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大海死后,公司当即破产,风传中的万贯家财不知所踪,至今都是谜案。
史青书这么多年没有跟田碧云了断,原因就是怀疑这笔钱还在,可惜他费尽心机,八年过去,仍然没有丝毫进展。
警方推定项爸自杀,原因是破产和绝症的叠加,但只是绝症不至于让他自杀,破产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究竟有没有破产?
究竟是自己商海失手破产,还是别人蓄意针对破产?
明月是不太相信父亲的中药生意会毫无征兆一朝坍塌,他虽然敢拼却不莽撞,经常告诫自己和弟弟不要做自己承担不了后果的事情。
那时候项家已经有那么多钱,他需要做出多疯狂的事情,才能一夜之间让自己一无所有?
这么多年都想不通的事,因为今晚聂蒹葭的话,有了新的方向。
阚家,还有聂蒹葭身后的聂家,都有足够的理由出手。
阚家的嫌弃最大,阚东成迟迟不提起他就是当年的“贼猫”,不提那座墓碑,大约也是意识到这一点。
站在天涯海上的露台外,俯瞰远处的惊涛怒海,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明月说。
说自己母上大人毫无嫌疑,这话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八年前的那个早晨,他出门给心上人买早点,心情雀跃疾步如飞,丝毫没察觉到身后尾随的金杯商务车……
他重新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带回家,母亲朱明珠坐在他床前。
那个时候他就担心,母亲可能会对明月不利,但想想项家也不是毫无名堂的人家,母亲即便想下手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他低估了母亲的手段,很快被强制出国,关在法国的某座葡萄园里,后来又被送到佐治亚州,那里有传说中一望无际的种植园,棉花盛开的季节,纷繁如雪。
在之后,他得到了明月车祸身亡的消息。
家里派来看着他的人没有再阻拦他回国,他在飞仙园看到了明月的墓碑,还见到了因为女儿的死悲痛欲绝的田碧云。
他见过明月的全家福,知道眼前那个雍容惨淡的妇人就是明月的母亲,不是冒充,所以就没想过那座墓碑的真伪。
悲伤和善良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低估了两个母亲的狠戾。
明月独自在云海度过的这八年,不止是家境落魄,还群狼环伺,田碧云、史青书,各路债主,如果没有宋晏恰好出现陪在她身边,天知道他再见到的明月会是什么样子。
即便有宋晏嘘寒问暖,他再见到她也是一艘游艇上,那晚不是他出现,明月依然要身败名裂,宋晏也护不住她。
这么血淋淋的真相,他不忍也不敢摊开在明月面前。
第一次见面,他毁了她一部心爱的手机,之后,他毁了她更多,几乎让她万劫不复。
朱明珠为了斩断他的这段“不合时宜”的恋情,很有可能出手设计项大海,就算人不是她动手杀的,她也是躲在幕后的帮凶。
真相只是揭开冰山一角,远没有水落石出,项明月已经有些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地问阚东成:“如果真是你家里人……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个问题阚东成已经想了很久,他没有答案,麻烦却已经摆在眼前。
争夺男人的战争,女人喜欢为难女人。
东华医院脑外科楼下,明月看着眼前美艳窈窕的聂蒹葭,穿一身鹅黄色雪纺洋装,戴一副双色方边眼镜,浓妆淡抹,笑容妩媚。
“项小姐,我想跟你聊聊,现在方便吗?”
正值下班高峰,身边的同事熟人熙熙攘攘,明月只得带着她来到医院附近的咖啡厅。
“聂小姐,请问你找我什么事?”
“东成的事。”
聂蒹葭开门见山,嗓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充满挑衅暗示,“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和东成是什么关系。”
明月洗耳恭听,一脸红领巾遇见大队长的可爱表情,这看在聂蒹葭眼里,摆明就是挑衅,她忍着气开口:
“项小姐,我跟东成是青梅竹马,他六岁之前,都是在我们家度过的,我母亲负责照顾他,我们感情很好,父母一辈的交情也很好,都希望我们能走在一起……”
聂蒹葭微微沉吟,似乎在酝酿言辞,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却刻意隐瞒了某些真相。
比如阚东成比她年长三岁,他离开聂家回父母的身边时候,她还是个没什么记忆的幼童,她只听自己母亲说过,那时候阚东成如何喜欢这个漂亮任性的小妹妹。
阚东成离开聂家,再回来时已经十岁,她也上了小学,大约是年龄增长,他的表现远没有母亲夸赞的那么亲昵,相当疏远。
此刻对着明月,她当然不能自曝其短,微微扬起下巴,摆足了“正宫”的气势。
明月眼巴巴等着听,“聂小姐,你跟阚东成青梅竹马,他对你这个小妹妹照顾有加,然后呢?”
