要么加班,要么窝在屋里看书,很少逛街,也很少回家。
“没人来看过她吗?”
“有个小宋院长来过一次,她弟弟来看过她几次,还有她妈,昨天中午也来骂了她一顿。”
阚东成皱眉:“骂她什么?”
“好像是不让她跟小宋院长来往,逼着她跟一个公子哥好,项大夫不愿意,她妈就骂她死心眼,不懂事。”
阚东成没说话,看着手里的虎皮琴盒,问欧小巴:
“项大夫说过琴的来历没有?”
“没,这小提琴是她的宝贝,谁都不让碰,这次她要出远门,特意藏到我这儿。”
“项大夫的厨艺……怎么样?”
“不怎么样,勉强会煮个方便面,煎个荷包蛋都靠我帮忙。”
阚东成脸色难看,“前几天她煲的那些汤……也是你帮忙?”
……
一问一答,项明月的秘密一点点被掀开,袒露在阚东成面前。
她去魔都,不是临时起意,是处心积虑要逃走,想避开他。
凶鸟凉凉嘀咕:“谁让你逼得那么狠?明明是喜欢人家,搞得跟逼良为娼一样,项大夫那么犟的脾气,能不怒,能不跑?”
阚东成哂笑:“犟,怒,跑,然后呢?”
凶鸟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