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总是显得格外漫长,明月窝在天涯海上的套房里,醒来梦里想来想去,总也想不出个头绪。
她想去羁押所看望田碧云,问一问她当年的事情,又怕打草惊蛇,只能暂时忍耐。
因为就快要开学,闺蜜姬雅也从国外医疗机构临时交流回来,镀了这么一层金,对她以后的发展都有好处。
她带去的交流课题,就是朗朗和甘露的两次手术,本该属于宋晏的荣誉,被截胡挪移到她身上。
明月心里的滋味复杂,在顶楼套房煮咖啡招待姬雅:
“你保博的事确定没问题吧?听说曾教授在四处举报……”
本来只举报明月一人,现在又添了一个姬雅,锲而不舍的劲头让人望而生畏。
姬雅全然不放在心上,说等开了学,注册办完手续,她再闹也闹不出名堂来。
“她那人就爱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骨子里自私胆小,根本不敢招惹实力强大的人,她敢咬着你不放,就是看小宋院长刚提拔上来,又没有公开跟你的关系,我怀疑她早就知道乔紫蘅跟小宋院长的事,否则未必敢跟你撕破脸皮。”
明月点点头:“曾教授跟乔家的关系不错,肯定知道乔紫蘅跟小宋院长子啊国外结婚的事。”
姬雅冷嗤:“她还有心情管别人家的闲事,自己女儿都要被甩了,厉峰一定要分手,项诗薇哭也好闹也好,不为所动,自由恋爱的事,这娘俩还有脸告到厉队长单位上,说他是陈世美,大清都亡了这么多年,她们还扯大宋的虎皮,简直不为所谓,警局也不搭理她们,说私事自己协调解决。”
明月没说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的老话是没错,可项诗薇真不是省油的灯盏,厉峰能脱身甩了她是幸运,不然一辈子都得被她折腾地不得安生。
姬雅去了一趟国外,气质打扮陡然精致不少,人也变得意兴风发,明月莫名想起她在脑外科小会议室跟罗笠人的难堪画面,试探着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跟池厅长结婚?
虽然姬雅的年纪还不算大,但池运生已经四十开外,两人相差了快二十岁,池运生又是官员,想要静悄悄不引起流言蜚语是不可能的。
姬雅倒想得开,说池运生跟前妻已经离婚三年,又没有孩子,两人结婚除了年纪有点悬殊,其它毫无阻力。
池运生找一个医学女博士结婚,也不算多离谱。
明月提醒她不要大意,其它人就算了,罗笠人和史家人,是必须要警惕的。
姬雅的面色微微难堪,在东华医院,她跟罗笠人的关系一直是热门话题,虽然没被人抓到实锤,但她一个实习小大夫,无权无势却能成为罗大主任的手术助理,说没猫腻谁都不会相信。
史文良更是她公开的男友,两人恋爱三年,一度想要谈婚论嫁,史文良的母亲郭淑梅还自称是池运生的“表妹”,还曾经是池运生的前女友,任何一桩翻腾出来,都是话题度十足的八卦。
明月不担心闺蜜会被口水淹死,她怕池运生心生芥蒂,跟姬雅的感情再起波澜。
姬雅显然也仔细考虑过这些事,还提前做了防备。
“罗笠人是我的上司,我跟他只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史文良曾经是我的男朋友,但之前他就背叛这段感情,跟商会会长的千金好上了,郭淑梅从前确实是池厅长的女朋友,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她贵为青药集团董事长夫人,比我更不愿意提起这段感情,史家在云海有名有姓,这种花边新闻躲还躲不开,怎么会主动凑上来?”