聂蒹葭露出招牌笑容,甜蜜的无可挑剔,“然后就是我跟他订婚了,约好等我从国外毕业回来,就结婚。”
明月微笑:“据我所知,阚东成没有参加那场订婚宴,他逃走了,背着一个旅行包,拎着一把吉他,我捡到他的时候,他一无所有,还弄坏了我新买的手机,要帮忙看仓库抵债。”
聂蒹葭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狠狠瞪着明月。
服务生送上来的热茶,明月不理会她的脸色,继续追问:“然后呢?他逃婚以后,你应该知道了他的态度,还想要嫁给他吗?”
“他逃婚是因为你……”
“抱歉,他逃婚的时候还不认识我,我没有参与在那之前的任何一件事,无法接受你的指责。”
聂蒹葭没想到她这么难缠,深吸一口气平稳心情,她有足够的自信自己能赢,但也不希望有扰人的苍蝇烦心,告诫是必须的。
“项小姐,我知道东成前一阵子受伤住院,你对他照顾的很周到,他人长得帅,事业又成功,你会对他动心我一点都不吃惊,更何况你们当年还曾经阴差阳错好过一阵子,朱姨已经给了你家足够的补偿,为什么还要缠着他?如果你和你家里觉得钱还不够,要多少说个数目,我补给你。”
明月惊讶聂蒹葭的粗俗和无礼,“聂小姐,很多事现在还稀里糊涂,我们也在查证真相,无论结果怎样,我觉得你的胜算不大,阚东成那样的男人,八年前你都没能逼他就范,现在又哪里来的自信?你在美国留学八年,怎么说话做事反而像活在一百年前?”
聂蒹葭气得脸色涨红,她没料到明月这么伶牙俐齿,更没想到阚东成会把这么多隐蔽都说给她听。
明月也没有再跟她纠缠,正色告诫她:“聂小姐,你的身份和地位威胁不到我,我和阚东成八年前就相恋,如果没有别人的刻意破坏和阻挠,也许我们早就结婚了,好不容易重逢消除误会,我们都很珍惜眼前的幸福,不希望外人打扰。”
被盖戳“外人”的聂蒹葭气得勃然站起,哗啦一声把桌子上的咖啡全都扫落在地,女神气质荡然无存,冷笑一声,甜蜜的笑容瞬间冻成刺人的冰渣,指着明月的鼻子谩骂:
“贱人!别以为自己真有机会,再执迷不悟……我等你从天涯海上摔下来!”
明月看着聂大小姐气鼓鼓地扬长而去,心里远没有脸上的表情那么云淡风轻。
站在设施齐备的厨房里,很有成就感地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红烧鲫鱼、麻辣豆腐,丝瓜炒蛋和素炒空心菜,外加一份竹笋排骨汤,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口味还不差。
她现在知道没有应酬的时候,阚东成还是偏好家常小菜,不像那只虎獒泥巴,睡着的时候梦见的都是肉骨头。
墙上的闹钟一秒一秒滑过,吃饭的人还是不见踪影,她不满地搂着石头毛茸茸地脑袋嘟哝:“你说他是不是被美女绊住了脚?”
女人的直觉常常很准,比如现在。
阚东成好不容易处理完手上的工作,秘书推门进来,声音里透着谨慎和为难:“阚总,聂小姐在会客室等你,要见她吗?”
“不见,我今天约了女朋友一起吃饭。”
“可是……我怕聂小姐不肯走,会在公司里大吵大闹。”
阚东成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如果没办法把老板命令的事完成,那就表示你不适合这份工作,公司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菜市场,有人违背规则,保卫是干什么用的?”
秘书一怔,难不成老板的意思是赶人走,一点面子都不留?
阚东成懒得再搭理秘书,推开座椅,穿上外套,想了想又给明月拨了一个电话,告诉她饭菜做好了可以自己先吃,别干等他饿着自己。
才刚刚接通,聂蒹葭气冲冲的推门而入,把拦在身前的秘书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阚东成皱眉,捂着话筒吩咐秘书先离开,抬头看着撒泼的聂蒹葭。
他始终搞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就莫名其妙缠上了自己,明明自己跟她,连熟悉都谈不上。
小时候他父母忙于做生意,他一开始被送去国外,中间因为爷爷去世,返回国内,被秦岭照顾了两年。
那是军区大院里,他大部分时间都跟同龄男孩子漫山遍野疯玩,不可能陪着娇气的三岁小女孩。
之后他被父母接回去,再见到聂蒹葭的时候小学都快毕业了,马上要去国外念中学,而聂蒹葭才刚刚念完幼儿园上小学,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
小聂蒹葭的娇蛮脾气已经很大,他不喜欢,碍于自己的父母和她的父母,没有表现出来。
他拿她当别人家的小姑娘,谁知道之后十年,这个小姑娘莫名其妙跟自己缠得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