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雎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里面颇为安静。她摆摆手不让小内侍说话,自己大笑着推门进去了。
她边走边笑,走到中间的时候好歹冷静了些许,随意行了一礼,“父……父王,雎儿来看您,噗……”
夏疏和唐奎纷纷看着小公主。
唐榕不解,满目忧愁只觉得女儿犯傻了,“笑个什么呢。”
“女儿刚刚听得一件趣事,”她走过去在唐榕身侧的垫子上跪坐着,“今日琴台下的街市中,一个英俊漂亮的青年见一粉衣少女惊马,忙着去救,这青年人瘦瘦弱弱的,那粉衣少女却生的骨架大,身宽心广的,还涂着赤红红的胭脂,青年吓得将人扔开去,儿臣以为是重的慌,围观众人都说,这少年英雄大约想英雄救美的,不成想救了个……哈哈哈,”唐雎笑的前仰后合,“救了个……”
唐奎听得面红耳赤,“小殿下端的无礼,怎可这样说你阿静姐姐。”
夏疏拿着扇子扇风,心里颇是不爽,却只能安静坐在。毕竟年岁不大,他很爱惜声名。
唐雎搂着晋王的胳膊,“父亲,梁王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女儿刚刚听得这件事情,观父亲与王叔不悦才开口说的,和阿静姐姐有什么关系,阿静姐姐好人家的女孩儿,素日里读书刺绣,琴棋书画,还出门去游玩,梁王爷爷时常拿阿静姐姐教阿雎,阿雎可有哪一日去挑那胭脂水粉误了事的!”
唐榕拍着女儿的手,“莫怕,你阿静姐姐今日不巧,正出门逛去了。”
夏疏看着这父女二人,简直无话可说。
唐雎扭头,“哦,三皇子殿下好身手,能将我静姐姐从马蹄下救出,好人物也!”
这下连唐榕都忍不住笑了,夏疏心说这小姑娘嘴毒。
他戳了戳自个儿闺女,“王叔先回去,阿静侄女受惊,您恐怕得亲自去安抚一回了。”
唐奎一脸冷色,“王上,阿静的清名……”
“晋国不那样严苛的,何况是救人呢,旁人都是挟恩以报,今日您这被救的人逼人啦,梁王爷爷。”唐雎朝他眨眨眼睛,笑的开怀。
唐奎这一口气憋的,差点没背过去。晋王起身,说,“今日天色晚了,都各自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议。”
夏疏起身,道,“今日马上救人,不过平常举动,若是如此就毁了清白,呵呵,夏疏闻所未闻。”
他瞥了唐雎一眼,这晋国小公主还真是聪明,可惜了,不然娶回去当正室也不错。
唐雎拉着晋王的手站起来,二人出门送客,然后回殿吃饭去了。
吃饭的时候,晋王问她,“近来读了什么书?”
“《苏秦张仪列传》。”唐雎老老实实地回答。
“怨不得牙尖嘴利,瞧把梁王气的。”唐榕给她夹了一大块羊肉,这责怪根本就是说说罢了。
“雎儿堵的慌,梁郡王一向借着族长对女儿多有指责,将静姐姐捧上了天,她要真是个好的我也忍了,整日学南方姑娘涂脂抹粉的,带坏我大晋姑娘英武风气,还说是贞静,我看以后梁郡王如何指责我。”唐雎长篇大论将爷孙二人说了个遍。
晋王听完,也觉得有理。北方姑娘这些年总学南方姑娘们,偏偏北方姑娘生的高大,哪有几个玲珑的,学着人家把腰饿的剩下一点点,生养都不容易了。
“此番平定下来,阿雎要改一改姑娘们的性情,不必矫揉造作,大方得体就好,至于脂粉嘛,不必涂的那样浓郁,恰当就好,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就不好了。”晋王决定为晋国男儿想一想,省的看见一众美人都是猴屁股脸,多闹心。
“再说了,今日封公主,明日就是给阿雎塞一个哥哥了!”唐雎插话说。
晋王脸一沉,“阿雎是为父长女,哪儿来的哥哥!”
唐雎努努嘴,“父王说的是,阿雎不要哥哥。”
唐榕看着女儿啃鹿肉啃的开怀,半脸的油,女孩儿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唐雎笑了笑,啃完肉后,含含糊糊地说,“父王要选秀了吧?”