明月一听就明白了闺蜜的打算,对罗笠人是耍赖,抵死不承认,对史文良是旧爱,咬定是对方先负心分手,史家道义上站不住脚,又爱面子,只能配合她按下不提。
池运生贵为云海医疗系统的“一哥”,从事制药行业的史家怎么敢随便招惹,自断财路?慢说史文良负心在前,就算是池运生横插一杠破坏了他跟姬雅的感情,史家也只能忍气吞声。
罗笠人就更不足为惧,他双手残废以后,在东华医院难以容身,想调去医学院从事教研工作,谋个铁饭碗,也被婉拒,最后灰溜溜去了市医保中心,当了个坐办公室的闲人,薪资只是从前的几分之一,地位比保洁阿姨略高一分,丧地不要不要滴。
这般落魄的境地,他再敢翻腾厅长夫人的桃色八卦,跟自寻死路没什么两样。
姬雅有恃无恐,罗笠人也好,史文良也罢,都是她认识池运生以前的事,只要她淡忘不再提起,池运生也不介意,旁人说三道四都是吃饱了撑的。
明月钦佩闺蜜的泼辣洒脱,她就没做到像姬雅这般豁得出去,也做不到像梅拉这般狠辣无情,连阚东成都揶揄她看着像凶巴巴的怪兽,其实就是个战五渣。
渣到秦岭打一个电话给她,说自己在病房里寂寞无聊,天气热又没办法到处走动,请她过去聊天解闷的时候,她就乖乖开着兰博基尼冒着酷暑赶过去。
临出发之前,她打了电话给阚东成,“秦阿姨说闷得慌,让我过去陪陪她。”
“没问题,她可能会劝你主动跟我分手,见招拆招,秦姨待人比我母上大人纯挚,也没我母上大人那么霸道功利,你多跟她聊聊,她可能会比你先动摇,不再想要把女儿硬塞给我。”
明月嗯嗯,聂蒹葭身为城中名媛,婚事毫不艰难,想要娶她的公子大少排成长队,池少辉就是其中之一,前几天他还在云海晚报上发布整版求婚广告,相比阚东成冷冷淡淡的态度,这位才更像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一连两天,明月被拘在医院里,陪着聊天、陪看肥皂剧,偶尔还煞有介事地讨论讨论国家大事天下事,傍晚酷热退去就一起散步、去康复中心按摩,表面上日子过得舒爽惬意,私底下就百爪挠心,惦记着乔紫蘅什么时候能回到云海。
秦岭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以为她还在担心梅拉,满脸不悦。
“那个小姑娘真是无法无天,她还是戴罪之身,不好好反省赔罪,逮住机会就开溜,也不管会不会连累别人……亏你和厉峰还这么帮她!真该让她做两年牢,好好治治她的坏毛病!”
明月默然无语,厉峰满城撒网寻找梅拉,一点消息都没反馈回来,猜测她已经离开云海,躲到了外地,或者躲去了周边乡下,那里没有天眼,没有四通八达的交通,只要一个人下狠心跟外界断绝关系,不使用手机和网络,不抛头露面,十年八年也发现不了。
但明月对这个小姐妹知之甚深,她不是那种能耐得住寂寞的人,躲过风头之后,肯定还会出来作妖。
今时不同往日,她背上了官司,失去了工作,只能隐姓埋名,万一被什么坏人盯上,后果难以预料。
阚东成的猜测比这还要糟糕,说梅拉万念俱灰,极有可能破罐子破摔,她跑得这么坚决,这么悄无声息,不排除有人在背后接应她。
“如果她某天突然联系你,不管是用什么借口,怎么卖惨装可怜,都不要相信,马上告诉我,告诉厉峰,把人先控制起来再说……”
阚东成的告诫非常冷漠,半点不念及昔年在白鹿桥的那点情面,唯一担心的是她的疯狂凶戾伤及明月。
常武这个新鲜出炉的保镖,被阚东成敲打过几次之后,越来越像模像样。
傍晚时分,她正陪着秦岭去买新摘下来的莲蓬,常武匆匆赶来,说阚东成有事,让她马上回去一趟。
“东哥让我告诉你,你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回来了。”
明月如闻天籁,跟着常武回到天涯海上。
顶楼套房,她从晚霞漫天等到星星点点,服务生送上来的晚餐也没好好吃几口,来来回回地磨地板。
乔紫蘅登上回国飞机的那一刻,就等于自投樊笼,再也不可能脱钩而去,厉峰会在飞机抵达云海机场以后,立即停用她的签证,让她滞留国内。
只要人留下了,扒开她身上的秘密是时间早晚问题。
事实上,乔紫蘅在飞机刚一落地,手机重新打开的瞬间,就收到了陌生人发来的短信,提醒她近期千万不要回国,如果已经回国,马上利用乔家的关系躲起来,不让警方找到她,再想办法通过“非正常”途径离境。
护照和签证被废了没关系,逃出过门的办法从来都不只靠坐飞机。
随便找一条游艇,连夜开到公海,再从公海逃亡第三国,再使用签证合法返回美国,从此天高海阔,再不回云海便是。
骊色经营这么多年,收益破费,除了被乔紫蘅挥霍掉的那些,积攒下的也不好,大部分都被她在国外置办房产,做商业投资。
某种意义上说,项明月才是她乔紫蘅的“贵人”,打从知道这个名字,她就开始走好运,旺财运,一步步摆脱了交际花的泥沼,跻身纽约名媛圈,活得体面恣意。
至于明月,她也不觉得自己真亏欠了对方什么,如果不是她中途截胡,凭她一个黄毛野丫头能守得住偌大家财?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下更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