这几年晋王忙于国事宵衣旰食,后宫就没去过几次,虽然唐雎也不想把父王推给别人,但女儿和妻子可是万万不一样的。
“怎的说起这个?”晋王皱眉,他不能生孩子,晋国没几个姑娘乐意嫁给他。
唐雎咽下一大口藿菜,“父王,儿臣要告状,赵娘娘今日给我说亲,要我嫁给赵侯世子,她说了难听的话,可她是庶母,阿雎不能反驳,可阿雎心里不高兴,所以今日才冲着静姐姐他们出气的。”
唐榕心下了然,沉声劝慰女儿,“莫生气,多吃点就不气了,父王去给你解决,日后你的婚事,自己做主,看上哪家少年,绑回来便是!”
唐雎眨眨眼睛,眼泪流到嘴里,赶紧低着头,“父王疼我……我不止想告状的,父王这般年纪了,要找一个能照顾您的好女人呢,不然您总是不爱惜身体。”
晋王赶紧给她擦擦眼泪,“父王知道,只是你与父王这般身份的人,旁人多看中咱们的权势,能有几分真心?”
晋王忍不住感叹,少年时倒是有一伴侣,只可惜她家中未免祸事,将她嫁予他人去了。自己多年未娶,只与妾妃生了阿雎一个女孩儿,也多亏她是女孩儿,不然还不知怎么被韩氏暗害了。
“唉,也是,女儿如今声名狼藉,能得何人真心呀,他们大概都觉得女儿该一头碰死才好。”唐雎咬着肉说。
晋王摸摸她的头,“胡言乱语,阿雎永远都是晋国公主,谁敢放肆。”
唐雎微笑,“阿雎知道,父王疼我,才不叫那些小人称心如意,父王要打赢离城要塞的韩氏,到时女儿为您献舞。”
“还会跳舞了?”
“正学呢。”唐雎正要再夹一块肉,唐榕看她都吃了那么多,有点担心……算了,小孩子正长个子,一会儿带她走一走消食就好。
唐雎当晚果然吃的撑着了,在书房里就难受,起来到外面练了她新学的舞,还是下不去。
秦川鹿肉夏日吃着很是劲道,冬日吃几块都没事呢。
晋王看着她蹦哒来蹦哒去很是放松,他一度担心女儿撑不下去,不过这短短几十天,她能缓过来……可听说近来晚上她还是做噩梦。
可这孩子依旧自己撑着,在他面前欢笑,别是强颜欢笑……日后无论如何得好好宠着她,她的婚事,一定要找个诚心相待的,不然还不知道如何被婆家磋磨。
罢了,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现在看她能吃得下肉,那就大安了。
养了女儿就是这般忧愁,晋王想。
唐雎消食消得差不多,走到窗口对晋王喊,“父王,阿雎回去了,你要早点睡呀。”
晋王摆摆手,“回去早些睡,看书时学点好的。”
张仪和苏秦那二位说遍列国,骂人更是好本事,他家丫头能学好才怪了。
梁郡王府。
唐静哭哭啼啼地靠在母亲怀里,“她唐雎不能去联姻,为何也不让我去,不过就是封个公主,王叔日后都不会再有子嗣,我若成了公主,嫁到夏朝,不也是一样能为晋国说话!”
李氏沉默不语,女儿怕是失了心。少女失心,不可能劝回来的。
“母亲,您去求父亲和祖父好吗,女儿一定要嫁给三皇子!”唐静哭泣着,仰起头看母亲。
李氏拍拍她的手,“放心,你祖父自然会安排。”
“您怎么知道?”
李氏答,“母亲当然知道。”
李氏素来脑子清醒,她不光知道自己公公会把女儿送到晋国,她还知道,公公着重培养自己的长子,就是为了让他封公子。
李氏端正肃重,是个好女人,可惜女儿不是她教养的。她跟教养她的人一个性子,心比天高,如今看来,怕是命比纸薄了。
“你嫁过去,就再也见不到家人了,阿静,你愿意吗?”
唐静毫不迟疑,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重重地点头,“愿意。”
李氏长叹一声,“去休息吧,你定会如愿的。”
唐静擦擦眼泪,帕子上都是胭脂水粉。
李氏看着女儿叹息,女子的命运啊,从来和男人绑在一起,偏她们还心甘情愿,女人呀。